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晚宴



第四十章·晚宴

當晚,營帳前的空地,熊熊燃燒的篝火邊,圍長方矮桌。桌上擺滿各色山珍,均是今日所狩,新鮮可口。又有美酒佳釀相配。今夜盡情盡興,規矩隻有一條,敬酒以比試為前提,可以是吟詩作對,亦或比武切磋,何種形式皆可。

湄葭作為一個小小宮女,本該與其他宮女一樣,隻能任勞任怨,哪能坐下來享受,卻是沾了燕子的光,得了瀾殿許可。幾個熟人同坐一桌,並不會覺得拘束。盜空空與程驍依舊八字不合,到哪兒都能扛的起來。這不,比完了今日誰的獵物更多,比起誰的箭法更好,誰騎馬騎的更快……到最後,幹脆拚起酒來。

鄰桌的瀾殿他們,對於這看似內訌的舉動毫不在意,似乎早有免疫,隻是饒有興趣的看著。

“程驍,你不給你師傅敬酒?”湄葭想要將兩人分開。

與盜空空正扛的火熱,他隨口道:“不用敬他也會喝的,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湄葭瞥了一眼。果然,東霖王一人暢飲,好是自在。目光順勢移到離他不遠的白帝身上,卻見他隻是摟著黎妃欣賞歌舞,表情平淡。縱使這邊再鬧騰,他也不曾看上一眼。

仿佛所處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世界?你的世界本就與我不同,在我無法觸及的距離。湄葭淡然一笑,笑的有些淒美,看的前來進酒的他心頭一震。

自從花影蝶舞一別,她的身影便嵌在腦中。夢回,她迷路闖入清風雅間,為他一人獨舞。夢醒,相思越發濃厚,卻是再也找不到這個人了。他甚至準備巨額銀票親自拜見蝶舞姑娘,欲將人贖去,而她卻早已不見了蹤影。如今卻在此相見,莫不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陸姑娘?”衛精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湄葭條件反射的回過頭,看向跟前這個舉著酒杯的男人。

那人皮膚略黑,似是很喜歡在陽光下做運動的健碩身材,一身紫衣,略顯貴氣,卻不襯皮膚。

看到她的反映,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認錯人,又或者說他很慶幸沒有因朝思暮想而產生了幻覺。“在下衛精,陸姑娘可曾記得,在花影蝶舞我曾與姑娘有一麵之緣。”

“哦!味精!”要說他這名字實在是太特殊了,真是想忘也忘不了。一時激動,也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竟然默認了自己陸姑娘的身份。好在身邊都是熟人。“我現在叫水邊,是黎妃娘娘那的小宮女,你可千萬別再叫我陸姑娘了。”

衛精吃驚的問:“水邊姑娘怎會入宮當了下人?”

“姑娘就免了,奴婢隻不過是小宮女一名。”但凡參加此次晚宴的,都有些來頭,隻有她是個例外,這些她都明白,麵前這人一定也是身份不一般的。如此這般對一個下人禮數周全,實在讓她消受不起。

湄葭避而不答,他也不追問,便是隨意聊了幾句。多半是在誇讚那天舞台之上她那動人的舞姿。還真沒想到這個衛精居然是衛老將軍的小兒子,論起輩分來,禧妃還得叫他一聲叔叔。即便年齡相差無幾。

“聊什麽呢?好熱鬧,不介意我也加入吧。”

不知什麽風把丹國的三王子也吹了過來,既是貴客到訪,倉瓊國的小主人怎能怠慢,鄰座的瀾殿他們,也端著酒杯聚了過來,原本就略顯擁擠的矮桌,完全挪不出空位。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湄葭隨口道:“猜謎。猜不出的罰酒三杯。”

衛精本不擅長猜謎,卻隻想著能多與她相處一會兒,便也參加了。好在酒量不錯,輸了也無妨。

湄葭隻是隨口說說的,誰知反響越來越好,人也越

聚越多,有看戲的,又有參加遊戲的,就連玥妃娘娘也參與其中,出乎意料。所幸將相鄰的兩桌子拚在一起,卻依然擁擠。

許久未見,玥妃變化很大。不是樣貌,而是失了一身戾氣。不再盛氣臨人,不再張揚跋扈。隻是安靜的坐著,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九五之尊,他身邊的那個位置,也曾屬於她。她也曾離他那樣的近,近到親密無間,如今卻是遙不可及。

玥妃與其他嬪妃一樣,被安排與家人同桌,唯一能跟在他身側的女人隻有黎妃。倉瓊國與丹國來使,終究是貴客,故而座位也離主桌較近。玥妃本就無心遊戲,為的也隻是更近距離的看看他。她有很久沒見過他了?自從他獨寵黎妃以來。

雖心不在焉,卻也贏了一局,唯一的手下敗將便是湄葭。遊戲的懲罰措施不知什麽時候變了方向,除了罰酒以外還冠上了真心話大冒險的標題。本來是要按照玥妃所說去做一件離譜之事,而發令人卻已離開。

許是受了酒勁兒的影響,玥妃的步子已經有點飄飄然了。她抱著一小壇酒來到主桌前。“臣妾這有一壇美酒,想敬妹妹一杯。此酒甚烈,想必酒醒後免不了的頭痛欲裂,不知妹妹與我誰有這膽量飲下一杯。”

啟壇,酒香四溢,香味特殊,尤讓人著迷。卻見一旁的晨,皺起了眉頭。

高高在上的那人,亦察覺到酒香的與眾不同。瞟了一眼晨,見他麵露難色,便更肯定了心中所想。

這酒,必然是參了某些不必要的東西。

玥妃親自倒了兩碗,並將其中一碗遞到黎妃麵前。黎妃接過酒杯。她豈會怕醉?江湖兒女,什麽傷沒受過,又怎會怕宿醉頭疼?

白帝一手奪下,一飲而盡:“你身體不適,我怎不心疼。”

當初定下敬酒以比試為前提,便是不想喝太多酒,他可不是宇無淚,壓根兒不喜歡酒這東西。贏者可選擇喝或是不喝,輸者必須得喝。是說,誰有膽子敢贏皇帝?

此時他卻主動飲下。

隻見玥妃雙肩一陣顫動,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兩人。縱使當初你再寵我,也遠不及於此。心中一陣絞痛,便是連眼淚也流不出來。她笑了笑,“論膽識,又有誰能比的過皇上您呢。”

看著手中酒,玥妃喚湄葭來跟前,“大冒險的內容。這碗酒你替我喝了吧,倒了怪可惜的。”

湄葭雖不想喝,何奈願賭服輸,更何況又有這麽多外國友人在場,怎能讓他們覺得月綺人不守信用。接過酒碗,磨磨蹭蹭的舉起手臂。說實在的,她本就不甚酒力,真不知道這一碗下去,究竟能不能扛得住。

餘光掃過他的臉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不自覺的看向他。並不是自己想要向他求助,隻是不經意的看了一眼罷了。是自我安慰,還是自欺欺人?在看到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龐以後。他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出人意料的是丹國三王子走上前來,“陛下憐香惜玉,本王子亦想好好表現一番。酒過烈,男兒飲才適合。”說罷,拿走她手中的酒碗,揭開麵紗一角,以袖遮著,仰頭灌下。

“酒也喝了,那就退下吧。”

紛紛告退。三王子隨湄葭而歸,似是想要繼續之前的遊戲。

“殿下為何要幫我?”雖然心懷感激,但說實在的,湄葭對丹國王子的第一印象並不好。特別是這三王子。所到之處必見舞姬,加之語調輕浮堪比趙嚴,實在難以讓人抱有好感。更何況燕子還說過這些人是懷帶陰謀而來,便是更加反感。她並不想與對方又過多牽扯。眼前這並肩而坐的狀態是怎麽回事?想來自己沒財沒色,又沒權沒勢,值得他堂堂王子

親自相助?她有意向另一邊挪了挪,奈何位置原本就不夠,擁擠到根本挪不出空位。

她有意要與他保持距離的舉動並未逃過他的眼睛,但他卻不在意。“會死哦。”他輕描淡寫的說到。

湄葭並不相信,嗬嗬了兩聲。

“酒裏有毒。”語調依舊,似是在講今天天氣不錯一般。

眼神交匯的瞬間,他看出了她眼底的試探以及越染越深的擔憂,不由的心情大好。直到她問出那樣的話來。

“皇上沒事吧?”

她擔心的對象竟然不是她眼前的這個救命恩人!就因為他是你的主子,便要將他擺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也罷,似乎這樣才更有趣不是?

怒氣轉瞬即逝,笑答:“沒事,他很強,這點小毒,根本不起作用。”體質差異,一般的毒藥隻對一般的人類起作用,對於冰族或是火族而言,這毒酒便如白開水一般。

“那你呢?”仿佛順帶的關心一般,湄葭問到。

“我,更強。”

對於他的自信,湄葭隻當是笑話一般,雖然壓根兒不承認,也隻是隨意敷衍了幾句。畢竟對方可是丹國的王子嘛!

篝火漸熄。

“時候不早了。散了吧。”白帝一聲令下,各回去各的帳篷。

湄葭卻依舊滿心擔憂,雖然三王子說他一定沒事。果然沒有親眼看到就無法安心,她決定偷溜過去看一眼。白帝帳外,重兵守衛,豈能隨意進出。好在有一塊一直沒舍還的令牌在手。東霖王的令牌,到哪兒都好使。潛入成功!

營帳內,紅燭搖曳,黎妃已經睡下,而他卻是靠在貴妃榻上。睜開雙眼,問到:“何事?”

本想著偷偷看一眼,確定一下便回去,沒想到被逮個正著。好在他並沒有追究自己夜闖私房,不然沒準得判個謀殺罪,掛個刺客之名,就地正法了。

“你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嗯?”

“酒,”看他反應,不似中毒,既然如此,還是不要說的好,畢竟當時玥妃已經醉的不輕。湄葭這樣想著,若是玥妃被追究起下毒之事,被判個誅九族,那我可不得內疚死啊。隻不過酒醉放大了她的嫉妒,讓她嫉妒到想要與黎妃同歸於盡罷了,酒醒了也就正常了。要怨就怨你,誰讓你這麽能俘獲女人心!

饒有興趣的欣賞著她多變的表情,他並未出聲打擾。

“沒,沒事就好。”將那些鬧人的情緒拋在腦後,她像個經受良好訓練的宮女一般恭恭敬敬的道別,“不打擾皇上休息了,奴婢告退。”

“酒有毒。”看著她的背影,他突然說到。

湄葭吃驚的轉過身,驚慌失措的看著他,像極了受到驚嚇的小白兔,眼神閃爍,不敢看他,隻是低著頭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腳尖,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知道她那小腦袋瓜,能想到什麽對策。

完蛋了,不會因為她一個酒字,就害得玥妃被斬首吧。

事實上,她什麽對策都沒想,有的隻是擔心這擔心那的負麵情緒。她遠沒有他那麽冷靜。

“我知道。”他語氣平淡。

驚訝的抬起頭,不可置信的問:“你是說你一開始就知道?”

他點了點頭。

“你永遠都這麽強。”她笑了笑,眼神卻有些暗淡,“困了,晚安。”

不再多話,她快步走出營帳。抬頭仰望天空,星光閃爍,還有些濕潤。你知道酒裏有毒,因舍不得她受傷,而替她喝下?明知有毒,卻能夠冷眼看我喝下?我是累贅嗎?你不願意再替下雨大叔保護我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