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中了叫沈月華的毒



沈月華的瞳仁像是黝黑的葡萄,她眸色深沉,偏過頭看了眼緊張兮兮的顧呈瑜,以平常的音量道:“我說出來,你會好受些?”

“果然是那日的吻?”許鳴的眼神纏綿悱惻,“隻是我不知,華兒你為何要將毒藥藏在嘴裏?”

沈月華笑了笑:“許鳴,我感謝你,真的。”

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有一個人拚盡全力愛我,就是一件太過於美好的事情。沈月華何德何能,能被世上最好的兩位男子傾心愛著。

但還是對不起,沈月華的心已經被顧子瑾獨占,永遠都不能騰出另一個人的空。

“為了他?”許鳴看向遠處的顧呈瑜,他真的很嫉妒這個人,有著獨一無二的幸運,不僅天生驕子,還擁有了沈月華的愛。

“是,他怕苦。”

許鳴此刻真恨自己聰明,從沈月華的神情就能推論出大概,許是顧呈瑜生了病但卻嗜甜,沈月華竟用這種法子給顧呈瑜治病……

苦澀排山倒海,再說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梁國的大隊即將回國,那是一條幾乎沒有退路也沒有未來的路,他恨不得在這裏與沈月華相對一輩子,但多一刻也是煎熬,甜蜜的煉獄。

不如離去。

許鳴落寞地轉身,背影在月光下尤其的黑暗與孤獨,就像一個吸納了無數悲傷的黑洞,隻勉強維持著短暫的形狀。

“解藥,真的不需要嗎?”沈月華知道自己不該這麽問,但她畢竟與許鳴糾葛這麽深,實在不能不關心他。

許鳴苦笑:既然心已中了叫沈月華的毒,那就用這幅身軀去永遠懷念和銘記吧……

“大概我這一副殘軀,是你此生唯一解不了的毒了。”他沒有回頭,如果她能以這種方式記住他,便值得。

目送許鳴遠去,沈月華心裏浮起一絲淡淡的傷懷。

“謝謝。”她轉身,步履堅定地走向顧呈瑜。她以為這一世與許鳴將是永別,其實不止她,連顧呈瑜都沒料到,多年後會那樣與許鳴相見……

但現在,他們看著對方走近,隻從彼此眼中看到彼此。

天上星很亮,像極了綢緞上鑲嵌著的鑽石……

那一晚的西山真的手可摘星辰,顧呈瑜將最亮的“星星”送給了沈月華,那是他象征太子尊位的玉佩。他輕輕在她耳邊說:“且看天下,為你。”

山風,落葉,蟲鳴。

匯聚成一曲動聽的調,為她而唱。

在大陳的日子屈指可數了,等到真的要離開這個耗費了她上一世的地方,沈月華還是有些不舍。這裏有她的愛恨情仇,確實難以割舍。

“小姐,那個人……好像還活著。”綠衣撇著嘴,偷偷提醒沈月華。

她指的是沈星零,被許鳴特意吩咐遺棄在乞丐街,衣衫襤褸,尊嚴盡失,但卻還咬牙活著。綠衣不明白沈星零,分明已經慘敗至此,為何還要苟延殘喘?

“就讓她活著吧。”沈月華神情一絲都未變。

經曆了這麽多事,沈星零已經漸漸地不再能激蕩起她心裏最隱秘的恨意了。她要將前世的傷痛在心底塵封,離開大陳,奔赴幸福。

綠衣眼珠子一轉,笑道:“小姐,奴婢想去看看。”

“好。”沈月華也不阻攔,綠衣這丫頭怕是心裏又起

了鬼點子,讓她玩一玩也無妨。

“那奴婢陪小姐進宮。”紅裳剛把糕點擺放整齊,抬起頭道,“宮裏的人不知道小姐的習慣,奴婢不放心。”

沈月華點點頭,一般這兩個丫頭想做什麽,隻要不出格,她都會應允。

“進了宮不能再叫小姐了哦!”綠衣神秘兮兮地摩拳擦掌了會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連忙叮囑紅裳,“咱小姐現在可是昭陽公主,宮裏的那些人規矩多得很,不能給小姐丟麵子!”

紅裳一臉“你在逗我玩?”的表情。

綠衣摸摸鼻子,灰溜溜地溜走了。上次去宮裏,是她一時間稱呼錯了,被好些個太監糾正過,這才心有餘悸。但以紅裳的細心,怎麽會犯她那種錯誤?

穿好宮裝,沈月華踏進馬車。

車軲轆緩緩滾動,她優雅閑適地品茶,看著芽芽挺立的茶葉,悠然道:“琴妙都告訴我了,那人是誰?”

紅裳神色未變,她蓋上食盒道:“禁軍統領,韓嘯。”

“哦?”沈月華眉尖兒一挑,她著實沒料到居然會是韓嘯。一個堂堂禁軍統領,怎麽會中意綠衣?倒不是說綠衣不好,但畢竟階級差距太大,綠衣身為丫鬟,在世人眼中算下等人,“如何?”

紅裳坐在沈月華對麵,搖頭道:“奴婢看不懂他。”

沈月華慢慢地品著茶,在茶香裏極力思索有關韓嘯的一切。她驚起地發現,此人真是中規中矩,若不是他對綠衣有情,或許沈月華永遠都不會注意到他。

一個低調得不能再低調的統領,老實厚道,人緣極好。

但紅裳卻直言看不懂他,那就有問題了,說明此人的城府恐怕不是一般得深。沈月華了解紅裳,這丫頭雖然話語不多,但看人奇準。

“去讓少爺查查。”沈月華放下茶盅,“若無礙後再說。”

“是。”其實紅裳正有此意,但一則綠衣不準,二來如果沒有沈月華的準允,怕是沈天賜也不會放在心上。畢竟是一同長大的好姐妹,紅裳比任何人都上心。

沈府離皇宮不遠,沈月華剛從馬車上下來,大總管太監居然親自來迎。

雖然是閹人,但大總管倒是生得器宇軒昂,沒有給人奴顏婢膝的嫌惡感。他甩了下拂塵彎腰道:“皇後娘娘讓奴才特意在此處接公主。”

“辛苦大人。”

“公主言重,娘娘說,若不是現下身子太重,她是要親自來接公主的。”大總管偏過身子,引著沈月華往宮裏走。一路上偶爾聊幾句,將宮內的情況大致說了個清楚,周全至極。

宋興書登基後,不知多少人眼巴巴地想把自家閨女往皇宮裏送。

但奈何這位新帝不按常理出牌,他居然昭告天下,送進宮可以,但得一輩子守活寡,能享受得了這個“殊榮”就行。新朝的裙帶關係隻有徐皇後一個人有,其他人還是省省吧。

眾人瞠目結舌,平涼候府樂開了花。

這道聖旨沈月華是知道的,可謂三國史上最神奇的聖旨了,當年齊國的啟帝對元後表一世一雙人的忠心都沒有這般“荒唐”過。

但著實惹了太多女子的豔羨。

甚至在三國裏都掀起了一股“表忠心”的風潮,有些位高權重的府裏嫁女,還要求對方出具類似的書據。當然,畢竟隻是少數而已。

不過當

時顧呈瑜就表態:“宋興書做得都是毛毛雨,等阿月嫁給我,肯定讓你有獨一無二的幸福!”

雖然沈月華不在乎這些形式上的東西,但聽到這話,她還是忍不住泛起小小的喜悅。

“公主殿下,棲鳳宮到了。”大總管稍稍退後了一步,“宮裏的人很少,隻有幾個貼身服侍的宮女,娘娘擔心公主不習慣,特意讓宮裏清淨了許多。”

徐依柔對沈月華真的是無微不至得好。

沈月華點頭道:“多謝大人。”

“奴才的榮幸。”大總管頗有不卑不亢之感,又囑咐了幾點,他這才轉身離開,站在遠處候著。

棲鳳宮並不如眾人想象得華麗雍容,相反的,這裏清幽典雅,很有格調。

慢慢踱步而入,沁人心脾的花香在鼻翼纏繞,讓人身心舒爽。有徐依柔這樣的妻子,無怪乎隻要無政事,宋興書就喜歡在棲鳳宮待著,即使小憩片刻也舒服得緊。

“華兒!”徐依柔扶著大肚子,往門口走了幾步。

“小心些。”沈月華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連忙過去將她扶住,“都是要當娘的人了,可不能毛躁。”

徐依柔臉一紅:“我原就不是毛躁的人,這不是許久未見你,想得很。”

貼身服侍的宮女看得差點兒驚呆,雖說皇後娘娘平素人很隨和,但也是恩威並重地治理後宮。誰能料到,她在沈月華跟前居然還像那個傳聞中的嬌羞閨閣小姐,連自稱都沒有了。

沈月華看了眼幾個宮女:“都下去吧。”

相比於皇後娘娘,這個新晉的昭陽公主倒更有母儀天下的範兒,怪不得能被顧太子看上,將來可是大齊的皇後呢!

一排宮女還在思想遨遊,聽到沈月華的命令,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當內殿隻剩下沈月華和徐依柔,徐依柔徹底沒了皇後的威儀,笑得春光燦爛,拽著沈月華的手慢慢搖:“華兒,華兒……我現在可真幸福……”

沈月華笑著搖搖頭:“原還擔心你做不慣這皇後,現在看來,宋興書做的不錯。”

“興書他……”徐依柔的眼神稍微閃爍了一下,神情裏藏著些許心疼,“他是怕我離開他,這才下了那道聖旨。”

沈月華點頭:“是因為相思的事。”

“嗯,華兒,婆母她前些日子出現了。”

“明帝大喪那日?”

“對的。”徐依柔仿佛陷入回憶,有點兒不解又有些敬仰,“婆母是個很不一樣的女子,我甚至覺得,她不屬於這裏。”

她這一句話讓沈月華心中一震!

能讓一國帝王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的人,或許真的不屬於這個時代!

沈月華是死後重生之人,她親身經曆過這一股神秘的力量,便相信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其安排。她拉徐依柔坐下,將手指放在徐依柔腕上,感受著她的脈搏跳動。

相思如煙,已成往事。

明帝都不在了,想必她也不會再回來這裏。

但沈月華的人生仿佛才剛剛起航,陳國已經大致塵埃落定,但在從未踏足過的大齊,那裏卻有看她不起的元後等著。人生,不過披荊斬棘罷了。

突然,徐依柔的脈搏變得混亂!

“華,華兒,疼!”徐依柔的表情痛苦,捂住肚子,無骨般地癱在羅漢床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