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蒼殛
兩天後,快馬加鞭的一行人終於回到滎陽青冥穀。
潮風興奮的大展雙臂,高聲放言:“我回來啦!你們的大少主潮風回來啦——!!”
回音一輪輪響在狹窄的穀間,迅速有三個門人循聲而來。
“兩位少主可算回來了,我等這就去通報穀主!”
楚燃竹上前道:“不勞你們,我們自行前去。蘭薰姑娘與嶽姑娘先行自便,我們交待完今日的行程後,嶽姑娘再去請罪。”
“好,那我走了。”蘭薰笑著離開。
而休縈卻心虛連連,瞅著兩個少主離去,自己都不知道該往哪裏邁步。
……要不去看看函勿……?
心中這麽想,卻又不敢付諸行動。
傻頭傻腦的,雙腿也胡亂走起來,休縈忐忑不安。
“休縈——!”
當這聲入耳時,休縈倍生驚喜,她聽到了現在最想聽的聲音。
是函勿,就在數十步外站著。
這是休縈頭一次看見函勿露出如此複雜的表情。
“休縈……”函勿似有滿腸子的傾訴,卻又被阻隔在了兩片唇中,最後隻道:“回來就好。”
休縈雖然看出他的情緒起伏不小,可是對他的態度一點也不滿意,“你幹嘛像迎接生人,我在你眼裏就這樣嗎?”
函勿無動於衷,隻來到她身前,淡道:“我送你回屋休息。”
休縈分外的不悅,別開目光就走,還故意用肩膀撞一下函勿以示不滿,“不勞您送,本姑娘長腿了!”
卻道蘭薰散步到自己的小屋附近,找了塊大石坐下,細細想了今日發生之事,又掏出奇魄琉璃。
這隻是一枚碎片,在皎潔白嫩的手心上,閃耀著晶瑩剔透的光。它充滿了靈力,也充滿了魔力。
此時此刻,端著這一碎片,就如握著自己的命一般。
……明日,我就去暮水閣,打破那結界!
這時一道神光從天上落下,來到蘭薰麵前。
她趕緊收起奇魄琉璃,起身看去。
真沒想到是霧神昔何。
謙謙君子,溫潤如水,昔何的到來為靜謐的青冥穀地又添了幾分花月雅致。
寬闊翩然的袖子攏起輕抬,“北辰星君,在下有禮了。”
“昔何也是別來無恙。”蘭薰禮遇。
昔何笑道:“承蒙星君問候,昔何欣喜,並無不順。”
“昔何前來此處,可是有什麽要事?”
“啊,說來慚愧。”昔何再度作揖,“日前我拜訪了幾位原始神靈,由他們口中得知,古劍‘蒼殛’的煞氣近來濃烈數倍,像是要卷土重來。在下前思後慮,不能不管,奈何本領有限,竟不知蒼殛古劍現被封存何處,故而才想來星君這裏問上一問。”
“蒼……殛……?”又是這兩個字,在雪域冰城就聽過的。
蘭薰憶起了那古老的傳說。
——‘蒼’者,天穹也,‘殛’者,誅滅也——此劍義在屠絕諸天神祗,極端凶煞,據說在商朝中期一度掀起腥風血雨,後來突然消失了……
昔何又道:“有傳言說,當初蒼殛現世,與霜神青女之死有關。故在下覺得,如今蒼殛蠢蠢欲動,恐怕亦是因為青女——”
一句話未完,卻見蘭薰臉色煞白,痛苦的捂著胸口,就似突然被雷劈了一樣,整個身子失衡栽來。
“星君!”昔何連忙展臂,將蘭薰穩在了懷裏。
誰想這一幕正被楚燃竹與潮風逮個正著。
他兩人是從端逢那裏出來的,途經這裏順眼一望,竟是——潮風忙喊道:“喂你是誰啊?哪裏來的!”
楚燃竹一眼瞅到蘭薰正靠著昔何肩頭,這刻不知怎麽,心裏就宛如被火燒開一道裂口,既泛著堵塞的痛,又激起一股憤怒。
但下一刻他便看出蘭薰的異樣——像是被下了詛咒——和在雪域冰城時一般情形!
而蘭薰,與楚燃竹視線一撞,竟也不由自主慌了些,硬是推開昔何,向前幾步想到楚燃竹那邊去,又身體不適的跌倒下來。
“北——”昔何一驚,險些叫漏嘴。
眼下楚燃竹已快步來到蘭薰的麵前,低身扶住她的雙肩,詢問:“發生何事?”
蘭薰捂著心口,“這裏好疼……為什麽一想到青女我就……好悲傷,好憎恨……我……”揪住楚燃竹的衣襟,“楚公子,蘭薰為何會變成這樣,竟這般憎惡人世,想要大開殺戒?!”
“不要說話了。”
楚燃竹將蘭薰輕輕靠入懷中,緩緩撫摸著她的背,柔聲道:“你勿焦躁,一會便過去了。”
也不知為何,蘭薰果真逐漸平靜下來。
倚在這人懷中,
她默然不語,卻又將視線轉向昔何。
剛巧潮風滿肚子的疑問,時下也湊了過來。
昔何從容的對潮風行禮,“在下昔何,岐山門下弟子,與蘭薰姑娘以師姐弟相稱。今日乃是受掌門之托,為調查蒼殛古劍蠢蠢欲動之事,前來谘詢師姐一二。不想師姐突然身體不適,在下隻得摻她一把。”
“蒼殛……?!”這個傳說對潮風也不算陌生。
而楚燃竹心下思維不斷。
……岐山門本是杜撰的,那麽這個昔何,極可能與蘭薰是同行。還有之前碰到的那個所謂的“師姑”……記得那晚是有顆星辰滑落天際,而蘭薰便急忙追去……
楚燃竹有心試探昔何的底細,便問:“此劍那般凶邪,就算再現人間,相信諸天神靈也不會不管。”
聞言,昔何的神色,就如聽到一個天大的謊言一般,幾乎都不想琢磨,反順理成章般的道:“今日之樂,明日夢魘;今朝繁華,明朝凋落。這樣水生火熱朝不保夕的世間,就算偶有神靈眷顧,又何用之有。”
楚燃竹淡淡道:“先生似對起落沉浮之事頗有領悟。”
“少俠過譽了,在下隻不過是有感而發。”昔何的聲音溫潤如斯,可語調中透著的感慨與不滿,一分分膨脹開來。
“雖不知這樣的預兆乃人禍還是定數,在下隻覺,那些食人間煙火又高高在上的神們,不為實事不明情理,棄眾生於不顧,如此,豈不盡是些無能之輩。”
“昔何……?”蘭薰渾身一震,著實驚訝於他的言辭——身為天神怎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就算是做給楚燃竹、潮風他們看,也不必如此過火吧。
昔何道:“在下就是這點煞風景,總喜誇大情形,師姐不要掛意……師姐,你可恢複元氣了?”
蘭薰這才發覺方才那難受的不啻於瀕死的感覺,現在竟絲毫不剩。她抬起頭,恍的對上楚燃竹深邃的瞳眸。這刻蘭薰心下一悸,很不自然的脫開身子,站了起來,向著昔何逢場作戲:“師弟的言談方式我也習慣了,不過可不要在長老與掌門麵前這樣講話,不然會被罰誦經的。”
“昔何謹記。”
聽著兩人的對話,楚燃竹緩緩起身,麵無表情。
這時的他還不敢去相信,這對所謂的師姐弟,已經將他,將潮風,甚至將青冥穀,卷入了一場無妄之災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