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癲瘋
這時候的黑牢，和沈寧那時候進來並不一樣。雖然沈弄玉被關在這裏，可是沈家並不是要弄死她。因此黑牢門有一道縫，雖然看不清外麵的景色，可至少知道天黑天亮，有光照進來，總是個希冀。
沈弄玉抱著膝蓋坐在靠著門縫的地方，怔怔地望著外麵天幕如寶石藍一樣，好是漂亮。可是，她已經不知道她的未來在哪裏了。她已經想清楚了，沈家是要犧牲她。她隻恨，為什麽自己這麽傻，被輕輕一挑撥，就去和沈寧爭。真是可笑，她屬於大房，沈寧是二房的，她是庶女，沈寧是嫡女，她沒有依靠，沈寧有金丹郡主……她真是鬼迷了心竅，聽了張氏和沈婉玉的話，去當出頭鳥，正好撞在沈寧手上。
張氏說，如果沈寧倒了，一定會提一提她，給她一門好親事。沈弄玉已經十四了，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自己的親事能被人提一提，不要什麽都沒有。張氏的話，對她是多麽大的誘惑。可是沈弄玉卻忘了，再大的誘惑，也需要她成功了才能拿到。如果她不能成功，那些不過都是空想。
“嗬嗬……”她忍不住發笑，笑出眼淚來，空想啊！
她如今既恨沈寧，也恨沈婉玉，還恨自己心智不堅定。方才，沈婉玉又來跟她說，讓她死咬住沈寧不鬆口，日後不會忘了她。沈弄玉當然不會容他們忘了的，今日的事，她知道，沈婉玉比她更害怕被捅出來。
可是沈弄玉猶疑啊，她還要繼續跟沈寧死扛下去麽？她能憑著死咬不放，就讓沈寧受到跟自己一樣的罪麽？不會的，金丹郡主會保她，沈家估計也會保她。
可自己和娘親的命卻捏在張氏的手中……
就這樣不知所謂地想著，她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並不同於一般貴族小姐那樣的沉穩，而是帶著一種靈氣，像是走在森林裏一般，有些跳躍，卻又被緊緊壓著，不敢太不著調。
這腳步聲……
她聽到了四妹妹沈寧的脆聲，離自己那麽近，就隔著一道門，“二姐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四妹妹，我在這裏，我在這裏！”沈弄玉扒著縫隙，大聲跟外麵說話，她一隻眼靠在門縫，看到少女白衣如雪，月光清輝照在她身後的地麵上。似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激動，少女麵上有吃驚之色。
沈寧蹲在門邊，看著黑乎乎的門縫裏頭。她並不能看清裏麵是何等樣子，但她曾經來過這裏，她很清楚，沈弄玉連走動的地方都沒有的。她心中酸楚，蹲了下去，“二姐姐，你……我來看你了。”
沈弄玉想把手伸出去，可是她做不到。但她聽出了沈寧的話語裏並無對自己的怨懟，登時覺得生出了無比的希望，一個勁兒道，“四妹妹，你是原諒我了，來救我對不對？四妹妹，我錯了，我再不跟你那樣了。之前是我糊塗……不，是五妹妹的主意，跟我不相幹。四妹妹，你救我出去吧，原諒我吧，我不想呆在這裏。這裏好黑，好可怕……”
沈寧默了片刻，幽幽道，“二姐姐你這麽害怕黑牢，當初把我推進這裏時，就沒想到我也會害怕嗎？”
沈弄玉一下子就無話可說了，隻是喉間發澀，淚水滾落。她覺得沈寧或許是來看自己笑話的，對，這才是合理的解釋。沈寧那樣的傲慢，怎麽會幫自己呢？何況自己對她做了這樣的事，若是要自己成功，沈寧就倒黴到極點了。
可是……可是……她真的好害怕。
沈弄玉捂著臉，嗚嗚哭起來。她知道沈婉玉是不會救自己的，可能救自己的沈寧，卻被自己弄到了敵人的地方。她口中嗚嗚咽咽，一會兒罵沈寧“狐狸精”“賤人”，一會兒又求沈寧“妹妹饒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沈寧聽著一道門裏頭的瘋癲，似乎能想象到沈弄玉激蕩的情緒。如果再被這麽關下去，沈弄玉一定會瘋掉的。如果沈弄玉瘋掉了，那這
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嗬，一個瘋子的瘋言瘋語，誰會相信呢？
沈葉輝打得應該是這個主意。
但是聽剛才三姐姐說沈婉玉來過，那麽沈婉玉應該沒想到這一點，沈婉玉一定不知道，沈葉輝已經替沈弄玉選擇了死路。沈婉玉一定還在擔心沈弄玉說出自己和娘親，於是跑來威脅沈弄玉。
沈葉輝的心狠啊，為了沈家，什麽真相，他都不需要知道。隻要沈弄玉死，一了百了。
可是……沈寧不願意看著沈弄玉死掉。
沈弄玉一死，自己便真背了黑鍋。無論真相是什麽，大家都會說沈弄玉的死是她沈寧逼的。
更何況，沈弄玉才十四，沈寧也不忍心看著她就這麽死了。
沈寧歎氣，輕聲，“二姐姐，你別哭了，我有辦法救你，你聽不聽呢？”
沈弄玉情緒顛三倒四，一開始沒聽懂，等沈寧耐心說了好幾天，她立馬不哭了，沙啞著聲音求道，“好妹妹，隻要你救我，日後我都聽你的。”
沈寧道，“二姐姐，其實你知道你進了黑牢，就是被我爹打上了死亡的標簽嗎？”
沈弄玉怔住了，尖聲，“怎麽會……你騙我……”
沈寧平靜道，“你想想，這麽多年來，這個黑牢，除了那天的我出來，其他的人，一定非死即瘋吧？二姐姐以為，你比我的心智堅定，不會被黑牢困住嗎？”
沈弄玉真不敢說自己比沈寧強，她已經知道，沈寧把自己遠遠甩到了後麵，自己伸長脖子，也隻能看到她揚起的塵土罷了。
沈寧接著道，“我猜，我爹要弄死你。沈婉玉要你死咬我不放，借以保你母親平安。你爹他們，卻根本不敢來看你。而你母親，則沒有資格。我本不想救你，可是我不忍心你娘親為了你哭瞎了眼，我也不想沈婉玉的奸計得逞，更不想沈家打明王的臉。所以二姐姐，我會救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