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敲山震虎



仍然聚在穀口的眾人,經曆了方才的一場折騰,不免都各懷心思。

端逢迅速的閱過蘭薰的麵容。

“蘭薰姑娘,是否需要先定定神?”

蘭薰的美眸和笑顏宛如夢中美景,她略俏皮道:“謝穀主關懷,他人戲言蘭薰尚擔待得住。”

“那就好,”端逢的語氣如水,不濁不清,又看向楚燃竹。

父子幾尺的間距中,蕩漾著個中滋味。

“竹兒,之後作何打算。”

“此事因我而起,義父,我想……翌日赴天泱殿徹查此事,此番哪怕豁盡全力,也當力保青冥穀不再受到牽連。”

端逢道:“若是三天之內徹查而無果,天泱殿百般刁難於你,你又當如何?”

“我……無懼。”

“哈哈哈……”端逢霍然大笑道:“好個無懼,你以為我敢放心?!”

“義父,我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斷不會累及他人。”

聽兩人字裏行間竟流露出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情懷,蘭薰偷笑幾下,又嬌俏道:“穀主就放心吧,明日蘭薰也同去,定要助二少主將那內鬼鏟除!”

端逢目似寒月,在蘭薰的臉上流連,想了想終道:“好,你二人小心行事,輕易勿動取義之念。”

“是,義父。”

“謹遵穀主之命。”

眾人散去,青冥穀總算恢複了平日的清淨。

溪水靜謐的蜿蜒,鯉魚跳動,芳菲輕吻出旖旎漣漪。緊張後的恬靜怡然中,似乎連空氣都純淨了許多。

“你……這幾日做什麽去了?”

楚燃竹與蘭薰沿著桃林小徑慢行,他不禁發問。

蘭薰依舊保持她的神秘,眨眨眼睛道:“這是天機,不可說。”

楚燃竹的鼻翼呼出口氣,半是無奈,半是無謂。漆黑如潭的眸子,緩緩閃向蘭薰。

藍色。

這顏色很適合她,就如天空一般,可望而不可即;亦如湖海一般,遼闊間卻訴說了淺淺的憂鬱。這份憂鬱,被她有心隱藏的很深,可還是在舉手投足之間,如青藍的泉,不經意的流淌出來。

或許,藍色本身,就是個困擾。

而蘭薰,亦困擾著楚燃竹。

她有阿房飛燕之容,有班昭蔡琰之才,更不乏貂蟬的機巧,木蘭的膽識。

可她的身後,是一片模糊的背景。

究竟從何而來,又去向何處。

楚燃

竹看得出,她之所以不想言明,不單因為心有所圖,更因為過去之事在她心底留下了不可抹滅的折磨,或悲哀、或悔恨、或思念,皆讓她抵觸連連又欲罷不能……

——但她絕無惡意。

共處多日了,楚燃竹卻更為想知道,蘭薰究竟隱瞞了什麽。

忽而心生一念,試探道:“蘭薰姑娘,岐山門近日情況可有回轉?”

果然見蘭薰巧肩一抖,又莞爾以笑蓋過:“唉,門內紛爭凶險,我實在不敢涉足,也就隻得敬而遠之了。”

“如此……你放寬心。”楚燃竹道。

蘭薰心下蕩起了驚濤,隻覺得楚燃竹識破了自己的心思,便馬上轉移話題:“楚公子,方才我躲在樹上,聽到你說你幫助那天泱殿小姐,自己還昏倒一段時間,可否都告訴我來龍去脈?”

楚燃竹淡淡答應,將一切講予了蘭薰。

旁觀者清,蘭薰聽罷就道:“那個叫‘小六’的仆役,才最可疑吧。”

一語道中楚燃竹的猜疑。

“不瞞蘭薰姑娘,我亦覺得,此事若真為內鬼所為,那人嫌疑甚大。”

“可不是麽,一文錢都不肯放過,又被小姐扣去三分之一的月錢,會生賊心實屬平常。”

“故蘭薰姑娘想要……敲山震虎?”

蘭薰甜甜一笑:“可行,就給他來個敲山震虎!”

翌日,楚燃竹、蘭薰以騰雲之術來到天泱殿。

微風不語,漫雲流卷,蘭薰遠遠將天泱殿的輪廓盡收眼底。玲瓏嬌豔的表情,就在眼珠閃轉的瞬間,化為深黯的邪笑。

“什麽七十二福地,此地頭上,分明徘徊一股凶煞之氣。”

兩人向著天梯過去,卻遠遠望見一個身影自上往下走。

那墨色綸巾與深藍錦衣,昭示出來者身份——疆塬。

“歡迎少主大人駕臨!”他小跑下天梯。

隨後,狹長的鳳目扣住蘭薰。

“這位姑娘,又見麵了,你可知疆塬昨夜是翻來覆去,而今日一見又如隔三秋。”

蘭薰不屑笑道:“公子太多情了,蘭薰可都忘了公子容貌。”

“姑娘哪裏話,在下對姑娘一見傾心,既是思慕,理當盡心求取。”

楚燃竹見疆塬滿臉叵測之笑,無事獻殷勤,便冷道:“疆塬先生,我等身負要事而來,無時間理會其他。”

“哎,少主大人別這般冷淡,風花雪月本是人之常情,難道少主

大人想一輩子不娶妻生子?蘭薰姑娘這麽楚楚可憐,孤身住在青冥穀,無人慰藉,疆塬實在是憐惜不已啊。不如姑娘搬來我天泱殿吧,疆塬定將諸事都安排妥當了。”

“無需公子勞神費心,蘭薰還拿捏得準一分一寸。”

“姑娘此言差矣,”疆塬越說,越是妙語連珠:“在下為人道義,最看不過去的,就是些可有可無的瑣事阻擋了嫦娥奔月之路。”

蘭薰反擊道:“我不是什麽嫦娥,天泱殿也不是廣寒宮,更遭遇不上瑣事。倒是疆塬公子,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您是否該查查,自知之明尚在否?!”

她此番伶牙俐齒毫不相讓,疆塬也隻是從容的停了話諏,展袖引路道:“看來在下操之過急了,以後時間有的是呢……來來來,先引二位去見我家小姐。”

兩人跟上疆塬。

楚燃竹不離開蘭薰半步,心下飛速揣測疆塬迄今為止的一言一行,不由判斷此人巧言於蘭薰,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到了後罩房門口,說來也巧,迎麵撞上了仆役小六。

他剛看到楚燃竹那雙深邃的眼,便渾身一抖,既錯愕又恐慌,半晌才道:“少、少俠……您怎麽……來了?”

蘭薰見他形跡可疑,便問:“楚公子,這是誰啊?”

“仆役小六。”

“啊……原來你就是小六啊!”蘭薰故意放大聲音,並湊近小六,死死盯著他不放。

“小六,你們小姐沒跟你說嗎?她懷疑玉佩是近旁的仆役偷的,叫我們來幫忙查明。”

小六頓時大駭,倉惶道:“疆、疆塬大人,小姐在、在房內等著……”

楚燃竹與蘭薰皆以威脅的目光圍攻小六,似兩條鞭子,一下更甚一下,鞭笞他的良心和承受力。蘭薰這一擊敲山震虎,看來是正中要害了。

待小六戰戰兢兢的鑽出院門後,蘭薰湊近楚燃竹,耳語道:“我應付大小姐,你跟上他。”

楚燃竹點頭,動起真氣相輔,黑影刹那間就如雨燕般掠出院牆去了。

“誒?少主大人這是去向哪處?”疆塬發問。

蘭薰道:“方才那仆役鬼鬼祟祟,二少主去探他虛實。”

“啊,原來如此,你二人真是細致入微啊。”

蘭薰不屑笑道:“公子稱讚的夠多了,大小姐會急吧。”漠視疆塬,徑自踏入閨房。

此刻的蘭薰就如枝頭傲雪的寒梅,不與附庸風雅的牡丹之流為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