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鸞佩
日光豔麗,在動蕩的青冥穀間投下一圈圈光暈。
黑色衣裝,融合著北疆之風,被陽光包裹著,在眾人之間激蕩出一股無形的氣場,震懾得兩方人馬頓時鴉雀無聲。
“潤玉小姐,我已來了,你還有何話說——?!”
潤玉之前嚷著要楚燃竹出來,可真對上他的眼,反而腳下一軟,泄了一半的底氣,“你……分明是你偷了我的貼身玉佩!”
“非我所為!”
楚燃竹這次可不想再給這蠻橫無禮的小姐好臉色看了。
“小姐莫忘,那日危難時刻是在下相助,小姐方才脫困。不言謝也就罷了,還倒打一耙,究竟是何居心?!”
“我……!”
“小姐口口聲聲說在下是竊賊!那日我暈倒後是小姐將我丟在後院,試問我哪得時間行竊?!小姐今日之舉莫過於無理取鬧,不如趕緊將人撤走,自行查明真凶!你等勿以為我青冥穀可欺!”
“你——!!”潤玉小腳連跺了三下,滿含不服的眼,漸漸被委屈的淚珠打濕。她帶著哭腔對旁邊人道:“疆塬,還不幫我!”
疆塬從容出馬,閃露精光的雙眸瞟向楚燃竹。
“二少主,您這話說得可就……青冥穀是誠不可欺,難道我天泱殿就要低人一等?”
“我無此意。”
“啊,那就是在下會錯了意,給少主賠不是了。不過我家殿主一直與青冥穀交好,少主大人就是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吧。”
“你等擅闖青冥穀無理在先,我等據理力爭在後,誰行事不仁不義,有目共睹!”
這會兒潤玉突然心生一念,又道:“還有件事!那天我們兩個看守祭壇的弟子無故猝死,分明無獨有偶,不是你們幹的還能有誰?!”
楚燃竹一嘴把她拍死:“小姐辦事若是如此思維,就算換做神仙為你解釋,也一竅不通!”
這回潤玉嘩的哭出來了,讓楚燃竹不免窒了下,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喂!你們都圍這幹嘛呢?!”
突然來了個玩世不恭的聲音。
下一刻,潮風擠到了最前,滿額都是汗。
他熱得卷起了袖口,“爹啊,發生啥事了?”
誰料就是他卷袖子這一動作,令潤玉如遭雷擊,霎時就向前衝了三步,指著潮風叫道:“好哇!就說你們青冥穀包庇凶犯!把我的玉佩還來!
!”
“哈?”潮風莫名的瞪著她,“你誰啊?”
“少廢話!把玉佩拿來!!”
潮風更不解了:“這……這哪來的玉佩?!”
“別裝蒜!就是你戴得那個鐲子,和我的玉佩一模一樣,分明是你偷了我的玉佩,做成得鐲子——!!”
此言一出,氣氛從緊張的對峙霍然變成滿滿的疑問。
潮風道:“你說什麽傻話啊,這鐲子是我從娘胎裏帶出來的!”
誰料潤玉道:“你這無恥之徒!分明那玉佩是我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所以我爹才給我取名‘潤玉’!”
這下眾人幾乎全倒吸一口氣——潮風那玉鐲的出處已是奇譚怪聞,普天之下怎還又碰到雷同的?
潤玉就如團火,非要往潮風眉毛上燒。
“快點給我!你這竊賊!!”
潮風急道:“你……你簡直莫名其妙,我戴了十八年的鐲子憑什麽成你的了?!”
“就是我的,就是我的,快點拿來!!”
這嬌縱蠻橫的大小姐不斷耍脾氣,眾人對她是又嫌惡又無可奈何。
然而,突然……
一棵大樹的樹冠下,飄起串串的笑聲。
玲瓏,嬌豔。
甜美的似乎能融化大漠冰雪,能催生草木春花。
可人的笑聲,在回蕩了片刻之後,終於變作一句話。
“天泱殿的諸位,小女子方才做了首打油詩,想念給大家聽聽。”
緩緩一陣風起,殘葉飄舞,抄過一片落葉,輕輕打在楚燃竹肩上。
一道藍絲緞微一縱身,如弧光掠過,盤旋著淡淡的低吟,蕩於天地。
寵辱不驚,去留無意,彈指雲舒,長笑風起。
藍色的身影徐如木葉,落在了楚燃竹與端逢之間。
蘭薰明眸豔笑,直犯天泱殿的咄咄逼人。
“小女子這打油詩,講得是鳳凰與蒼鷲的故事……”
嘴角在純美中勾出陰邪的弧度,戲謔似的把詩念來。
“鳳凰家住天九重,飲露水,棲梧桐。蒼鷲隻知踞低空,棲朽木,咽死蟲。”
聽至此,天泱殿眾人臉色一沉。
蘭薰再念:“相差十萬八千裏,蒼鷲卻將鳳凰趕。自恃寶物不可犯,哪知鳳凰從不看,”最後一語道破,“小人心奪君子腹,自知之明何以堪?”
這回
天泱殿全體臉色驟灰,幾個沉不住氣的弟子抄起刀劍大喝:“臭娘們你說什麽?!”
“別激動,且聽我說完,”蘭薰以靜製動,又對潤玉笑道:“潤玉小姐,我青冥穀有的是寶貝,就連小女子都收藏了一抽屜珍奇。小姐若是中意哪個,白送都行。又有誰犯得著再去偷呢?依我看,小姐不如回天泱殿查查,也說不準是內鬼呢。”
潤玉高傲的問:“你又是什麽人?”
“小女子蘭薰,自然是這穀中弟子。”
蘭薰笑著,上前幾步,問:“小姐的玉佩,敢問有多大?”
潤玉比了下,“這麽大。”
蘭薰嫣然一笑:“那小姐看清了,我家大少主的玉鐲可大多了,又怎能是用您那玉佩打造的?”
“這……”潤玉一時語結,可一想到絕不能示弱,又叫道:“反正不管怎樣,這事你們脫不開關係!那就……你們得承諾三天內把真凶揪出來,否則我絕不幹!”
“哎呀,這可……”蘭薰說著,左右看著端逢與楚燃竹。
父子二人也對視了片刻,端逢道:“好,就三天!小姐請回吧,敬候佳音便可!”
“哼!”潤玉雖逼到這步,心下還是覺得自己吃了虧,氣惱道:“疆塬,我們走!”
“是。”疆塬揚起手示意眾人回返,卻又在即將轉身之刻,突然正正盯上了蘭薰。
他那狹長有神的眸子,目光閃轉,如刀一般剜在蘭薰臉上,那般的不懷好意。
“這位姑娘如此花容月貌,真叫疆塬憐惜不已。我若有個像你一樣的內子,定然日日在家中與她尋歡作樂,好生伺候。”
聽似溫柔褒揚的話,卻化作寒冬的風雪,迎麵撲向蘭薰。
她明眸不懼道:“那小女子先恭喜尊夫人了,真是福氣百倍。”
“誒——姑娘不必拘禮,疆塬誠心歡迎姑娘,入我家門。”
“承蒙先生錯愛,蘭薰尚且自知,豈可高攀?”
這二人明槍暗箭笑裏藏刀,暗中的較勁如龍潭虎穴,令青冥穀門人都有所恐懼。
疆塬霍然大肆笑了幾聲,便豪放的擺手,將人都帶走了。
浩蕩的隊伍揚起一陣灰塵,顆顆粒粒,拍打著青冥穀之人的衣襟鬢眉。
人生總也如此,在以為風平浪靜的時候,命裏丟下塊石頭。如果不懂居安思危,遲早有一天,會死在“愚蠢”兩字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