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34. 深吻



墨舒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黑暗,空氣裏的味道卻是熟悉的,這種熟悉讓她不安。

“醒了啊。”段君逸吹亮火折子,點亮油燈。

如夜泉般清涼冰冷的聲音穿通進墨舒的耳膜,她翻身下來,伏跪在地,虛弱道:“墨舒參見公子。”

果然是回到了地宮。

“你重傷未愈,起來吧。”段君逸坐上寬大的虎皮椅,神色淡然。

“屬下辦事不利,請公子責罰。”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如若不是我另又要事要你辦,你以為你現在能活著嗎?”墨色的眼眸微眯,身上沒有半點殺意,卻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他......”撿條命本該很高興,墨舒心裏不禁擔心起周定緯。

“他還活著,我喂他吃了食心草,現在該是忘記所有,高高興興地回去當他的周家大少爺了。”段君逸修長的手指摩挲老虎光滑的皮毛,挑著眼睛道:“如果你不想他有事,以後就給我好好辦事。”

心咯噔一聲,她知段君逸絕對不可能那麽簡單放過,沒想到竟然拿他的命威脅她,低頭道:“墨舒明白。”

“近幾日好好休養,很快又新的任務會派下來。”段君逸起身,衣袖翩拂,繞過屏風,向外走去。

從地宮出來,約莫半刻鍾,花容端著藥進來。

段君逸一派閑適自得的模樣側躺在榻上看書,若不是花容深諳他的身份,換做別的人定是要以為這是要準備上京趕考的秀才,斯文溫潤。

自從白玉蓮治去他一身寒毒之後,段君逸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血色,近日又按席先生的藥調養得宜,現在麵容上的肌膚竟泛著白玉般的光澤,襯著墨色的眼眸更加深幽,不可見底。

把藥放在軟榻旁的木桌上,花容沒有像往常一樣,馬上出去,而是靜靜的站在一旁。

這幾日,和段君逸又恢複到往常淡淡的模樣,本分的侍女和矜貴的公子,段君逸也不做那些奇怪的讓人誤會的舉動,花容也恪守侍女的本分。

微風透過窗戶吹進來,也送來一陣醉芙蓉幽幽的香氣,令人心醉神迷。

這樣的恬靜安逸的午後也許是最後一次,她貪戀般的端看著段君逸的一舉一動,指節分明又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泛黃的書卷上翻動。

段君逸的書很多,屋內的書架上是平時喜讀的,另外有個書房在屋子的旁邊,裏麵涉獵之廣,凡是能想到的類型都有,醫術和帝王術尤其多,花容所看的醫書便都是來自那裏。

這本《帝王策》在花容剛入

穀的時候他便在看了,反複地,不知倦地翻看,以前花容不了解到底有什麽好看,現下明白了,心底又不由苦澀。

“公子,該喝藥了,藥涼了。”看著藥上的煙圈一陣陣淡薄,花容不由出言提醒道。

段君逸的病雖然大好,傷了根基還需慢慢保養,每日席先生都會吩咐她熬些補氣養血的藥,他卻不愛喝似的,每回進來收碗都還在,總得在把藥熱一遍,在她的盯梢下才肯喝,好似就在跟她作對。

段君逸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坐起身子端過藥,神態自若地一口喝完。若是旁人,這種苦藥早就皺眉頭了,段君逸自小可以說就是浸在藥裏長大,把藥和地若白水一般,花容還是不免咋舌,這人的忍耐力達到了非人境界了。

放下碗,繼續側躺著讀書。

太陽漸漸下落,窗外的蟲子也開始喁喁而鳴,紅霞射進屋內,一室暖光。

“有什麽事嗎?”段君逸放下書卷,支起身子,看向在一旁站了一個下午的花容依舊沒有離去的意思,挑眉發問。

花容搖了搖頭,定定地看向那本《帝王策》,欲言又止,終還是開了口:“二公子可知道柴家當年滅門的原因?”

段君逸有些微驚,沒想到她這麽直白的問著個問題,薄唇勾起一個淺笑:“自然是知道。”

“那......”花容話到嘴邊又停下來。

“不恨,那時你都還未出生,又關你什麽事?”像是猜到她的心思,一語便點破了。

花容微微發怔,不知說什麽好,默然不語。

片刻,段君逸起身,與花容相對而立,手掌覆上她的臉頰,常年寫字的中指和拇指略帶薄繭,不知是不是與寒毒清除有關,他一貫冰涼的手指帶上了罕見的溫度。

“非但不恨,我還......”段君逸摩挲著她小巧的耳垂,話到一半,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

花容臉頰略紅,不知是被夕陽曬的,還是羞的,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

“你可是喜歡段君揚?”段君逸溫潤的聲音聽上去竟有一絲幽怨。

不過這句話到花容耳朵裏,最先注意到當然不是他的聲音,而是話的內容。

“喜歡大公子?二公子哪裏看出來的?”連席莫都瞧出自己心之所向,就算她掩飾得厲害,旁的人都瞧不出什麽來,也不至於讓段君逸誤會自己喜歡段君揚吧?

“不是嗎?”段君逸手指把玩著她的青絲,梳捋著,深邃的墨色瞳眸閃過一絲光芒。

花容快速地搖了搖頭,喜歡段君揚?別說他一

張長得比自己還漂亮的臉,光是他周身散發的冰冷就夠她受了,去喜歡這麽一個人不是找凍嗎?

看到花容極力想撇清段君揚的模樣,他忍不住噗笑出來,花容俏麗的臉上明顯地帶有嫌棄,真想不到段君揚也有這麽一天。

“就這麽不喜歡他嗎?”段君逸聲音裏帶笑,眼底也及了笑意,這是甚少見的,花容不由看呆,段君逸撩起一縷發絲嗅了嗅,繼續道:“那日在落日堂,我以為你願意的很。”

花容頓時羞惱,抽過在他手上的的發絲,急聲道:“花容在二公子眼裏便是這樣的人嗎?”

她以為她的犧牲,是要攀附段君揚嗎?

那日的屈辱不甘,落在他眼裏不過是那樣而已嗎?

段君逸隻是嗬嗬地輕笑,又道:“那五年前,為什麽他的吻你沒有反抗?”

這一問讓花容有些怔楞,五年前?吻?

他說得是那個是段君揚帶著酒氣的吻?天啊,她都快忘記了,怎麽段君逸會知道。

“那時我才多大啊!大公子喝醉了,突然......”花容咬著下唇噤聲,一想到段君逸竟在一旁看到,臉不住滴血般的紅了起來,呐呐道:“我年紀小,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

段君逸掩著嘴低低地笑,頭抵在她肩上,低語道:“意思現在便懂了?”

花容羞得不知如何回應,跺了跺腳,不言語。

段君逸的手在她脖子後麵摩挲,異常的酥癢,他抬起頭來,深幽的眼睛盯著她瞧,花容身子微顫,不由地想往後退,他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一把擁過她的脖頸,薄唇帶笑吻了上去。

這個吻和前兩次很不一樣,溫柔的,繾錈的,帶著藥的苦澀,舌根靈活的鑽進她的馨軟的口腔。

段君逸放開的時候,彼此都有些氣息不穩。

“那這個吻可曾喜歡?”段君逸抵著她的額頭摩挲著她被吻得嬌豔欲滴的唇,帶著揶揄地笑意問道。

花容睫毛微顫,滿麵紅緋,緊張地抓著裙擺的兩側,心撲通撲通,從未像現在一般跳地這麽快過。

忽而想起段君揚前些天在落日堂對自己說的話,一下子吹散了旖旎的氣氛,受了驚嚇般推開段君逸,向後退了兩步,慌亂道:“公子已經有了溪夫人。”

段君逸本還帶著笑意的嘴角沉下來,“溪月是你讓我娶的,現在用她作為理由推開我,未免太可笑!”

花容低著頭,咬著唇不語。

沉默良久,風吹雲動,除了窗外沙沙的樹葉聲,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