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過招



赫連容目光變換莫測,但是最終卻淡淡一笑,“世間最後成為夫妻的,也並非一定是了解最深的,不是麽?閣下如此了解阿久,堪為知己,卻不一定堪為良人。”

司徒殊木不甚在意地點頭,“拭目以待。”

居然是這般篤定的姿態,赫連容臉色一凝,嘴角微微動了動,卻沒有再說什麽。

“閣下趁夜前來,是知道了那個雲疆聖女的消息吧,想必也是她告訴你藏書閣閣主和秦軍師乃同一人?”司徒殊木忽然問道。

赫連容並沒有回答,隻是道:“這裏很不安全,你挑釁韶問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該拖阿久下水。言城畢竟是韶問的地盤。”

司徒殊木嘴角微挑,卻並沒有幾分笑意,若是久晴天看到,必然知道,這爛木頭會動真格的了,“我既敢拖她下水,必然有保她安全的把握。絕不會讓她再發生落下獨木崖的事。”

“你……”赫連容眼神陡然一變,空氣都凜冽了幾分,目光翻湧,似包圍人的血色一般。

而司徒殊木卻絲毫沒有受他影響,向前走了幾步,儀態從容優雅,一舉一動都如畫中一般,絕對是翩翩貴公子,然而他麵上的溫和褪去,隻餘鋒芒,“我千護萬寵的女子,卻在你大離吃了那麽大的虧。你以為我會讓她再發生那等事情麽?”

赫連容冷冷一笑,“就算我曾讓她陷身於危險中,但是你,作為大齊攝政王,難道會有什麽不同麽,你一樣是讓她置身風口浪尖。”

赫連容並不傻,司徒殊木稱呼阿久為晴天,而那個醫行的女神醫名字便是久晴天,想必秦久隻是她遊曆大離的化名。何況在大離時,阿久便會為受傷的士兵治病,將這些東西串起來,她的身份並不難猜。

司徒殊木微微一笑,“起碼,我不會強求她上戰場,不會強求她硬起心腸。”

赫連容一愣,他忽然想起,當初久晴天幫自己時,自己也問過原因,她當時笑得十分開懷,回答他:“因為你分析人心的本事和我一個朋友很像。”

司徒殊木何止是擅長分析人心,簡直是看穿人心,然後一招製敵。

兩人正僵持,忽然聽到內間熟睡的女子翻了個身,朦朦朧隴間喊了聲司徒,聲音尚不清醒,語帶不詳地問道:“你在和誰說話麽?”

赫連容閃身自司徒殊木身邊躍窗而出,空中隻飄然丟下一句輕語,“我不會放棄的。”

司徒殊木聞言都沒有回頭瞟一眼,隻將手一揚,窗戶便應聲而關,然後他悠然步入內間,慢聲道:“沒有,關窗戶的聲音而已。”

久晴天本來也沒醒,不過是模模糊糊中問了一句,也不知道聽到了司徒殊木的回答沒有,反正再沒有聲音,頭深深地埋在被子裏,睡得正香。

司徒殊木抬手將她的被子稍稍拉開一些,好讓她的麵容露在外麵,順手又拂去覆在她臉上的幾根青絲。睡夢中的久晴天看起來很是嬌憨。

看了一會兒後,司

徒殊木將內間的燭光吹滅,自己去了外間,打算打坐調息一晚。

赫連容能得到久晴天就是秦久的消息,必是拂柳告訴了韶問,韶問又設法告訴了赫連容。赫連容都能找到他們落腳的客棧,韶問必然也是清楚的,畢竟這是言城。

韶問知道他們在這裏,卻沒有動作,這就有些奇怪了。

想到這裏,司徒殊木嘴角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久晴天一夜好眠的時候,覆齊軍卻是徹夜燈火通明,韶問立於大堂之中,滿身殺氣,冷眼看著堂下的幾個中年男子。

那幾個中年男子在他的目光之下瑟瑟發抖,但是依舊強撐著不腿軟,結結巴巴道:“首領,我們並沒有其他意思,不過是希望首領以大局為重,攝政王不能死在言城啊。”

武陟見韶問滿身怒意,本想阻止一二,也好保住這幾人的性命,然而那男子這句話說出,武陟便再無動作了,他心知,這幾人死定了。

韶問聽了那些人的話,不怒反笑,端起酒來喝了一口,問道:“那你說說,什麽叫大局?”

那人似乎是被嚇得過分了,以為韶問將他的建議聽進去了,立刻解釋道:“首領,我們現在已經是占據一城的軍隊了,朝廷數次來剿都不成功,首領完全可以自成一國。但是若是大齊的攝政王死在言城,那大齊定不會善罷甘休,您想想,我們還能在言城安穩過日子嗎?”

韶問聞言不動聲色,繼續問道:“那依你來看,我該當如何?”

那人更為來了興致,拱手一禮,興奮地道:“我們可以不殺攝政王,但是以他的性命和大齊談條件,要求大齊簽下條約承認言城脫離大齊疆域範圍,我們便可自成一國。首領亦可自立為王,子孫後代,綿延國祚。”

“哈哈……”韶問聽罷這席話,不由放聲大笑,聲音穿透人的耳膜,響徹整座大堂。

那些跟隨了韶問很久的人也笑了起來,不過笑聲中滿是不屑和鄙視。

韶問收斂了笑意後,才目光如電地看著那幾個中年男子,“你們原本都是讀書人罷?我記得,是因為文字獄所以被獻帝抄家滅族的,家中隻留你們幸存,所以才來投奔我覆齊軍,想著要覆滅大齊,為家人報仇,對吧?”

那幾個中年人不知韶問的用意,猶疑之下點了點頭。

“獻帝的親弟弟、大齊的攝政王,現下就在言城之內,如此深仇之人就在眼前,你們卻來勸我不要殺?”韶問眯著眼睛,話語中帶著幾許陰狠。

“這……”其中一個中年人躊躇了半晌,卻沒有說出話來。而另一人則排眾而出道:“首領,若能逼得大齊簽下條約,承認覆齊軍在言城立國,那您便是開國之君。仇可以再報,但是青史留名的機會豈會再有?”

“諸位,作從龍功臣,青史留名,難道你們不願意麽?”那人還麵向兩邊站著的人,召喚道。

從龍功臣?青史留名?武陟聞言不由嗤笑一聲,其他

人亦大多是綠林莽漢,對這個並不感興趣,不過是掏了掏耳朵,嗤笑了一聲。

韶問已經轟然拍了聲桌子,聲音之大,將堂上之人都嚇了一跳。他冷冷道:“讀書人就是沒什麽用,家族被滅,最後想的居然還是青史留名。你們讀書讀傻了麽?”

“我告訴你們,這裏的人,個個都和大齊朝廷有血海深仇,而且都不需要什麽青史留名,亦不需要做從龍功臣。他們隻需要用君家人性命祭奠那些枉死的靈魂,好死了後去地府見到家人能說一聲我為你們報仇了。”韶問指著堂上的人,聲音冷絕而鏗鏘。

“首領說得對,我們不要什麽狗屁功名,那是你們這些讀書人才在意的玩意兒。”一個臉上有刀疤的漢子轟然笑道,對那幾個讀書人吐了口唾沫表示不屑。

“就是,家裏都死絕了,不想著報仇,反而想著青史留名,這就是孔孟之道教出來的文人啊。”另一個漢子握緊了手中的刀,似想抽刀出鞘,“我看,還不如殺了,看他有何麵目下地獄見枉死的親人。”

韶問手一抬,原本吵鬧的大堂立時便安靜了下來,韶問冷冷地看著那幾個中年人,“司徒殊木這個攝政王,不說他姓君,就算是近仇,前幾日便伏擊了我們上千兄弟,兄弟們屍骨未寒,你們幾個居然想著和仇人合作。真是其心可誅!”

“來人。”韶問揚聲喚道。

“有!”立刻便有人大聲應道。

“將這幾個人拖下去,斬首示眾,頭便掛在覆齊軍軍營的城牆上。”韶問殺氣騰騰地看著那幾個人已經癱軟在地的人,“想踩著兄弟們性命去和敵人談合作的人,便是這等下場!”

“是!”答話的人聲音更為洪亮,帶著嗜血的目光看著那幾個中年人,那幾個人在他眼中便已經是死人一般。很快那幾個中年人便被拖了下去。

處理了這幾個人,韶問才揮了揮手,“夜了,大家都下去休息吧。”

眾人都不過是莽漢,並不懂什麽禮儀,於是便吵吵囔囔地出去了。

但是武陟並沒有隨著眾人出去,他思慮了半晌,道:“大哥,這幾個人平時都不敢和您說話,今日居然有膽子在大堂上建言,這其中我看有些蹊蹺。”

韶問哈哈一笑,“何止蹊蹺,他們根本就是被人利用的。”

見韶問似乎早就了然於心,武陟不禁疑惑,“大哥早就知道?”

“將遠山那夜之後,我對司徒殊木步步放水,也是想看看他到底還有多少本事。”韶問目光微微一閃,哪裏還有半點狂躁之氣。

“他步步緊逼,想知道我在言城有多少底牌,那我豈能讓他如願?幹脆便步步放水,也好讓他埋在言城的暗著使出來。”韶問見武陟依舊有些不解,便解釋道。

武陟聞言了然,皺眉思索道:“可是這幾個人今日的建言和司徒殊木有什麽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韶問冷哼一聲,目光悠遠地看著大堂之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