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藥瓶
沈弄玉好久都沒說話，隔著一道門，她聽著才十歲的沈寧娓娓道來，條理清晰，似已經形成了一條線。在沈家，姐妹之間，沈弄玉最羨慕的，便是五姑娘沈婉玉。不僅是因為沈婉玉出身好，還因為沈婉玉氣質絕佳，才貌雙全，智謀也是一等一的好。
但現在，沈弄玉承認，沈寧的心智不低於沈婉玉，或許比沈婉玉更高。沈婉玉很聰明，但那份聰明，有些過於狹隘，在內院裏斤斤計較，維護自己的地位。可是沈寧的聰慧，卻是瀟灑自如的，她的心，並不放在一個小小宅院裏。所以沈寧不在乎她們姐妹間平時的小把戲，也不在乎沈家下人背後說自己清高，沈寧活得很灑脫，很大氣。
沈弄玉啞著聲音，“四妹妹，你真肯救我？我那樣對你。”
沈寧半晌後才說，“說句實話，其實二姐姐你的手段，根本傷不到我。我原可以輕而易舉化解藥鋪之事，我將事情弄大，有些是為了給自己鞏固地位，讓沈家的人不能小瞧我。”
沈弄玉抿著唇，她聽明白了，沈寧是說，她瞌睡時，自己正好送好了枕頭，於是沈寧就拿自己為跳板，在沈家做了一出戲。好精彩的一出戲啊……沈弄玉心中有些想笑，這出戲，沈婉玉蹦躂來蹦躂去，在沈寧眼中，估計就是跳梁小醜吧。而自己，早就不放在沈寧眼中了。想通了這些，沈弄玉竟然並不恨沈寧。這種人，她沒本事恨。
沈寧問，“二姐姐，如果我救了你的命，但你的名聲會受此連累，以後最好搬到別院住，嫁人也隻能離開京城，這樣你可願意？”
其實沈弄玉知道，沈寧的這個假設，本就應該是自己最開始的結局。如果不是沈寧說出來，沈弄玉自己都以為，沈葉輝審完她後，會給她這樣的結局。可是沈寧說，沈葉輝的意思，根本就是讓她消失。
原先沈弄玉覺得被送到別院裏很可怕，可現在，沈弄玉已經覺得，比起死亡，離開京
城，根本不算什麽。
她心中甚至升起了一種輕鬆感：如果離開了沈家，再不用在沈婉玉和沈寧這兩個極其聰明的女子鬥法時選擇，對自己未必不是好事。
沈弄玉爽快應了，問沈寧自己該如何做。
沈寧說，“沈婉玉一定想著辦法用你來咬我，把我的名聲徹底咬壞。我的要求很簡單，我讓你把事情真相公布出來，告訴大家，指使你行事的，到底是誰，被冤枉的，到底是誰。”
沈弄玉急道，“四妹妹，我不能這樣做！他們用我娘威脅我。”
沈寧反問，“怎麽威脅你？不就是說你如果不如何如何，他們就怎麽欺負你娘嗎？但如果你聽不到她們的話，也說不出她們想要你說的話，眼睛也看不到她們，你什麽都不知道，她們還能用你娘來威脅你嗎？你以為如果你娘不能威脅到你了，他們還會對你娘動手？”
沈弄玉怔住了，“聽不到，說不出，也看不見嗎？”
沈寧輕聲，“以前我跟過一個哥哥學醫術，他走的時候，給我過這麽一小瓶藥。我從來沒試過……因為我並沒有解藥。我要你在下一次沈婉玉來之後，喝了這個藥，你什麽都不用做，隻要咬破手指，一遍遍寫沈婉玉的名字就好……你若信我，等事成後，我一定找到那個哥哥，拿到解藥給你。”
沈弄玉沒說話，她這是要冒生命危險去為沈寧做事嗎？如果沈寧是騙她的，那她以後，不就是又聾又瞎又啞了嗎？那比活死人還難受啊。
可她如果不聽沈寧的話，沈葉輝要她死。沈弄玉不想死。
她咬著唇，輕聲，“我……不是不信任四妹妹你……隻是你那個哥哥，真的有那麽厲害？會不會他自己都沒有解藥呢？”
沈寧笑道，隻說了一句話，“麒麟君子玉，天下謝淮衣，神醫溫許岩，雲門遁甲傳……我認識的那位小哥哥，他雖然沒跟我說他是神醫溫許岩，可
他說他姓溫。二姐姐，你該相信我的眼光。我雖然才十歲，可我娘要我學的東西，其實非常雜……我對醫術，並不是一無所知。但那位哥哥的醫術，遠遠超過我。除了神醫，我想不到別的了。”
聽到神醫溫許岩的名氣，沈弄玉再不懷疑了。那是享譽天下的神醫！沈弄玉都不禁羨慕起沈寧的運氣：她怎麽什麽都能遇到啊？先前的雲娘子，後來的明王爺，謝小公子，現在的溫神醫……沈寧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
不過沈弄玉再一想，也就釋然了。沈寧也不是一般人，她有這樣那樣的奇遇，一點也不奇怪。沈弄玉有些安心了，沈婉玉一定不會是沈寧的對手的。光說沈婉玉一直被關在小宅院裏，就算有什麽才智，也被束縛著，消磨了。而沈寧和他們不一樣，聽說金丹郡主從來不限製沈寧，沈寧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她的心智，自然遠勝於一般的姑娘。
沈弄玉咬了唇，“好，我答應你！四妹妹，我便用我的性命為你拚一次，向你表心意，讓你知道，我以後再也不會跟你為敵。若你實在尋不到溫神醫，也不必麻煩……四妹妹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你隻要幫我照顧好我娘，我就心安了。”
沈寧目中閃爍，柔聲，“你放心。”她從懷中掏出一個褐色小瓶子，從門的小縫裏滾進去，聽到瓶子落到了沈弄玉手中，才安下心。沈寧道，“你莫要巧取，或者糊弄我，我能救你，自然也能再次殺你。我的手段，並不比沈婉玉差。沈婉玉做的，我未必不會做。”
沈弄玉身子一僵，立即道，“你放心，我知道不事二人的意思，我既已答應了你，便不會用你給的主意去試探沈婉玉。”她目中暗有恨意，“我今天的地步，可說是沈婉玉一步步推就的。有此機會，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沈寧見沈弄玉語氣堅決，似也試探不出別的什麽來，便招呼了一聲，向朱雯打個手勢，自己悄悄先行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