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司徒殊木



將雲若禹安置在馬上,久晴天緊鎖著眉頭,清妍見了不由問怎麽了。久晴天幽幽轉頭,語速很慢地吐出一句:“清妍,你覺不覺得去若水莊會碰到麻煩?不!不止是若水莊,鼎城都是個麻煩之地。”

清妍眨了眨眼以示同情,一本正經回道:“小姐,清妍同意鼎城都是個麻煩之地,不過再怎麽麻煩應該也扯不到小姐您身上。但是您若是現在打算不回若水莊了,您立刻就會麻煩纏身。”

久晴天白了她一眼,雞蛋裏挑骨頭道:“什麽叫‘回’若水莊?咱們又不是若水莊的人,咱們再若水莊叫客居,客居懂麽?”

清妍無語望天,“是啊,您在若水莊客居,一客居就是十幾年……”

久晴天自己倒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主仆二人鬥嘴間便到了一片梅林前,此時並不是梅花開放的季節,但是梅花旁邊的應景植物開的很是熱鬧,生機勃勃。眼見天色將暮,二人熟悉地在梅林中七拐八繞,不多時便到了若水莊門口。

莊丁們看到久晴天便立刻迎了上來,“小姐,就猜您快到了,西嵐姑娘在‘晴齋’煮好了茶等著您呢。”

西嵐的手藝可謂一絕,久晴天很受吸引的一笑,“西嵐太貼心了。”掃了眼山莊的布置,比平時喜慶了許多,到底是莊主大人生辰呀。

莊丁們按照久晴天的吩咐,很快安排好了雲若禹。看著晴小姐直奔‘晴齋’,幾人不由對視一笑。這些人都是在若水莊待了很多年的,其中一人笑著打趣道:“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才可以改口叫‘夫人’呀。”

“莊主和晴小姐都是閑不住的主,有事沒事兒就往外跑,我看啊,還有得等。”另一個人接口。

“也不知道莊主怎麽想的,晴小姐這般的姑娘,又是江湖有名的神醫,也不怕哪天被人搶走了。”

對這個擔憂,其餘幾人嗤之以鼻,“得了吧,就咱莊主的本事,能有人從他手上搶到人?小姐曾怎麽說來著?‘莫道願償,惹盡滄桑,木槿成緣,頭領成方’!”

聽到這句眾人心照不宣地笑了,又想到司徒殊木那八風不動卻又算無遺策的本事,覺得實在不需要擔心。

這些話正好被準備出莊的莊主大人聽了個正著,一身月白袍子,衣著布料十分考究但是卻不繁複,頭束玉冠,那入鬢長眉微挑,一雙墨眸滿含興味,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護衛,問道:“解弗,我什麽本事?”

身後的護衛板著一張沒有表情的死人臉,“回公子,屬下不知道,不過屬下認為小姐已經總結得夠好了。”

解弗在心裏加上一句,總結得簡直字字珠璣!還記得那是公子某一年的生辰,小姐因為在外行醫而未來得及趕回來,公子當時並無其他表示,不過後來小姐回來後休息了幾天便開始麻煩纏身……然後小姐氣衝衝地送給了公子一幅親筆所作的畫,並附打油詩一首,正是‘莫道願償,惹盡滄桑,木槿成緣,頭領成方’。恰好當時老莊主也在莊內,看到後頗為怪異地看了公子一眼,然後緩緩念道:“莫惹木頭?你怎麽那丫頭了?”

頭,或者說……是爛木頭,正是久大小姐火大時對公子的‘尊稱’。

司徒殊木不以為意地彈了彈袖子,涼涼道:“這麽說,你也覺得很對?”

解弗本能地感覺到危險,不過依舊麵無表情,“公子……屬下覺得您的生辰麵快好了。”

司徒殊木抽了抽嘴角,往回走,一邊嘀咕道:“我是不是太教導有方了……”

司徒殊木回到書房後,提筆寫了幅字。剛凝神寫完,便聽到了門外遊廊的一陣腳步聲,很輕,每一步似都踩在雲端。司徒殊木放下筆,聽著聲音越來越近,然後落在門前,最後直接推開他書房的門,他不由搖了搖頭,這丫頭從來沒有敲門的認知。

久晴天直接走進司徒殊木的書房,正好看到司徒殊木站在書案前,書案上的一幅字墨跡尤未幹,而司徒殊木正看著她,眼帶笑意。翩翩公子長身玉立,月白長袍,那一笑,說不出的溫柔寫意,久晴天已經不知多少次感歎這人這身好皮囊真是占便宜。“恭喜莊主大人你又老一歲了,在下備薄禮一份,莊主大人賞臉否?”

司徒殊木看了眼久晴天手中的食盒,頗為嫌棄,“你年年都是這一句,年年都是這份禮物,你好意思?”

久晴天直接將食盒裏的東西擺了出來,漫不經心地回道:“你也年年都是這一句回我,要不要也換換?”

雖然語帶嫌棄,但還是從善如流的坐到了桌子前,拿起了筷子,擺在他麵前的是一碗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壽麵,就賣相而言非常普通!慢條斯理地吃了一口,抬頭笑道:“看來你今年是在鼎城潛淵居偷師?”

二人多少都是有些挑剔勁兒的人,不同的是司徒殊木對各方麵都很挑剔,品質要求極高,而久晴天隻對吃和睡兩方麵要求高。因為喜歡吃,所以久晴天學了不少,手藝十分不錯,但她做的食物,永遠在色香味三者上隻能做到香和味,賣相永遠一般,所謂賣相一般,就是看著她做出的食物絕對不會認為能多好吃就是了,親口品嚐到才會發現驚喜。這點司徒殊木在第一次嚐到她的手藝時便知道了。

“是啊,潛淵居的老板終於不局限於賣包點了,這次新請了一個師傅。我這次可不是偷師呀,是給了銀子光明正大學的。”久晴天笑了,頗為自得。

每年的生辰都是一樣的賀禮,但隻有品嚐了才知道,每次的壽麵都是不一樣的風味。而風味雖不同,做麵條的人卻是沒有變,這個想法讓司徒殊木嘴角微勾,“明年打算學哪兒的?”

久晴天站在書架旁邊,手指閑閑地劃過一排書籍,聞言回頭睨他一眼,“明年你不就知道了。”

司徒殊木便不再說話,認真的、慢慢的對付碗中的壽麵,直到吃得隻剩一點點湯。

書房內很安靜,不過因為天色晚了,有些暗。書房雖然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進的,但也不至於一個來點燈的下人都沒有吧?久晴天想了想還是懶得叫人了,直接拿了火折子點燃了一排足有小臂粗的鎏金燈燭。然後書房內瞬間明亮了起來。

“味道不錯,比起去年的更香!”司徒殊木放下筷子,

評價道。順便倒了杯水,不過半道被久晴天截去,望著空了右手,又看了看愜意坐下喝茶的久晴天,司徒殊木笑了笑,也不在意,再給自己倒了一杯。

“我救了個人,讓他們安置在外院了。”

“哦?什麽人?”司徒殊木隨口問道。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久晴天攤手。

“最近鼎城來了幾個大人物,你知道麽?”司徒殊木也不追問,認真打量著久晴天,久晴天的衣服向來是若水莊專用的裁縫製作的,應她的要求,都是款式簡單顏色清淺的式樣。這丫頭姿容不俗,風華出眾兼有一點漫不經心,即使隻隨意挽起了秀發,頭上不過簪了一隻玉簪,也絲毫不落人後。玉簪……這簪子,“晴天,你這簪子都用了好多年了。”

“哎……你可千萬別跟我說那些大人物,反正我一個都不認識,也沒打算認識。”久晴天恨不得離麻煩越遠越好。看他目光定在自己頭上的簪子上,“有什麽好看的,反正是你送的。這簪子價值連城,質量又好,幹嘛要換?等我找到一根比這更珍貴的簪子再換!”

“真是不容易啊,你終於知道這簪子名貴了?當初某人還挑剔說我隨便用根玉簪打發生辰。”司徒殊木眉一揚。

久晴天嘻嘻一笑,“是呀,越城西侖山的雪玉,還是巧手世家的人親手打磨、雕琢的玉簪,當然是玉中上品,上品中的極品了。”

司徒殊木失笑,“我真慶幸我送的是白玉簪,要是我送的綠珊瑚的簪子,我看你怎麽用來搭配這紫衫。”頓了頓,又道:“巧手世家的作品,你連這個都知道?”

久晴天右手無意識地敲了敲桌子,略顯詭異地笑了笑,“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呢,我還知道,司徒莊主你即將桃花纏身。”

司徒殊木似是很疑惑地偏頭,“你最近還學了算命?”

久晴天攤手,表示不接這話了,隻盯著司徒殊木認真道:“司徒,那幾個大人物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們是為你這王佐之才而來的。對吧?”

“你也認為我是王佐之才?”司徒殊木探過身,眼裏很有興致。

久晴天將人推遠,“關我什麽事?歸剪愁說的,他們非常信就是了。”站起身,“我不跟你說了,趕路累死我了。”

走至門邊,久晴天的手還搭在門上,卻似忽然想起了什麽,回頭意味深長地笑道:“我救的人可大有來頭,不用太感謝我。”說完還打了個嗬欠,準備回房休息了。

而司徒殊木一愣,“解弗。”

話音剛落便閃進了一道人影,“稟公子,小姐救的人是雲將軍。”

司徒殊木了然,淡淡道:“果然該謝謝她。”

司徒殊木的目光順著窗子看到了外麵的遊廊,久晴天來書房和離開都經過了的遊廊,雖已天黑,但遊廊裏掛著燈盞,影影綽綽。“去將莊外那片梅林的陣法撤了,貴客大概就快了臨門了。然後,那些打算遮掩身份來鼎城的人,想個法子讓他們的身份公諸於世。”

在自家主子漫不經心而平穩無波的語氣中,解弗低頭應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