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得與君相決絕（2）
“蘇館主，若我沒記錯，我當時的確是說過我莊裏沒有喬儀這個侍婢。”神色不慌不亂，相比起喬儀，軒流沉到底沉著許多。
把頭低得極低，她悄然起身，正想趁蘇徵音不注意之時偷溜到軒流沉身後。
蘇徵音卻又是快上一步，喝住她，“你站住。”
小臉皺成一團，喬儀暗自懊惱，她是真的從來沒想過蘇徵音會上到琉璃山莊來找她，她相信他是個聰明人，琉璃山莊的勢力之大，兩相權衡之下，他怎麽會為一個小小的隨從鬧到這裏來呢。
她果真不明白呀！
假假地扯了笑出來，她隻得轉過身看他，禮貌地點頭打招呼，“蘇館主，不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他的眼神從頭到尾都停留在她身上，分明的滿滿都是怒意，如果說他會一個衝動掐死她，她一點也不懷疑。“你這樣算什麽，不是說你要回來我陪你回來嗎，你到底還想怎麽樣。”師傅說女人的心思難測，而他是果真一點也不明白喬儀在想什麽。
她不敢應話，立在原地，隻以眼角偷偷掃了他一眼。
綠芽隨之趕到，看到那陣仗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是望向軒流沉那邊，等待指令。
“綠芽，帶喬儀回房裏，我與莊裏的客人有事要談。”當下莊裏那麽多的下人在場，為防止事情鬧開了太過難看，他必須把喬儀從蘇徵音麵前支開。
蘇徵音適時地揚手，擋住綠芽的去路，而後緩緩說道：“是應該好好談談，軒流沉，我現在就開門見山的說，喬儀我要了，多少銀子你開個口。”在場的人均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神色惶恐地望著他。
江湖上這樣直呼軒流沉名諱的人，屈指可數。
更何況那個奇怪的紅衣男子還揚言要買下少主的未婚妻，這人也太囂張了。
喬儀也被蘇徵音衝口而出的話語驚出了一身冷汗，被他這樣一鬧，恐怕流沉也要有所動作了，她立刻就出了聲，“蘇徵音，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這裏是琉璃山莊，不是徵音館，況且我是人，又不是件東西，憑什麽你說買就買。”說話的同時，她眼神閃爍，從頭到尾都不敢對上他的，“你快走吧，我是不會離開琉璃山莊的。”
快走快走，再這樣鬧下去，她也保不了他。
“你是我徵音館的人，你說要離開，問過我了沒有？”他欲跨步上前，卻被軒流沉迅速擋下，伸手一彎，把喬儀護在了身後。
他揚高手，示意下人們全數退下，這才開口，“之前喬儀在你館邸叨擾了一些時間，我很感謝你這段時間對她的照顧，隻是她畢竟是我琉璃山莊的人，回到這裏也是應該的。”
他說的於情於理，找不到一絲可以反駁的漏洞。
明白軒流沉不是個簡單的角色，蘇
徵音也沉了氣下來，“好，就當她是琉璃山莊的人，若是如果我沒記錯，琉璃山莊從不強人所難，莊裏的侍婢們到了出閣的年紀，若是主子肯恩典，就可以自由嫁娶，明天我就讓人把彩禮送來，該顧的禮數一點不會少，眼下，就看你放不放人了。”
蘇徵音說什麽？
娶……娶她？她沒聽錯吧！
雖然不知道是哪個環節沒接好，她有點理解不了這個事實。
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嚨，隻差一點就要蹦了出來，她被他的話劈得昏昏沉沉，心裏說不出是悲是喜。
軒流沉思索了半餉，微微一笑，很是從容，“與徵音館的館主結姻，我當然求之不得，山莊裏到出閣年紀的侍婢們不少，蘇館主若是喜歡，我這就派人發下命令去，你隨便挑哪個都可以，但喬儀不行。”
“為什麽她不行，其他的我不要，就要喬儀。”看準了軒流沉是故意為難，蘇徵音半點不肯退讓。
“因為……喬儀並非我莊裏的侍婢，她是軒老莊主的養女，琉璃山莊的大小姐，也是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實不相瞞，幾個月前我就應該與喬儀完婚了，隻是出了一點意外，若是之間造成了蘇館主什麽誤會，流沉自當登門賠禮道歉。”話音才落，他把身後驚得一臉慘白的喬儀帶上前來，“喬儀，還不快給蘇館主賠不是。”
聲音都有點發顫，她輕輕吐出字來，“對……對不起……”
之所以不告而別，就是不想讓蘇徵音知道她的身份，紙畢竟包不住火，隻是沒想到燒得這麽快，她從頭到尾都瞞著他，以他的性格，一定討厭死她，恨死她了。
顯然是沒有料到事情的發展，蘇徵音淩厲的氣勢一下就弱了許多，眼神黯淡了下來，“喬儀，如果這是你要離開的原因，我……可以理解……”斂去了張狂的氣勢，他整個人看起來異常華麗。
轟隆隆，雷聲陣陣，大雨如時傾瀉而下。
幾個醒目的下人立刻就挑了傘跑上前來，蘇徵音卻是不領情，長袖一揮，那傘就飄著進了湖水裏，搖搖欲墜。
“雖然我是很憎惡琉璃山莊，但是我不會違背我自己心裏的感覺，喬儀，我中意你，今日你若要跟我走，就是要死在這裏我都未曾怕過，但若你不願意跟我走，我也不強人所難，但這一輩子你都被再出現在我麵前，日後各自為好。”雨點順著他的衣沿不住地往下趟水，濕了的紅衣如浮在水花上鮮豔的薔薇，大朵大朵的綻放。
——喬儀，我中意你。
這句話如一塊無形的石頭，原來已經沉寂了的心因為這句話又激起深淺不一的漣漪，層層蕩漾，不得消停。
“蘇館主，我佩服你的勇氣，隻是以你一人之力與我整個琉璃山莊為敵，這便有如以卵擊石，如此未免太過衝動，你可是想
好了。”軒流沉這番話不光是說給蘇徵音聽，也是說給喬儀聽的。
果不其然，他的話與某人起了影響。
“徵音……”接近哀求的，喬儀聲音都帶了些卑微，“你走吧，回徵音館去，師傅他們還等著你回去……”
雨水散發著冰冷的寒氣，他揚了嘴角，“好，我走。”他說得一點不再留戀，然後又轉而睥睨著軒流沉，“今天我離開，不代表我是貪生怕死之輩，我隻是得到我要的答案了。”
雨還在下，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蘇徵音定了神，直直地望著喬儀，“找到你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你會毫不猶豫地點頭跟我走。”
雨水刷下的簾子模糊了視線，她難過得不能自己，“徵音，我沒得選擇。”
“我不接受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他泛出了冷笑，轉身就要離開，喬儀心下一涼，忽然像是下了什麽決定，她跨了步子就要衝出雨中，“蘇徵音，我跟你走……”對著那個背影，她急急地喊了出聲，然後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大聲地又喊了出來，“我也中意你，蘇徵音……”
蘇徵音頓在雨中，遲遲不再有動靜。
軒流沉長手一推，幫他遮雨的傘飄了上前，擋住了喬儀的腳步，“你還想繼續這出鬧劇嗎？眼下琉璃山莊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雨水很快便淋濕喬儀全身，她雙手緊握著，而後輕輕吐出一口氣來，“流沉，正如徵音所說，他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我也不是，我更相信徵音館的其他人也不是，所以即使因為跟琉璃山莊為敵而死，我們也會死在一起，我怕什麽，我隻是想為自己活著，就這麽簡單。”
“喬儀，你要他們都為你的任性付出代價嗎？”軒流沉的聲音冷得如三月寒冰，“你若要執意追上前去，蘇徵音就絕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
喬儀卻輕輕地笑了出來，在雨中化成好聽的音符，“那我就陪他過完今晚。”
“嗬嗬嗬嗬……”如銀鈴一般的笑聲，輕而揚地從蘇徵音嘴邊溢了出來，“喬儀……你果真，沒讓我失望……”雖然過程與他料想的不一樣，至少結果如他所願了。
這些話語聽在軒流沉的耳中卻極其刺耳，他冷冷地下了命令，“來人，蘇徵音挾持喬儀主子，對琉璃山莊意圖不軌，把他押進地牢，容我與長老商量完後處置。”
收到指令，湖邊亭周圍的幾個護衛便都圍了上來，喬儀急忙大喝一聲，“你們站住。”手邊突然有絲冰涼傳來，她看著蘇徵音的手覆上她的，一臉的胸有成竹，“就那幾個蝦兵蟹將，我還不放在眼裏。”
而後他噙了笑意，又望向軒流沉，“正好，你把長老們都召集而來，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他與琉璃山莊之間，是時候有個了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