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得與君相決絕（3）
琉璃山莊偌大的書房內三三兩兩到了些人，神色大多嚴肅莊嚴，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這些人便都是琉璃山莊的長老們，共有5個，曆琉璃山莊4代興衰，在山莊的地位僅次於莊主，往往莊裏的大事，便都是由他們輔佐，由莊主下最終決定。
整個書房內最格格不入的人大概就是蘇徵音了，個個都板著臉，就唯獨他笑得一臉傾城，看著長老們的眼神還帶著些玩味的氣息，喬儀為他捏了幾把冷汗。
“我說……人到齊了沒，可以開始了嗎？”有些不耐，蘇徵音首先開了口。
“放肆，長老們都還沒說話，什麽時候輪得到你這個外人在這裏發言？”門外又進來了一人，看樣子不過十二三歲光景，皺著眉頭，眼神自負得不可一世。
“哎呀，書房重地，你這個小屁孩進來做什麽，出去玩去。”擺了擺手，蘇徵音連正眼都不屑給他。
“你……你是什麽人？可知道我是誰，竟敢這樣跟我說話？”從沒給人這般冒犯過，他的臉氣得通紅。
蘇徵音白了白眼，“說來聽聽，我也看看你這樣無禮的家夥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好像天生八字不合，兩人一見麵就針鋒相對起來，喬儀趕忙打圓場，“徵音，他是軒家的二少主軒文清。”
一聽是軒家的人，蘇徵音的臉色又變得嫌惡起來，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盯著軒文清，“軒家二少主就這副德行？”
喬儀一聽差點沒給他氣得噎住氣去，軒文清的脾氣她是知道的，比起蘇徵音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他隻有十二三歲，但莊裏的人都極其畏懼他，軒文清是個心機深沉之人，不好得罪。
“夠了，眾長老都在這裏，你們注意自己的言行。”坐在主位的軒流沉終於開口，軒文清沉住氣，憤恨地看了蘇徵音一眼，隨後走上前坐在軒流沉旁邊。
房內一邊靜寂，靜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今天召眾長老來，是有一件要事要商量，堂下的公子是徵音館的館主蘇徵音，因他無意間冒犯了我琉璃山莊，破壞了莊裏的規矩，但不知者無罪，曆來我們山莊都秉著以和為貴的原則行走江湖，這次就是希望眾長老一同來商議一個辦法，對蘇徵音所犯下的事做個了斷。”他低沉的聲音回蕩在上空，頗有大將之風。
玄長老首先發了話，“敢問少主，蘇徵音犯的何錯？”
實在是聽不下去他們那套道貌岸然正經八兩的說法，蘇徵音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嚇了喬儀一跳，她忙抓住蘇徵音的衣角，眼裏滿是擔憂。
“簡單來說，就是我看上你們少主的女人了，要娶了她，事情就這麽簡單。”
被他這麽一說，眾長老無不立刻鐵青了臉，馬上就有人反對，“胡鬧，喬儀主子與少主的婚事乃是由老莊主定下的，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容你在此口出狂言……”
就知道這些食古不化的老頑童會是這樣的反應，蘇徵音索性也不跟他們爭執，“如果我說我非要喬儀不可呢？”
他太直白的語言反而弄得喬儀的處境尷尬起來，水長老把矛頭移到了喬儀身上，“喬儀主子，你的意思呢？”
被點到名字，喬儀隻有深深的無奈，硬著頭皮，吐出話來，“我……我……希望眾長老成全……”
本來就因蘇徵音的態度持激烈反對意見的長老們明顯都有了怒意，水長老緩緩地又開口，“蘇館主，恐怕事情不能如你的意了，這婚約乃是軒老莊主在世時定下來的，任誰也不能改變，若你仍堅持要一意孤行……”
“若我堅持要一意孤行，你們想怎麽樣？難道還要將我就地正法嗎？”嘲諷地搖了搖頭，他的眼神環繞了全場，“既然你們要跟我說軒老莊主，我就問問你們，軒老莊主當時是怎麽許下這樁婚事的。”
“哼。”從鼻子裏冷哼一聲，玄長老瞪了蘇徵音一眼，“老莊主死前吩咐，喬儀主子許配給少主，於少主即位前完婚。”
“敢問是哪位少主？”他不屑其煩，又追問下去。
“那還用說，軒家
隻得兩位少主，二少主年紀尚淺，當然就是流沉少主。”玄長老一臉明知故問的表情。
“誰說軒家隻有兩位少主？”兜兜轉轉，蘇徵音終於繞出了重點，笑眼涔涔，略微有些狠絕的光芒閃現，“敢問五位長老，軒老莊主，隻有兩個子嗣嗎？”
他這一問，五位長老都愣了一下，年紀最長的白長老最先鎮定了神色，“沒錯，老莊主隻有2個子嗣，蘇徵音，你休得借機拉開話題，你這事跟老莊主半點扯不上關係。”
“嘖嘖……照我說，想扯開話題的是你吧，長老……你是不是很怕我提起……軒家的第三位少主！”他特地加重了第三位三個字的語氣，滿意地看到五位長老臉色一變，繼而露出惡趣味的笑容。
“蘇徵音，你在胡說什麽，什麽第三位少主，主父明明隻有我和哥哥兩個兒子，你再胡言亂語，我要對你不客氣了。”軒文清氣得不輕，手中一閃，多了一枚暗器，隨時準備對蘇徵音下手。
“我有沒有胡說，五位長老再清楚不過，但倘若五位長老年老記憶不好，我也不介意幫他們回憶回憶，敢問長老們，軒老夫人的近身侍婢蘇婉婷，你們可還記得？”蘇徵音眯了眼笑，等著他們的回答。
一直默不出聲的軒流沉，臉色暗沉，終於說話了，“沒錯……軒家的確還有一位少主，為母親大人的近身侍婢蘇婉婷所生，但是他體弱多病，很小的時候就病死了。”
“病死了？”蘇徵音冷冷地笑出了聲，“那請問，流沉少主，那位侍婢所生的少主，如今葬在何處？”
他的眼神太過冷冽，軒流沉臉上的線條繃得極緊，“琉璃山莊的規矩，非正室所出之子，皆入不了正統，歸不了牌位，是沒得安葬的。”
所以……他若真的在9歲那年死了，現在連個神主牌都沒有！
蘇徵音斂下了眉，“那我隻能說，很抱歉讓你們失望了，那個入不了正統的孩子，死不了，被所謂名門正派的琉璃山莊殘害的不足九歲的孩子，現在回來討回他原本應該有的東西，你們是不給也要給了。”從腰間抽出玉佩，他一個隨手，丟進其中一個長老的手中，“這玉佩是我娘親留給我的，按琉璃山莊的規矩，不管是否正統，隻要是子，皆會配一塊青玉，青玉是以少主的血為引煉出來的，所以隻要往青玉上滴一滴血，能溶進玉裏的血便是軒家人的血，我說得可有錯，白長老，玄長老，水長老，竹長老，應長老。”
看他一字不漏地讀出各位長老的名諱，喬儀驚得目瞪口呆。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的腦子一下子消化不了，她一直懷疑蘇徵音跟琉璃山莊有什麽聯係，但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是軒家少主。
她在琉璃山莊十年，十年來都未曾聽過蘇婉婷這個名字。
心裏一陣發毛，她突然覺得這個地方很是恐怖，一個曾在這裏生活過甚至為軒老莊主生下兒子的人，居然能銷聲匿跡得這麽徹底……
“這個……”幾位長老麵麵相覷，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顯然事情已經完全出了他們的意料，連帶著有些不該被牽扯出來的秘密一並被帶出來，原本端靜的麵龐都有些變了樣，“你想怎麽樣？琉璃山莊百年純正血統不可能到這代就被改變，即使你身上流的是軒家的血，但你非正室之出，也就代表你永遠都別想坐到琉璃山莊掌事的位置上來。”這也是他們當初以防蘇徵音有取代之心，以不純之血統玷汙琉璃山莊百年清譽，才不得以痛下殺手。
“我從來都沒想過要琉璃山莊一點東西，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將來，但斬草除根的道理我是懂的，今日我可以回到這裏來，就代表了我把一切都豁出去了，你們若不能交出我要的東西，我是肯定不會罷休的，我很好奇，堂堂天下第一莊，若是被江湖上人知道你們五位長老暗下做的勾當，這第一莊的名堂還能不能保得住。”他狠了語氣，那一身紅衣襯得他更為凜冽。
喬儀伸手拉住他的，這才驚覺他的手心一邊濡濕，雖然他提起這些事好似很無所謂，但心裏肯定無比掙紮，每個人都有不願碰觸的過去，之所以憎惡琉
璃山莊卻從不回來，就是因為想把這些過去放下，不願困在憎恨和報複的情緒裏，他隻想為自己活著。
軒文清眼裏起了殺意，看著蘇徵音的眼神深惡痛絕，“你覺得你會有機會把這些說出去的一天嗎，我擔心你是走不出這道門了。”
“想威脅我？”他淡淡笑了，極其迅速地從懷裏探出一排銀針，估計是沒想到蘇徵音會突然動手，待長老們想出手製止之時，眨眼間銀針就閃到了軒文清的四邊，沿著他的座位規則地釘立著，閃著攝人的寒光，“我敢保管你踏不出你座位一步。”
看著眾長老都有準備對他出手的意思，他正了正神色，諄諄善誘：“你們盡管動手，不過我既然能在江湖上小有名氣，能必然有我的本事，沒錯，我是鬥不過你們琉璃山莊，不過兩方相鬥，即使我死，琉璃山莊也會大傷元氣，我敢保證，很快江湖上就會傳出琉璃山莊為爭權勢手足相殘的醜聞，到時候得益的就是江湖中想對山莊不利的人，更何況我師承龍雲山司馬良老前輩，動了龍雲山的人，你們隻會多上一位難纏的敵家，這其中的利弊，流沉少主，你應該可以分析得清楚。”
說得似乎有些口渴了，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毫無形象地咕嚕嚕連喝了幾大口茶，對上喬儀擔憂的眼神，他臉部線條放柔了許多。
雙手握拳，軒流沉忍著衝動，遲遲不敢出手，到底他心裏非常清楚蘇徵音說的那些有沒有道理，更甚者，蘇徵音身上流的畢竟是軒家的血液，跟他有直接的血親關係，這樣的醜聞，琉璃山莊丟不起這個臉！在沉思了好久好久之後，他終於出聲，“好，我答應你的條件，喬儀你可以帶走，不過此後你們與琉璃山莊無瓜無葛，不得再踏入我軒家管轄範圍，若有違背，就是拚上整個琉璃山莊，我都會發布追殺令，追殺你們直到天涯海角。”
“哥……”似乎沒想到軒流沉會答應蘇徵音的條件，軒文清驚得睜大了眼睛，“你怎麽能就這麽妥協了，不就堂堂一個蘇徵音嗎……”
“二少主，少主自有他的顧慮，如此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我沒有任何意見。”玄長老沉了眼眉，沒有任何表情。
其他四個也異口同聲，讚同了軒流沉的意見，“少主英明，我們也沒有任何意見。”
“你……你們……”軒文清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而後看著蘇徵音得意地一笑，揮揮衣袖，“天色不早，晚上就不便在琉璃山莊打擾了，我跟喬儀這就離開。”
腦子裏終於不再是放空的狀態，喬儀也隨蘇徵音站起身來，然後很慢很慢地走了書房中間，對著五位長老鞠了深深一躬，“喬儀謝謝少主，二少主以及五位長老的成全，琉璃山莊對我的恩情，我會一輩子記在心裏。”
她8歲來到琉璃山莊，十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逝去的老莊主，流沉待她極好，她心裏永遠當他們是自己的親人，五位長老雖然嚴厲，但畢竟這十年來也照顧了自己許多，如今說她任性，她也隻想這樣任性一回，跟著自己的心走，從此天南地北，即使這個決定是錯的，她也不會後悔。
沒有猶豫地，她定了自己的心，隨著蘇徵音，告別了眾人，離開琉璃山莊！
隨著五位長老撤下，軒文清青著一張臉，隨後也跟著離開了書房，自己的哥哥此時最需要的是安靜，他清楚不過，怪隻怪為了顧全大局，不得不便宜了蘇徵音那個無恥之輩，凡是想對琉璃山莊，對哥哥不利之人，他絕對不會放過。
書房前突然來了一位護衛，站在門外，躊躇許久不敢上前。
“有什麽事嗎？若是沒什麽重要的大事不要打擾少主，讓他靜上一靜。”軒文清聲音稚若，但卻很有魄力。
那護衛隻得為難地看著軒文清，“二少主安好，實不相瞞，平安鎮的周家二老爺又過來了，聲稱這次不見到二位少主絕對不會走，二少主，您說怎麽辦。“
“平安鎮的周二老爺？”他微眯起眼，細想了一下，“好，我就去見上一見。”
“周二老爺正在側廳等著，我這就下去準備。”護衛恭敬地退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