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抽絲剝繭(一)



藺尋語愕然地看著她,片刻後又恢複了笑意,額角描繪的牡丹在那一笑後都鮮活了起來,讓人移不開眼睛,她開口道:“那可能因為達到目的的事情並非你內心真正想要的。”

久晴天皺眉,手無意識地緊緊握著手中的令牌,那是司徒殊木剛才給她的,足以調動言城中上百若水莊暗衛的令牌,令牌的棱角處抵著手心,她都沒感覺到痛感。內心真正想要的,到底什麽才是她內心想要的?

藺尋語看著久晴天緊緊皺眉的模樣,卻不由搖了搖頭,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雖然晴天和她一樣,都是不知道父母是誰,是被人收養的孤兒,但是本質卻是不同的,晴天一直被身邊的人寵著,見慣了自家師父肆意江湖、自在隨心,心中也一直覺得逍遙江湖、無所拘束便是最好的。可是現在作為攝政王的君殊木是不可能屬於江湖的……

良久後藺尋語悠悠一歎,“唉,看來再聰明的人也有糊塗的時候。”其實以久晴天這般聰明的人不可能想不通其中關節,不過是刻意壓製了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而已。想到這裏藺尋語倒是摸了摸光潔的下巴覺得奇怪,難道是因為覺得得不到?或者是覺得會失去?

久晴天則甩了甩頭,似要甩到腦袋裏的煩惱一般,哼了一聲,“我這叫‘難得糊塗’!”

“哦?想明白了?”藺尋語含笑打趣道。

久晴天斂眉沉思,搖了搖削弱根蔥的手指,“不是很明白。”隨後又歪頭,“不過懶得想了。”

藺尋語眼波微轉,看了眼窗口的位置,“好像有客到。”

“半天不進門的叫什麽‘客’?那叫‘賊’。”久晴天笑了一聲,右手忽地橫至胸前,猛然揚手,便見原本緊閉的窗口一開,一個人從窗口滾了進來,正好摔在二人的麵前。

“尊主尊主,這麽久不見,別這麽熱情嘛,屬下五體投地多不雅觀啊。”摔進來的人一邊用手護著頭,一邊叫道。

久晴天雙手抱肩,似笑非笑地斜睨著地上的那一團人影。那人抬頭,英俊的臉上俱是討好地笑意。

“噗……我就知道是染墨你這活寶。”藺尋語一見那人的臉,便大笑起來。

染墨動作迅速地從地上站起來,還順手拍了拍身上的灰,“見過尊主,見過藺姑娘。許久不見,兩位美人真是美得驚為天人啊。”

其實以染墨的功夫,倒不至於在久晴天一招之下便直接滾進來,但是偷聽在前,為了讓久晴天消氣,也就順著力道滾進來了。

這一點久晴天自然知道,卻偏偏不肯放過,她看著染墨笑了一陣,然後忽然問道:“你這意思是我以前不是美得驚為天人?”

染墨對這話早有準備,“您以前是美得傾國傾城嘛。”

“嘴皮子還是這麽利索。”藺尋語搖頭失笑,對這對主仆的相處模式,她也隻能寫個‘服’字。

染墨和元清就是一個類型的,耍嘴皮子都是

個中翹楚,但是這樣的性格一向很合久晴天的心意,因此她也從不計較,“你在窗口待那麽久,想幹嘛啊?”

“這不是聽說‘愛來客棧’被有些人拆了,我先聽聽動靜嘛。”染墨賊笑,眼睛不住地瞟向久晴天。

傳得真快,久晴天抽了抽嘴角,但是想起傍晚發生的事,也有幾分尷尬,抬首抵唇咳了咳,“少說廢話,除了你,還有誰來了言城?”

說到正事,染墨收斂了原本玩世不恭的笑意,“稟尊主,藏書閣中該來的都來了!”

久晴天滿意一笑,“除了斥候隊,其他人可以在言城轉轉,看看風景什麽的。”

“尊主,有些事……不知道該不該說。”染墨抬眼瞄了久晴天一眼,然後又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一副十分矛盾的樣子。

久晴天‘溫柔’一笑,“既然不知道該不該說,那就別說!”

“這事可不是我問的,是法堂的長老問的。”染墨在久晴天那危險的笑容下退後了一步,然後撇清關係,表示自己是無辜地。

法堂是藏書閣執行幫規的地方,染墨一提到法堂,久晴天便猜到了是和什麽有關,揮了揮手,“行了,問吧,她老人家又想問我什麽?”

“眉正長老想問您,待抓到媚鳶,您會如何處置?”染墨雖然語氣平穩,不帶一絲感情,但是眉宇間還是泄露了一點不屑。

法堂長老眉正是個年約五十的老婦人,是久晴天師父隨隱那一輩的前輩,當年藏書閣排名前三的高手,因為不是護法,所以在隨隱退位後並未跟隨隱退,而是依舊執掌法堂,雖然有些不顧人情,但是處置事情剛正不阿,倒是沒什麽可讓人說的。眉正長老一生未嫁,處事亦較真絕不徇私,倒是有不少晚輩敬畏她。

“眉正長老執掌法堂那麽多年,難道怎麽處置叛徒還需要問我?”久晴天挑眉,末了不由感歎,“也不知道眉正長老到底看上媚鳶什麽了,全藏書閣裏,她老人家也就對媚鳶高看一眼。”

對久晴天的感歎,染墨也覺得奇怪。要說起來,藏書閣現在的年輕一輩中,有久晴天珠玉在前,其天分能力足以秒殺一眾同輩,而媚鳶除了長相妖豔外其他資質都隻能算普通。但是這麽多人裏,眉正長老也就對媚鳶慈和一點。媚鳶小時便被她帶在身邊,自己的獨門絕技都不曾對媚鳶藏私,媚鳶剛滿十五,她便讓媚鳶熟悉法堂事務,明擺著就是把媚鳶當成下任法堂長老在訓練。

“可是眉正長老這麽問的意思,不就是想為媚鳶求個情麽。”染墨為難地說道,“要說起來,眉正長老還從未因為這些事向誰求過情呢。”

久晴天長長的睫毛低垂,看不清表情,低低歎了口氣,“媚鳶並非第一次有出格行為,但是我以前從未計較過。而這次,既然打算計較了,就不會放過。”

染墨自然明白久晴天的言下之意,點頭道:“是,屬下會去和眉正長老說。”

藺尋語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直到染墨和來時一樣翻窗而出,才意味深長地對久晴天道:“其實你這藏書閣的事也不見得多簡單。”

久晴天淡淡用一笑,隻要是跟權和利有關的事物,那一件又能真正簡單?但是不管藏書閣的事多複雜,總比帝都的那些事要簡單。

“啊!我忘記跟司徒殊木說一件事了。”久晴天想到帝都,便不期然想到了東陽。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了,她都忘了和司徒殊木說了。

藺尋語無語地看著她如一陣風一樣又刮了出去,眯著眼睛倒是笑得很歡,自言自語道:“這麽緊張……嘖嘖。”

而那邊廂的司徒殊木抬眼看著又直接推門走了進來的久晴天,已經沒想法再提醒她進來要先敲門了,墨黑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見她表情還挺嚴肅認真,倒是有點兒疑惑,“還有事?”

“對!”久晴天點頭,“幾天前卿夫人去了雲川找我,大致意思就是希望和帝都合作,讓段霖蒼重新掌權,然後段霖蒼會唯帝都命是從。”

司徒殊木聽到‘卿夫人’三字倒是目光一凝,飛快地掃了久晴天一眼,見她並無異色,方移開目光。待聽完久晴天的話,司徒殊木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問久晴天,“你如何說?”

久晴天聳聳肩,順勢靠在司徒殊木身前的紅木案幾上,“我沒答應啊,至於和帝都合作,得找你才行,找我有何用。”

司徒殊木飛快地抓到了久晴天話裏的漏洞,“既然和帝都合作你並不管,那你‘沒答應’的是什麽?”

久晴天眉心一跳,一著不慎,說漏嘴了。難道要她告訴司徒殊木卿夫人以日後東陽全力支持她嫁給他為籌碼換她為帝都和段霖蒼牽線搭橋?久晴天目光遊移了一下,想著應該怎麽圓過去。

“東陽現在是段謹溪全權負責,段霖蒼居然還可以安排人出府找你,手段的確非同一般。不過……要和帝都合作,為何要去和你談呢?”司徒殊木盯著久晴天緩緩道。

久晴天眨眨眼,左手撓了撓臉頰,無辜狀猜測道:“可能是因為覺得我和你關係還可以,適合去探探你口風吧。”

“哦?是嗎?”司徒殊木八風不動地看著久晴天,但是那語氣那表情,明顯就是不相信。

久晴天泄氣,目光盯向別處,若無其事地補充道:“卿夫人以為我會嫁給你,所以以日後東陽會支持我為籌碼希望我可以說服你和段霖蒼合作,讓他重掌東陽。”

司徒殊木見她那副不自在的樣子,眸中倒是不自覺閃現了一絲笑意,“這麽說,好處還挺多啊,你多個助力,我也少個敵人。”

久晴天嘴角一抽,她好像並不需要這個助力。“你若是需要少個敵人,可以直接和段霖蒼的人接洽。”

司徒殊木不置可否,依舊看著她,“你以為呢?”

久晴天嗤笑一聲,道:“我以為你很需要這個敵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