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零九章 欲哭不能的痛苦



他詫異道:“肖總,你這是……”

我眼睛一盯,說:“廢話這麽多,叫你去拿你就去拿。”

小軍刀很快就拿來了。我拿過小軍刀,在剛剛栽種下去梧桐樹的腰枝上,刻下了一行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萬古長青。

落款為一行小字:至此一遊,瀟瀟

……

今天是為思秋送行的最後一天,根據本地風俗,晚上要鬧夜。演員們為集中所有精力,等晚上施展,白天取消了所有節目的表演,隻用高音喇叭向外播放最流行的輕音樂歌曲。

晚上的節目除傳統的舞獅,秧歌和山歌外,幾個大學生還自編自演幾個項目,其中增加了相聲、小品、笛子、二胡的獨奏。相信這些新增加的項目,會給當地觀眾以全新的視角,博得他們的掌聲和青睞。

下午四點過後,送花圈來的人和與思秋最後告別的人絡繹不絕,人山人海,他們都要給思秋點一柱香,磕三個響頭。

因為喪事新辦,已經取消了小輩們跪拜百客的規矩了,他們也不哭了,站成兩排向燒香的來賓拱手致禮。

一個小主事神色匆匆地從接待室出來直奔而來問:“肖工程師,花圈太多了沒地方擺了,咋辦?能否放在那核桃樹底下。”他往家門口不遠的地方指去。

我順著她的手看了一眼。那是兩棵幾丈高的大核桃樹,剛剛脫去冬的外衣,枝條上冒出的嫩芽一片翠綠。

我扳起臉嚴肅地批評說:“絕對不行。花圈的擺放有是一個很嚴肅很有講究的問題,它不管是上至國家領導人送的,還是下至庶民百姓送的,都包括著一個特殊的含義

,那就是對死者的無限哀思,這麽珍貴的東西能隨便放嗎?趕快組織幾個人,搭一個大一點高一點的棚子,把花圈全部一字排開來。讓生者安心,讓死者安息。”

“噢,我知道了。那思秋的同學送來了十二隻吊藍,裏麵盛滿新鮮的水果,是現在擺,還是明天擺呢?”

他又提到一個不該問的問題,看來這小主事真沒組織能力。

我眼睛一瞪馬上火起來,本來想大聲凶他:“今天是思秋最大的日子,等於說,今天是我們大家給她過生日,新鮮水果不擺出來給她吃,難不成要留給自己吃。”

但看到他的臉上顯出自慚的顏色,我立時煞嘴,換成和靄的口氣,卻冷若冰霜地說:“當然今天擺,今天是什麽日子難道你不懂嗎?這麽簡單的問題還要問嗎?”

他被我“凶”得垂頭喪氣地走開。還能聽到他在自言自語地小聲埋怨:“吃了火藥呀,凶巴巴的,幹嘛拿我來出氣呢?思秋的離去又不是我造成的,我們全村百姓還沒興師問罪於你呢!”

於是,思秋四圍的又多了十二種新鮮水果組成的花藍,這些水果有水蜜桃,枇杷,楊梅,櫻桃,荔枝,龍眼,杏子……。老實說,這個季節要找出十二種不同的新鮮水果有一定的難度,足以見證同學們的深情厚誼及用心良苦。

根據這裏的風俗,凡來者都要在這裏吃晚飯。以故搞後勤的從早上就開始忙碌,一直要忙到下午四點,四十多桌的客餐,真忙得他們夠嗆。

為迎接百客,快到吃飯的時候,慕容師傅總算勉強支撐起了身體,起了床,下地走了幾步。煞白的臉明顯瘦了幾圈,身子虛弱

得站立不穩,即使坐在藤椅上,還顫兢兢的,也不抽煙,好像煙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刷牙洗臉後,他叫思橋親自扶他到大廳裏,先給思秋添了一柱香。喝了一碗多廚子特意給他做的瘦肉稀飯後,還坐在藤椅上,他的表情凝重複雜,他的兩眼直直地,失神地,怔怔地瞪著,沁著偏偏的嘴欲哭不能。

沁著偏偏的嘴欲哭不能,這是最痛苦的表情了。看著慕容師傅可憐巴巴的樣子,我渾身打冷戰。記得十多年前我在煤礦上班時,隔壁礦有一位江西藉的工人出了礦難,他的倆個哥哥代表其父母來處理事故,在殯儀館當他們看到弟弟腦殼開花的情景時,沁著偏偏的嘴一句都哭不出來,臉上的痛苦、傷心卻一目了然。

我第一次真正理解欲哭不能的痛苦。

媽媽美華的處境卻不容樂觀,她除了能進食一點米湯外,一直臥病在床,暈暈沉沉的。即使有比較清醒的時候,都在呼喊著思秋的名字:“思秋,思秋…”咳…咳…咳咳咳…咳……急得思橋直跺腳心痛道:“媽,你的病還這麽重呢,千萬別動氣呀。人死不能複生,你就好好養病吧,思秋去了還有我呀,還有小妹呀。”

往往這個時候,美華會拉著坐在床邊來服侍自己的思橋思書的嫩手,生怕會失去她們似的,二行熱淚順著眼角滾滾而下,淚水打濕了還依稀可見的鴛鴦枕頭。

思書拉著媽媽的手說:“媽,你別哭了好不好,哭壞了身子怎麽辦呢?二姐去了,如果你又哭壞了身子骨叫我們怎麽辦呢?”說完也哇哇大哭。

美華拉過思書把她抱入懷中,過了好久凝視著遠方說:“幺妹你看,你二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