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抽絲剝繭(二)



“覆齊軍不夠,要加個東陽才夠。而且東陽有覆齊軍所沒有的作用。就這些來看,你是不會和段霖蒼合作的。”久晴天嘴角銜著一抹笑意,最後目光一頓,下結論道:“因為你需要的就是敵人!”

“對,畢竟我這個攝政王算是受命於危難之中,若是危難都解除了,那我哪還有用武之地。”司徒殊木點點頭,十分爽快的承認了。

久晴天卻搖頭,斷然道:“若說你是為了攝政王的地位才不和段霖蒼合作,我是不信的。你不是這樣的人!”

司徒殊木站起身,兩人便離得很近,他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絲誘哄的味道,問道:“那在你眼中,我是什麽樣的人?”

若重新扶植段霖蒼,然後東陽再不行不軌之事,這樣毫無疑問是雙贏的,不管是兵力的損耗還是百姓的疾苦,都可以得到減輕。但是這樣的太平是短暫的,誰也不能保證東陽是不是還會反。

久晴天避開司徒殊木的目光,輕輕道:“你想一勞永逸,起碼要太平得久一點對吧?”

司徒殊木似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依舊執著地問道:“在你眼裏,我是什麽樣的人?”

久晴天歎氣,有些退無可退的無奈之感,隻得攤手道:“神棍說你是王佐之才啊。”

司徒殊木月白的衣袖晃動,神情倒是十分不在意歸剪愁的預言,而是緊緊盯著久晴天,“誰問那神棍了,我問的是你。”

久晴天偏頭糾結了一會兒,考量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回答這個問題,“何止王佐之才,你簡直是帝王之選!”

“哦?”司徒殊木淡淡的發出一聲,不置可否。修長的手指拿起桌上一張明黃色的奏折,看著那奏折的眼神有些變幻莫測。

順著他的目光,久晴天也看了那奏折一眼,批閱奏折,原本是帝王才有的資格。久晴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如今奏折也在他手裏!“到底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我比別人知道的多一點也不奇怪,對吧?”

司徒殊木抬頭瞧她,目光中是不掩飾的笑意。這點笑意倒是讓久晴天心裏不自覺地舒了口氣,原本兩人大打出手,其後司徒殊木也麽消氣,久晴天心裏也不舒服,可是現在兩人站著這麽近的距離,他抬頭一笑,讓久晴天有些恍惚,上一次這樣的情景,似乎還是發生在若水莊的書房。

“你知道的又何止多一點。”司徒殊木將奏折放回原處,淺淺感歎。末了欺近久晴天,直到兩人的臉都隻隔了一掌的距離方停下,“你想知道得更多,我都可以告訴你,就看你想不想問。”

久晴天毫不避諱地直視他,點了點頭,“我的確還有想知道的。”

司徒殊木訝異揚眉,示意她說。

“韶問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久晴天隨口問道,又似想起了什麽,抿唇一笑,笑容中帶著些許調侃地意味。

“你問就問,有必要笑得這麽詭異嗎?”司徒殊木倒沒想到她居然問

的是韶問,可是見她笑得狡黠,也想到了些什麽。

“我隻是想起了當初某人自負功力高深,結果偷看人訓練還差點被人抓個正著。”久晴天緩緩道,泛著笑意的眼睛時不時瞟司徒殊木兩眼。

“那也比某人好,到了地方,結果被美食勾引走了。”司徒殊木也不示弱地嘲笑道。

兩人所說的事情,也是與言城有關的。當年覆齊軍橫空出世,而且打退了兩撥前來聲討的帝都軍隊,一年後將言城作為了覆齊軍的根據地,讓帝都都拿其沒有辦法,覆齊軍首領韶問之名天下皆知。兩人對於覆齊軍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覺得韶問以蠻橫的武力打退了人數多他一倍不止的帝都軍隊十分值得他們去看看。正好那陣子司徒殊木沒有出莊,而久晴天也沒有義診,都有閑工夫,便一拍即合,一起去了言城。

當時覆齊軍的人馬還是據山為王的那種,隊伍也都在山上。可是久晴天到了言城後被集市的言城特色小吃吸引,怎麽也不願意跑到深山老林去喂蚊子了。司徒殊木無奈,隻好一個人去了,期間發生了什麽久晴天並不清楚,但是清楚的是,司徒殊木是一路被覆齊軍的人追殺回來的,若非久晴天中途插一腳,引開了那些人的注意力,恐怕還不好解決。

事後久晴天便一直笑司徒殊木肯定是仗著輕功高輕敵,結果反而被人反偵察了。

“我本來就是湊個熱鬧,有美食了自然棄覆齊軍選美食啊。”久晴天振振有詞,從來不覺得自己做的不對。

“那你現在幹嘛來問我韶問,你沒見過,難道覺得我見過?”司徒殊木哼了一聲,斜睨著她。

久晴天笑眯眯地點頭,“我沒見過,不過你肯定見過,以你這狡詐的性子,那次差點被發現,說不定就是靠得太近了。”

司徒殊木目光嫌棄地看著久晴天,“我肯定見過?你從哪裏判斷的。”

“我就是知道。”久晴天一副篤定地模樣瞧他,“行了,別廢話了,這次我和韶問好歹是對手,你讓我知道得多一點,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司徒殊木一笑,倒是十分幹脆地給出了答案,“武功天下少有,性子也是天下少有。”

久晴天挑眉,“怎麽個‘少有’法?”

“他不重名,不重利,不惜命,隻要大齊亡。”司徒殊木解釋道,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這個人身上有種亡命之徒的感覺,難怪帝都那群‘君子’做派的人打不贏他。”

“那你說他不惜命,是指他不惜自己的命,還是不惜別人的命?”久晴天目中略過一抹深思,臉色也凝重了幾分。

司徒殊木聽她這般問,眼中露出幾許讚許意味,“都不惜,他不要命,也不怎麽珍惜別人的命。”

久晴天嘖嘖稱奇,“這等亡命之徒帶出來的人估計也是亡命之徒,帝都那群橫的碰上這群不要命的,肯定夠嗆。難怪這麽久都隻能讓他占地為王。”

司徒殊木

不屑地一笑,“帝都那群將軍,到底都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君子’做派太嚴重。他們不知道對付無賴就要比他更無賴。”

久晴天對他的形容哈哈一笑,提醒道:“攝政王,要論身份,沒有人比你更‘大戶人家’了。”

“但我從不故作‘君子’。”司徒殊木諷笑。

“你哪需要故作呀,你就長了一張君子臉。”久晴天端詳了一下那張英俊而正氣的臉,感歎造物主的偏愛真是毫無道理。忽然收斂笑意,對司徒殊木道:“其實我知道怎麽怎麽對付亡命之徒。”

司徒殊木聞言注目於她,隻見久晴天臉上淡淡利光閃過,揚眉道:“對於不要命的人,讓他沒命了不就不能蹦躂了。”

“你這是打算幫我滅了覆齊軍?”司徒殊木眨眨眼,頗覺趣味地問道。

“我就說說而已,怎麽會搶你的事呢。”久晴天果斷地搖頭,“再說了,我剛說的,不就是你想的嘛。”太了解了就是這點不好。

久晴天揀起桌上被歸置在一邊的奏折,也不打開,隻是細細看著奏折外表的紋路,像看什麽工藝品一般仔細。在司徒殊木以為久晴天不會在說話的時候,久晴天卻忽然開口了,“如果韶問一心都是為了覆滅大齊,那我估計媚鳶不會真心跟他合作。”

這話說得十分肯定,也令司徒殊木不解,“為何?”

久晴天側頭一笑,眼中透著迷蒙,看不真切,“因為,我是女人!”

司徒殊木奇怪地掃了久晴天一眼,見久晴天並沒有往下解釋的意思,眉頭極快地一攏,卻終究沒有說什麽。

“她來言城,恐怕不是找韶問的。”久晴天並沒有看司徒殊木,依舊是沉思道。“神棍曾在碧血閣附近碰到了段謹溪,這事可能和東陽脫不開幹係。”

“真是可笑,繞了一大圈,她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得到藏書閣,或者毀掉藏書閣而已。與什麽天下、什麽大業沒有關係。”久晴天手指無意識地在奏折上摩挲,眼微微眯著,似抽絲剝繭般在心裏理順著一切的聯係。

司徒殊木聞言,閑閑問道:“你得罪過媚鳶?”

久晴天似笑非笑地看著司徒殊木,眼中的含義有些不明,倒是點了點頭,“在媚鳶眼裏,肯定是得罪過,還得罪不小。”

“你素日都不怎麽回去,怎麽會得罪她?再說了,你是尊主,她一個下屬哪來這麽大仇恨。”司徒殊木也沒想到久晴天居然還真點頭了,但是在他記憶中,媚鳶一直都是安分的,言語亦不多,怎麽會對藏書閣有這麽大仇恨呢?

“細細想來,其實這仇恨,早在我十五歲登上尊主位那天,便種下了。”久晴天回憶道。她登上尊主位那天,亦是她的及笄之禮,在長輩和一眾門人的見證下,她的長發由德高望重的長老輕手挽起,上簪時卻沒用師父早前預備的火雲鳳簪,而是司徒殊木親手遞過來的玉簪。

那一刻,便有仇恨深埋了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