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尊榮為了誰而爭?



“哎呦,老太太您哭啥呀,這是好事兒嘛。”翹臀太監臉上堆滿了笑,尖聲細語地撫慰,小眼睛提溜亂竄,好像在找什麽人。

沈欽到底沉得住氣些,他給了翹臀太監些賞錢,穩住心神道:“勞煩公公來宣旨了。”

“沈大人先別急,這聖旨被太子殿下拿走了,咱家雖說隻是帶個口諭,到底也得正式地參見一下昭和公主,表達敬意嘛。”翹臀太監四下張望,頗有見不到人不走的架勢。

沈欽有些無措,他一時間還不能適應這個稱號。

公主?這沈府有史以來就從來沒有公主踏足過,而現在,居然憑空冒出來個昭和公主,這公主還是他最重視的女兒,怎能讓他不震動?

“沈大人?”翹臀太監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公主不在府裏?”

“啊?在,在的!她剛回來。”沈欽連忙道,“微臣引公公前去如何?”

翹臀太監嬉笑道:“那就麻煩沈大人了。”他是必須要見到這位新晉的昭和公主的,上一次見麵沒給公主留下好印象,也不知她會不會狹私報複?簡直震驚!誰能料到一個小小禦醫,居然成了公主,還賜婚給了大齊太子,成了尊貴無匹的太子妃?

這旨意也正是沈月華剛才所看到的,而顧呈瑜臨走前的那句話真是字字誅心。

他的意思很明顯:聖旨雖是聖旨,但若阿月不願意,那便罷了……

要怎樣的情深意切,才能奮不顧身,隻愛她?沈月華突然覺得自己太渺小,在這場愛情裏,她做的太少,遠不及顧呈瑜待她之萬一。

她調整好狀態,或許那個自己嚴防死守的秘密,也可以與他一同承擔。

不知不覺間已經走進了外書房,她以為能聽到沈欽氣急敗壞的聲音,卻看到了他躲閃的眼神,還聽到了太夫人低低的啜泣聲。

未免有點不尋常。

她的視線掃過臉上開花的翹臀太監,登時懂了這反常現狀。

“有勞公公前來宣口諭。”沈月華微微點頭致意。她的言行舉止一向是高貴大方的,如今又罩上了公主的光環,更顯耀眼得很。

翹臀太監的笑裏帶著點兒不自在,試探性地道:“奴才原在……圓玉公主宮裏當差,公主還記得奴才?”

沈月華不願得罪這些滑得跟泥鰍般的太監,宮裏險惡,多一份人情總是好的。

她知道翹臀太監的意思,笑道:“是嗎?大抵是忘了,若過往有麻煩到公公的地方,還要多謝公公的照拂。”

“哎呦我的公主殿下,您說的什麽話?能給殿下引路,是奴才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翹臀太監徹底鬆了口氣,看來這昭和公主也不是那種氣量狹小之輩。

又恭維了幾句,翹臀太監撿了個借口便走了。

他不是瞧不出沈府有事,但不得到沈月華的直接態度,終究於心難安。

現在好了,起碼沒了後顧之憂。翹臀太監大大小小也算個人物,在這個時代,不管小人物還是大人物,為了順利活下去,為了向上攀爬,都幾乎要長一百個心眼,得使盡渾身解數。

太監一走,明堂裏陷入了尷尬的寂靜。

沈欽張了好幾次嘴,但都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沈月華。直呼“華兒”失了禮數,但尊稱公主,又著實別扭得很。而太夫人則縮成一團,心裏怕得厲害。原本沈月華就不喜她,如今不僅暗地裏有大齊太子的庇護,明麵兒上居然成了公主殿下,這……希望這孫女兒還不至於全然廢了禮儀

孝道。

沈月華品了兩口茶,刻意騰出些時間讓這兩人靜靜。

她輕放下茶盅,道:“爹,我聽說天賜被賭坊的人押下了,您怎麽看?”

“為父,不對,微臣……也不對。”沈欽尚在糾結自稱,苦惱得將眉毛攪成一團,最後隻得湊合道,“我聽公,公主的。”

“罷了。”沈月華掃了眼還有些發抖的太夫人,道,“既然爹和祖母都放不開,那我便在這裏聲明一下:賜封和賜婚隻是我與子瑾之間的事而已,以後在府裏,還是按以前的一樣便好。”

太夫人低聲道:“不太好,規矩終究是規矩,禮數還是不能廢的……”

她這是一語雙關,想借此來暗示沈月華別太為難她這個親祖母。說罷,抬眼偷瞄沈月華,都不太敢正眼兒瞧。

沈月華很清楚太夫人這點兒小心思,沈夫人還在的時候,她每一次都看在眼裏。

想起沈夫人,她就真的不想給太夫人好臉子看,恨不得像她曾經對待沈夫人那樣懲罰她。但現實不允許,不知有多少人在暗處盯著她的品行,站在高處雖然權力大,但一門心思找錯處的人也不少。

更何況,遠在大齊的皇後也不知對她是怎樣的態度,小心謹慎總沒錯。

“我永遠是爹的女兒,您的孫女,這也是禮數。”沈月華順著太夫人的心思,輕描淡寫地一提,也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繼續道,“天賜還在賭坊,爹是怎麽個想法?”

說到沈天賜,沈欽臉一黑,恨聲道:“都會賭博了,看為父不給他上家法!”

怒衝頭頂,他拿起桌上的藤條就想往外衝。

“可不行啊!”太夫人突然大嗓子一嚎,動作倒是迅捷,一下子拉住沈欽,“他還小,說說就行了,萬一打出個好歹,你怎麽對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啊!”

“就當我沒這個兒子!”沈欽越想越氣,他沈家世代書香,哪兒能容忍得了沾染賭博的惡習?再說沈天賜都當官了,萬一被某個言官看到再參一本,這烏紗帽還要不要了?!雖然看起來氣得臉通紅,但他心裏的小算盤也打得挺響。

沈天賜的糊塗行徑得有人罩著,但華兒卻讓他出主意,這可不行,必須得逼著華兒放話,他現在根本做不了主,也不敢做主。

太夫人死活不讓,沈欽怒氣不減。

假模假式地鬧鬧哄哄間,沈月華慢悠悠地站起:“天賜畢竟是朝廷命官,爹這樣當街去動用家法,到底不合適。”

沈欽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當即就把藤條扔了,道:“華兒怎麽說爹就怎麽辦!”

“我去吧。”沈月華緩步走到沈欽麵前,搖頭歎息,“爹,這沈府有我沈月華在一日,便會富貴榮華一日。但這尊榮我是為了誰而爭的,您心裏應當清楚。”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對不斷推卸責任的沈欽,她已經不再有一點身為子女的尊敬和崇拜。父慈女孝,其樂融融的家在沈夫人離世的那一刻,煙消雲散。

“我的兒。”太夫人長長地歎了口氣,她幽幽道,“這家是徹底變了主子,原本為娘還打算給你張羅一個新夫人,現下是不能了。”

沈欽心痛得直抽抽。

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止一次夢到過小時候教沈月華讀書識藥的事情,那些事曆曆在目,而當年聰敏的小丫頭卻仿佛不見了。如果沈夫人還在,大概這個家會是另外一副樣子吧。

他下定了決心道:“娘,沈府不

會再有新夫人。”

“你說什麽?”太夫人瞪大眼,怒斥道,“一個府裏怎麽能沒有女主人呢?朝廷百官以後該怎麽小看你!”

“以後也別和寧遠伯府再來往了,宜妹身子弱,沈府太遠,還是別來的好。”沈欽是徹底鐵了心,他知道太夫人的心思是寧遠伯夫人扇動起來的,沈宜對娘家的指手畫腳早就惹了沈月華的厭煩,他做父親的,能讓她順心些就順心些吧。

平生頭一次違逆太夫人的意思,也是第一次當著太夫人的麵,沈欽拂袖而去。

……

宜婷拉沈天賜去的賭坊是“長興賭坊”,自然是全京城最豪華最有背景的賭坊。據說這裏麵魚龍混雜,幕後老板不僅耳目靈通,還是皇親國戚,一般人都不敢惹。也正是如此,那些狗腿子們才有膽子來沈府要錢。

不過讓沈月華想不通的事,即使沈天賜是被宜婷脅迫著,但憑他們二人的武功,也不至於被二流的打手扣押。

因此,雖然知道在京城裏不會出紕漏,但她還是有些忐忑。

沈月華帶著綠衣和琴妙踏進賭坊的門,忍不住皺皺眉。賭坊裏麵光線昏暗,烏煙瘴氣。但她一出現,歇斯底裏的吼聲戛然而止,原本都快賭紅了眼的賭徒此刻皆目瞪口呆。

長興賭坊何時來過這樣的女子?簡直高貴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你是哪家的姑娘?爺有的是銀子!來陪爺喝一杯!”

總有那不長眼的,還張牙舞爪地上前想占沈月華的便宜。

他話音剛落,下巴就被淩厲地卸掉,疼得滿地打滾。動手的人快得仿佛鬼魅,是那個叫致也的少年,剛剛被顧呈瑜安排給沈月華當暗衛。他藏身於暗處,一般人壓根兒看不到。

賭徒們跟見了鬼似的使勁往後縮。

這下沈月華絕世的容顏在他們眼裏,竟立刻變成了嗜血修羅。

賭得昏天黑地,神誌不清,也難怪這幫子敗類會產生這種幻覺。

“給你們的主子說,我來了。”剛才在明堂片刻,沈月華已經想了個通透。若長興賭坊的幕後老板真如傳言那般神通廣大,那他既然膽敢扣住沈天賜,必定另有所圖。

無非是想讓她來,那她便如他所願。

顧呈瑜曾說過,身邊有致也護法,除了許鳴的龍潭虎穴,其他地兒就如入無人之境。

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廝小跑著過來引路:“主子讓奴才來接您,您請。”

亂糟糟的賭坊背後,果然別有洞天。那小廝先把沈月華引到一處廂房,沈天賜和宜婷以極其不雅的姿勢呼呼大睡,酒氣熏天。

怪不得,原來他們二人大醉酩酊,自然連反抗都反抗不了。

沈月華皺眉道:“我要帶他們走。”

“主子怕郡主和沈大人失了體麵,這才讓他暫住廂房。您想何時帶走沈大人均可,無需經過奴才的同意。”那小廝雖然精瘦,但說話條理分明,不卑不亢,顯然是個人物。

“你的主子是誰?”

小廝神秘地一笑:“主子說,能幫助殿下是主子的榮幸,殿下別忘了就好。”

他居然稱她“殿下”,這長興賭坊真是非同小可,以後不能再小瞧了去。沈月華點頭,淡然道:“這人情我記下了。”她做了個手勢,有三名暗衛出現,輕而易舉地將沈天賜和宜婷扛走。

此時,沈月華還在極力思忖該如何得到更多有關長興賭坊的訊息,沈府卻來了一位急匆匆的不速之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