61.紛念雜談



潤玉和小六一起到酒窖去查看。

夜裏好冷,月光如霜一般灑在院內,冷徹心脾。

潤玉千金小姐的身子骨到底是禁不住寒夜,不由打了個噴嚏,接著就咳嗽起來。

“小姐,咱快進屋!”

小六拉著她入了酒窖,關好門。

酒水無恙,潤玉看過後便放心的準備離開。

誰料剛開門,門外竟赫然立著疆塬,像隻犀利的貓頭鷹般,令潤玉和小六嚇得退回窖中。

疆塬掛著邪惡的笑,跨過門檻,一邊說著:“不錯嘛,我的大小姐,疆塬還怕你耍脾氣怠工呢。”

潤玉的臉色很不好,強道:“已按照你的吩咐查過酒水了,你還要我怎樣?!”

“你別這麽衝行不行?”疆塬拖著長音道:“你是幹完了,可你爹,還在酣睡中吧。”

潤玉腳底一寒,“你想幹嘛?!”

疆塬逼近,月光下他的影子嚇煞了人。

“大小姐,我隻是在想,你那好吃懶做的爹,留著沒什麽用。”

“你……!”潤玉險些跌倒在地,“你不許動我爹一根汗毛!”

“小姐此言差矣,疆塬我行得正坐得端,又豈會幹那兔死狗烹的勾當?”

他居然把太祀比作狗,這令潤玉忍無可忍。

“該死的疆塬,居然這麽說話……你、你會遭報應的!”

疆塬道:“哦?報應?我活的怪好的,倒是你們,才隨時可能見閻王吧。”

“你……你別廢話!到底要幹嘛?!”

疆塬邪邪一笑:“其實不讓我難為你爹很簡單,我隻要一首詩,一首讚美我的詩。大小姐若是能寫出來,疆塬絕不再作刁難。”

聞言,潤玉如遭雷擊:“你!你明知我不會作詩!”

“哼,這可由不得你!”疆塬冷笑:“給你一天的時間,若是拿不出,就隻能怪你有個重武輕文的爹了!”

說完疆塬便悠閑離去,徒留一股崩挫感,啃噬著潤玉的全身。

這簡直是活生生的刁難,疆塬他擺明了不會放過太祀,隻不過為恐貽人口實,才佯裝給了潤玉機會。

潤玉想哭,可雙眼偏偏不順她的意。

但這時,她身旁的小六說起:“小姐不要著急,我……其實我會作詩!”

原來,小六者,也就是郝劍丘,曾是位滿腹經綸的知名秀才,本想金榜題名進入仕途,卻因要為妻子治病而花光了積蓄,不得不投靠天泱殿當了一名仆役,賺取微薄的薪金。

第二日辰時,小六便做出詩句,要潤玉抄一份呈遞給疆塬。

此詩是如此寫的:“棄文從道不言敗,錢路不視金拋外。一夕可登九重天,化身人去方自在。”

潤玉向來沒學好詩文,她詫異道:“這什麽意思?”

“自然是讚美疆塬那個小人,”小六道:“小姐放心拿給他,他應該看得懂。”

於是潤玉假稱此詩是自己所做的,交與疆塬。

疆塬果真驚詫潤玉能這麽快就完成任務,他讀了一遍此詩,體味幾許,便更是愕疑:“這真是你寫的?”

“不是我還能是你!”潤玉沒好氣的別過目光。

疆塬雖然難以置信,可他哪

知道小六曾是何人,還以為就是個目不識丁的草民,眼下疆塬也隻能啞巴吃黃連,暫時放過了潤玉和太祀。

並且他似乎很得意此詩,還將紙張裝裱,高掛在正堂,一邊瞻仰一邊嘖嘖稱奇。

……哼,小人得誌!潤玉的心裏不知有多憤懣難言。

卻道另一方麵,還有一位花容月貌清姿玉骨的少女,陷入和潤玉一樣的窘迫境地。

——便是蓬萊國的文綺公主。

身著豔麗紅衣的她,被一群青麵獠牙的厲鬼圍著,顫抖的跪在瀛洲宮殿的王座之下。

座上的,便是國王詔淩,那高聳的眉峰,桀驁的眼神,令文綺的全身不斷泛寒。

“國、國王陛下……請您讓我探視我的父母兄長……!”

文綺連懇求都要克服莫大的心理障礙。

這時在詔淩身旁的鏤月,有如監國權相一般悠悠道:“就憑你這階下囚還做白日夢?詔淩,你覺得,留著她有用麽?”嚇得文綺肝膽魄散。

詔淩道:“既然國師大人沒說處理她,那就暫且留著。”

“也是,隻是我覺得,你這一國之主,卻唯我師兄馬首是瞻,你當真是誠心與我們合作?”

聽得鏤月語帶懷疑,詔淩陰森森道:“各取所需,有何不妥?”

鏤月道:“可我倒耿耿於懷,隻覺得在外人麵前要與你扮作恩愛夫妻,似乎比較吃虧的是我呢。”

詔淩淩厲的瞪她一眼,“可笑之至……!”

下麵跪著的文綺,早已渾身又冷又濕漉漉的,突然又聽鏤月道:“你下去吧,記得老實點!”

文綺不敢再求,站起身小心退走,每一步落下,都如踩著沼澤般心下戰栗。

她永遠忘不了聖元佳節那日。

一半的蓬萊人被瀛洲軍隊勒死,還將他們一個個絞著脖子穿在一起,排開百裏的長線……而剩下的蓬萊人,都被擄走,關在了瀛洲國中。

詔淩和鏤月拿這些人當砝碼控製文綺,要她和臨海鎮的陸家合演一場戲,引來蘭薰和楚燃竹,不知是想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麽。

而那隨機選中的陸家,卻因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而被詔淩手下的青麵鬼滅門了。

渺小的文綺,麵對一個個圖謀不軌的人,隻能是杯水車薪。

夕陽西下,浮在海麵,那暖人的顏色照在文綺的紅衣上,冷的就似冰涼的血。

紅綃瀲灩杏腮雪,柳梢絳唇鬢如漆。

羅綺舞踏拂塵霧,蓬萊鄉月盼歸期。

大千百味亂蕪物,孤芳玉骨怎堪敵。

紅幡血染俱是夢,夕陽無情天盡罹。

“你太衝動了,師妹。”

麵紗裹臉的素衣道人,遙望浩渺的東海,負手而立。

他身邊跟著鏤月,一臉麵無表情,抱肘揣劍道:“當時我在蓬萊等到北辰時,真想將她就地殺了,後來想到你千嚀萬囑,我才用匕首給她下了毒……你那毒真能將她體內的封印打散?”

“那封印是她的師父薑子牙親自施與的,打是打不散,不過,能在一定程度上弱化。”

“我不懂,”鏤月垂首低喃:“既然是為了釋放青女的魂魄,殺了薑蘭薰不是最方便。”

“不然……你

忘了麽,當年薑子牙曾動了誅殺薑蘭薰之念,被竹中仙阻止了,隻因薑蘭薰若死,青女亦要魂飛魄散。何況如今有楚燃竹那個叛徒在,萬一讓他覺醒,你我就難辦了。所以,不要再衝動行事,接下的,照我吩咐的做。”

另一邊,蘭薰與楚燃竹回到臨海鎮,不期得知陸家上下所有人死於非命的噩耗。

想也是鏤月他們幹的。

蘭薰很困惑,不知道鏤月的心是被凡塵所汙染,還是她從前一直在扮演一個老實人。

之前蘭薰還答應昔何下界順便瞧瞧鏤月、裁雲身在何處,如今看來,又如何跟昔何開這個口?

那又該請教誰呢?

這時蘭薰想到一個人。

“我……今日想回神界一趟,拜見一位星官。”她如是說:“楚公子要不要一起來?我召喚北辰宮的仙鳥,來接我們。”

不多時,兩隻仙鳥飛來,將兩人送上天界境內。

三十三重宮闕,亦不過是暢遊一般。

從雲端向下望去,神州大地好一片壯觀,山河遼闊,風沙萬裏,這番景致終身難忘。

楚燃竹問:“你待去往何處?”

“廉貞宮。”蘭薰指了個方向,“我想拜會廉貞星君。”

廉貞星,屬分北鬥陣。

這廉貞星君曾是岐山截教的門徒,因為闡教和截教原本同宗,所以按輩分算,這廉貞星君還是蘭薰的師姑呢。

宮殿內,穿過層層素雅的簾帳,一位二十四五的蓮青色女子,正在澆灌幾盆艾蒿。遠遠看去,她體態秀麗而端莊,神色自持又不拘小節。

“鸞艾師姑!”

蘭薰明豔的聲音飄來,女子擱下水甕,迎向蘭薰。

“鸞艾見過北辰星君。”鸞艾行禮。

蘭薰忙扶了她,再回禮道:“師姑別這樣,蘭薰才是晚輩。”

鸞艾淺笑,雲淡風清,旋即又看向楚燃竹。

這一刻,矜持的麵上明顯劃過一道驚訝的折痕,鸞艾不由嗡道:“竹中仙……?!”

好在兩人並未聽清。

蘭薰問道:“師姑,你說什麽?”

鸞艾轉瞬淺笑:“這位是楚少俠吧,鸞艾幸會。”

楚燃竹抱拳,“在下參見星君。”

蘭薰疑道:“師姑你是怎麽知道他的?”

鸞艾道:“是我那離經叛道的孽徒,數日前提起的。”

蘭薰聽了不知是該笑還是怎樣,隻好問:“那麽那位‘孽徒’,可有對師姑講述可疑的紅衣人一事?”

“確實說過。”鸞艾道:“子君與我無話不談,她還說,那名紅衣人令她心神不寧,她定要找出究竟是何人。”

蘭薰知道落攸素來直覺很好,想必,那紅衣人當真不是小角色,又道:“對了師姑,此次我走了遭蓬萊,遇上些詭奇之事,還險些搭上性命。”

鸞艾略有愕疑:“那該是怎樣高深道行的人,居然令你都疲於應付。”

“師姑也太高讚我了,蘭薰自從封神後可再沒有專心修煉過,整日裏不思進取,比起從前在岐山時的本事,不知倒退了多少。”

蘭薰笑道,隨即言歸正傳,將蓬萊的遭遇大致講給了鸞艾,而事關鏤月的,也都和盤托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