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白玉鳳簪



及笄之禮原是行於訂親之後、出嫁之前的,一般會在女子十五歲時舉行。久晴天滿十五歲時雖然並未許人,但是已獲得了繼任藏書閣尊主的權力。隨隱選在了她生辰之日讓她繼位,又因疼她,特地為她辦了一個盛大的及笄之禮。

除了藏書閣中所有德高望重地長輩還有任知前輩和文夫人都到了場,且正是文姨為她加笄。清妍托著一個金絲楠木的托盤,笑意盈盈地站在文姨身後看著她,托盤上的火雲鳳簪炫了所有人的眼睛,那鳳簪通體晶瑩,釵頭雕著一個展翅待飛的鳳凰,高昂著頭,桀驁而貴氣。

然而為她加笄時,司徒殊木卻含笑著瞥了那鳳簪一眼,從袖中拿出了另一支白玉簪,輕輕放置於托盤之上。眾人包括久晴天都莫名其妙,久晴天看向司徒殊木,司徒殊木淡笑不語,隻是不動聲色的動了動嘴角,久晴天還是認出了口型:生辰賀禮!

久晴天眨眨眼,嘴角一勾,移目看向了自家師父,自己備的簪子被人挑釁了,不曉得師父會不會生氣啊。卻見隨隱目光複雜地盯著托盤裏那一支看起來十分普通的白玉簪,半晌方沉聲說了句:“換那支白玉簪吧。”

此言一出,久晴天感覺到站在師父身旁的任知前輩以及自己身邊的文姨似乎都鬆了口氣,文姨還意味深長地看了司徒殊木一眼,極為滿意。

藏書閣的人都有些不解,本來就覺得司徒公子鬧這麽一出有些失禮,而且就外觀來看,這火雲鳳簪可比那白玉簪要精致多了,就這樣,尊主居然還答應用白玉簪換下了火雲鳳簪。

但是隨隱都這麽說了,其他人哪敢有意見,長老親手為她挽起如墨青絲,然後退至一旁,靜待文姨為她插上那支白玉簪。而文姨嘴角含笑,原本準備去取鳳簪的手便一轉,取了那支白玉簪,輕輕簪於久晴天發髻之中。

久晴天行叩禮起身時,臻首微抬,目光自座中嘉賓身上一一溜過,還正好撞上過媚鳶那滿含怨恨的雙眸,但她自問不曾得罪過媚鳶,也就不曾在意。

久晴天目光淺淺自司徒殊木身上流過,心想現在倒是可以理解那目光了,自己可真是後知後覺得厲害。

而司徒殊木尚在沉思,“你十五歲那年得罪過她?我怎麽不記得。”

久晴天看著司徒殊木那認真回憶的模樣,嘴唇輕抿,一副不可說的神秘模樣揚了揚下巴,“女子的心思你不懂。”

司徒殊木搖頭失笑,他亦沒興趣去懂別的女子的心思,隻是心緒轉到了她十五歲那年,淡淡道:“說起來,你十五歲生辰之前,亦發生了不少事。”

久晴天笑容一僵,笑意漸漸淡去,手無聊地撥弄著手腕的玉鐲,“有什麽事都不重要,反正都過去了。”

“若你的猜測是真的,媚鳶來言城和東陽有關係。那麽段謹溪可能也來了言城,段謹溪來了,恐怕那個異族人也在。”司徒殊木見她不欲多言,便也不再追問,隻是淡淡提醒道

久晴天愣了一下,倒沒想到那個人居然還和東陽有了牽扯,但也隻是一曬,“與我何幹?”久晴天手撐在桌上,看著司徒殊木,笑得詭異,“司徒,如今段謹溪和那個異族人出現在言城,你該頭疼才是。按理說,東陽和覆齊軍沒有交情反而有過節的。”

司徒殊木無所謂的點頭,“要說起來,當初在鼎城鼓動滿城賭局以及散布謠言就是覆齊軍的手筆,而後在柳城追殺武陟的亦是東陽殺手。過節的確是有!但是如果利益大於過節的話,是可能化敵為友的。”

“唔,廢了武陟一隻手的可不是東陽的殺手,而是你!”

“那又如何?”司徒殊木依舊帶著淡然的笑意,“就算我沒有廢武陟的手,我和覆齊軍也注定是對手。在我看來,韶問會是個合格的對手。”

眼前的人依舊是溫潤的模樣,嘴角的笑意那般淡然,但一字一句入耳,卻恁地能讓人聽出他的篤定,似這天下格局都是他手底任他翻覆的棋,而他,高坐雲端,翻覆風雲!

久晴天不動聲色地將目光自他身上挪開,低低道:“果然這才是你!”

司徒殊木微微闔目,“我會讓人去查,看此次言城裏到底匯集了多少人,若是段謹溪他們真的在,情況便會複雜些。屆時你如何打算?”

“藏書閣隸屬江湖,清理門戶別人管不著。”久晴天臉上的笑容泛起冷意,“這些年藏書閣絕跡江湖,恐怕都讓他們忘記藏書閣行事的規矩了。”

“既然你讓人去查言城的人馬,那我便不查了,等你的消息。我回房休息了。”久晴天掃了眼屋裏的滴漏,覺得時間也晚了,便打算先回房休息。

“晴天。”司徒殊木淺淺喚道,見轉身之人停步,側首,才繼續問道:“擒到媚鳶,如何處置?”

“師父有命,忘恩負義,有辱同門者,殺無赦!”

久晴天清淩淩的嗓音擲地有聲,她能原諒媚鳶妄想篡權,因為那本就是她放任的,但是不原諒媚鳶妄想毀掉藏書閣!

是夜,客房中一片寂靜,藺尋語安靜地臥於軟榻,呼吸平緩,已然睡去。而久晴天負手站在窗邊,抬頭看著天邊的一輪圓月,月光輕柔地灑在她身上,在身後的地板上泄了一地的白光。因是洗浴之後,久晴天隻披著一件白色的裏衣,長發隨意地散在身後。

背在身後的手中緊緊握著一物,半晌後手移至身前,借著月光打量著,隱約可見那正是一支白色的玉簪。久晴天低著頭,耳邊的青絲便落下了一些,遮住了她半張臉,看不清表情,她的手指在簪頭細細的劃過。

若不細看,旁人也隻以為這是一支普通的白玉簪,隻是晶瑩得過分了點,似可以透過簪子看到對麵的風景一般。但若細細摩挲簪頭,便會發現,簪子上居然還雕刻著一些細微的東西。

其實這是一支絲毫不遜色於火雲鳳簪的簪子,越城西侖山的雪玉,還是巧

手世家的人親手打磨、雕刻而成,雪玉本是玉中極品,更別提配上巧手世家的微雕了。

她當年不識貨的時候還笑話過司徒殊木,調侃他怎麽隨便用跟玉簪子來打發她的生辰。

原本摩挲著簪頭的手陡然停住,她早就熟悉了這根簪子的所有,自然也清楚,簪頭處雕著的是一支展翅翱翔於九天的鳳凰。

將玉簪抬高,正對著月光,便如可以透過通體雪白的簪子看到月光一般,而原本因為微雕而不輕易看見的鳳凰在月光下愈加清晰且栩栩如生。

師父灑脫之性,雖然欣賞文姨謝斕的風姿烈烈,傲骨錚錚,卻對司徒殊木諸多為難。然而那日藏書閣主殿之中,司徒殊木當堂換簪,師父臉色不好卻答應了,大概便是因著這點誠意!

這支滿含心意、甚至勝過火雲鳳簪幾分的白玉簪,便是他的誠意!

手輕輕放下,將簪子攏於袖中,闔窗之際亦掩去了她的一聲輕歎。

翌日,言城天威賭坊。

作為言城最大的賭坊,這座建築十分的闊氣,匾額上的‘天威賭坊’四個字龍飛鳳舞。一個身著淺紫衣裳,臉上覆著白色輕紗的女子微微抬首看了眼匾額,便徑直走了進去,兩名黑衣男子緊隨其後。

賭坊裏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且龍蛇混雜,一個個都是眼睛通紅地盯著賭桌上的結果,嘴裏還念著:“大,大,大!格老子的這一把一定要贏!”

那紫衫女子在這等密集的人流之中,也掩去了一些存在感。她蓮步輕移上了二樓,後麵的兩名黑衣男子目不斜視。

相較於一樓的喧鬧,二樓要安靜很多,雖然也是一堆一堆地湊在一起,但是卻並未發出太多聲音。這裏的賭局和一樓不同,一樓的玩法大多是立刻就有結果的。而二樓的賭局,則需要些時日才能看出誰勝誰賠!

東西兩麵牆,一麵寫著‘朝廷’,一麵寫著‘江湖’。

紫衫女子身後的一名男子好奇地看了看寫著朝廷的那一麵牆,其中一個賭局便寫著:獻帝何時駕崩!賭局下麵標注著幾個時間,還清晰的注明了賠率。那男子眉頭一挑,心想真不愧是言城的賭坊,覆齊軍占地為王,連帶著這裏的百姓也不將獻帝放在眼裏。

正這時,一個蓄著山羊胡的老頭走到了江湖那一麵牆下,直接跳到了眾人下注的桌子上,身姿頗為矯健,他一上去,原本埋頭正苦想怎麽下注的人便都抬頭看他。那老頭滿意收獲了眾人的注目後方慢悠悠道:“各位,此前江湖有人以藏書閣名殺人數十,諸位皆知,藏書閣向來神秘而強大,不少人猜測這是藏書閣欲威震江湖之舉。若水莊莊主乃鳳子龍孫,自然便不是江湖中人,此番藏書閣重現,定是受人矚目。”話說到這裏,那老頭微微一頓,方笑著繼續道:“我等對藏書閣不甚了解,此次便賭得兒戲些罷,便賭那殺人之人,是否是藏書閣尊主。此局十日為期,大家快些下注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