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算計重重



世人皆以為三方勢力齊聚鼎城是為了招攬王佐之才,然而鳳雲郡主上了若水莊請到久晴天後便快馬回北安了,臨走前還是在潛淵居用的午膳。而段謹溪和喬思蘭也不過在若水莊略略久待便下山了,帝都第一美女回客棧後便閉門不出,然後吩咐下人收拾東西,準備打道回府。而段謹溪則是頗為悠閑的去鼎城內河畫舫上聽了聽曲兒。

鼎城下注了的賭客們看著形式都覺得不解,難道段世子成功了?還是說都沒有成功?

被喬思蘭派去快馬加鞭先趕回帝都稟告消息的人還未到帝都,鼎城便傳開了當朝太後被段世子劫持的消息,若水莊前雙方人馬動起手來的場景被一再描述,潛淵居的說書先生又加了此事作為新段子。

還未離開鼎城的段謹溪對屬下報上的傳言悠悠一笑,轉而對一邊的人道:“領公,幾天前在鼎城各大賭坊設賭局的人和下重金下注的人,你可查了?”

被稱作領公的人看了段謹溪一眼,雖然疑惑但還是老實答道:“是,尊世子吩咐,都查了。”

段謹溪也不問結果如何,隻繼續道:“再查,看散布李太後消息的人和這些人對不對得上。”

領公皺眉,但依然堅定應是。稍稍猶豫後還是道:“敢問世子,這些賭鬼怎麽會和散布流言有關呢?”

“鼎城地處北安與我東陽交界之處,雖有個‘王佐之才’而無人敢妄動,但鼎城到底說不上什麽繁華城池,領公不覺得這鼎城的百姓太閑也太膽大了麽?居然敢公然拿王侯勳貴設賭,還有人下這麽大的賭注。”段謹溪右手摩挲著光潔的下巴,“司徒殊木沒說錯,若水莊一向為人所注目,這鼎城之中,怕是遍布各方勢力。故意引起滿城風雨搖曳,不過是為了將東陽北安和帝都送到風口浪尖。”

“那世子的意思是?”

“先查吧,咱們總不能白白被人給利用了。”段謹溪冷哼道。

“世子特地為王佐之才而來鼎城蹚這趟渾水,這王佐之才可名副其實?”領公最在意的便是這個了,歸剪愁神算預言的王佐之才,可能為他們所用?

段謹溪轉頭看窗外殘陽如血,暮色長空中渲染出層層霞色,而被籠罩在其中的鼎城百姓漸起煙火,無端覺得沉靜從容。因為出了個王佐之才,各大勢力輕易不涉足,因此鼎城少了很多戰火,保住了那份暫時的寧靜。腦海裏細細回憶了一下見到司徒殊木的始終,最終化為嘴角無奈的一笑,“領公,歸剪愁在司徒殊木年歲還不大時便預言他是王佐之才,可是各方之人雖一直關注著卻並未有招攬之舉,你知道為什麽嗎?”

“招攬王佐之才,便相當於告訴天下人,對皇位有意。”領公略一思索,回答道,“預言出時天下尚沒有這麽亂,自然不會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韙。在名聲上失了先機。”

段謹溪似笑非笑地盯著被稱為領公的男子,言辭微諷,“本世子門下客卿無數,但卻獨獨留君閉門詳談,以君的智慧便隻想到這一層麽?”

段謹溪對領公的說辭嗤笑了一聲,想將天下握於掌中的人會為名聲所累而按兵不動麽?要知道江山賭局,向來成者王侯敗者寇。

領公聞言也不惱怒,反而目光灼灼地看著段謹溪,朗聲笑道:“世子教訓的是,世間之人之事皆有其價值。司徒殊木除了歸剪愁的預言,這麽多年來從未做出過讓世人相信他有治世才能,甚至江湖上關於司徒殊木的消息都少之又少。若非這次歸剪愁又現身了,恐怕還不能讓帝都忌憚。空有‘王佐之才’名聲的人能讓天下關注,卻還不具備被爭搶招攬的資格。”

總算講出點有實質性的東西了,段謹溪這才滿意,“是呀,‘王佐之才’的預言隻足以讓天下側目而已,而司徒殊木這麽多年實在是太低調了。”但是段謹溪又憶起在莊門前長身玉立言‘誠如世子所言,在下乃王佐之才’的人,那眉眼的鋒芒綻放,有著強大的說服力。收放自如,進退間一派悠然。

半晌,領公方聽到段謹溪似囈語一般的道:“但願……不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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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秦府。

當朝宰相秦旭一身家居長袍,雖已是花甲之年,但是身材保養得宜,並未發福。臉上刻著歲月的痕跡,但也得益於歲月,文官的儒雅和上位者的威嚴沉澱下來,使他看起來像個慈祥而不失威嚴的長者。此刻他正凝神看著手中的密報,依舊有神的眼眸中偶然劃過一抹精光。

跟隨他多年的禁衛軍統領蒙英坐在下首,端著茶杯靜待秦旭看完,看秦旭那不動如山的架勢,他暗暗一笑,帝都勳貴不知凡幾,朝廷官員升遷變化也不計其數,唯有宰相秦旭,屹立多年不倒,暗地裏握著翻轉局勢的本事。就如此刻,喬思蘭派的人還未到帝都,但是鼎城的密報已經擺在了他的手裏。

蒙英正思緒飄飛,卻聽得秦旭將手中密報合上的聲音,他慌忙抬頭,看到秦旭悠然將密報置於桌上。蒙英立刻放下茶杯,端正姿態等著秦旭開口。

“聽說陛下對太後私逃出宮,且被人接應走一事很不滿?”秦旭緩緩開口,音帶笑意,但眼中閃過算計。

“是,陛下早聽說此事與東陽有關,隻待喬小姐回來證實。”蒙英回答,還想到了君煉雲的氣話,不覺皺了皺眉頭,“陛下還說若真是東陽王幹的,必要繳了他的兵權。”語氣中帶著對君煉雲的不讚同,東陽王本就不尊皇室了,這時候繳他兵權,不是逼他反麽?

秦旭看著桌麵上的密報,“思蘭已經證實了東陽王世子便是接應李太後的人,而且禁衛軍和段謹溪的人在若水莊前打了起來,現在鼎城已經傳開了東陽王世子劫走太後的消息,傳遍天下是遲早的事。”

蒙英心裏咯噔一下,居然鬧開了?

“現在傳言皆不利於東陽,段謹溪勢必要反擊,

蒙英,你說李太後可會讓他失望?”秦旭依舊笑容滿麵。

蒙英苦笑,李太後母家李氏一族相當於盡折在秦旭手中,母家被陛下抄家問罪,李太後父兄更是被問斬,所以她才私逃出宮,想必心懷怨氣,何況段謹溪派人來接應她了那麽兩人肯定早有聯係,段謹溪要反擊,李太後怎麽會不幫忙呢?不過……“相爺,這事是要思蘭小姐暗地裏查的,現在卻鬧得人盡皆知,陛下恐怕會怪罪吧?”

秦旭對蒙英所言陛下會怪罪充耳不聞,倒是眉間擰起疙瘩,道:“思蘭那丫頭心氣甚高,這次在鼎城沒討得好,倒是的確會不高興的。”

喬思蘭去鼎城是君煉雲要求的,明麵上是為了王佐之才,暗地裏是追查李太後下落,蒙英瞟了眼擺在桌上的密報,難道喬思蘭在若水莊和段謹溪那裏都輸了?“難道思蘭小姐在若水莊……”

秦旭哈哈一笑,“這倒無妨,三人進去皆不到半日,誰也沒從若水莊討得好。這司徒殊木倒是有點兒本事。”

喬思蘭是秦旭一手教導出來的,才思敏捷有口辯,琴棋書畫樣樣皆精,確是才貌雙全,不過才華好又長得好還萬千嬌寵的女子總是難免有點兒自負,喬思蘭自負才華美貌,卻在鼎城之行中節節敗退,心情當然不會好到哪兒去。

君煉雲以己度人,認為美人對男人的影響不同尋常,何況喬思蘭的確聰慧,才想要她去將王佐之才召至帝都,也好堵天下悠悠之口,王佐之才都在帝都,天子乃天命所歸,那歸剪愁你總沒有話說了吧。蒙英覺得這其間的彎彎繞繞實在讓人頭疼,“既如此,段世子和鳳雲郡主尚沒搞定司徒殊木,思蘭小姐應也不會太苛求自己吧?”

想到喬思蘭,秦旭的笑意也傳到了眼底,那是不可錯認的柔和,“那丫頭啊,雖然聰慧,但是到底是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管理家宅,主持中饋,她都可以做得完美無缺,但是和政事扯上關係,她確實不如東陽北安的那兩個。段謹溪是一名合格的政客,霍鳳雲是一名洞若觀火的女將,這些……是不一樣的。”想到記憶深處的那個女子,他微微歎息,“無論再怎麽像,還是不一樣的。”

蒙英一怔,他看得清秦旭眼角那一絲憾恨,那是不甘心,是不認命,他看著秦旭雖然硬朗但稍稍有些佝僂的身子,鬢間的白發,也不禁歎息一聲,一生癡纏,也隻換得一生遺憾。

“思蘭派的人最遲明天就會到帝都,屆時直接報與陛下。”秦旭語氣微微一頓,帶著冷意,“順便呢,把鼎城的那些傳言也報上去。”

秦旭扶著桌案站起來,陛下,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呀。

大齊獻帝二十六年,四月二十三日。

獻帝下旨,言東陽王世子段謹溪擅入帝都,劫持太後,是為大逆不道,責令其待罪入京且親送太後回宮。東陽王教子無方,責令上奉東陽軍虎符,閉門思過。

聖旨一下,舉國皆驚。

然而東陽的反應,更是讓天下目瞪口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