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被管著真是麻煩
“許兄,不走嗎?”顧呈瑜輕飄飄地道,“有多久沒與許兄在永寧宮下一盤棋了?今日正是好時機,不如來一局?”
許鳴咬咬牙,已經輪不到他權衡了。
在顧呈瑜的攪局下,他怕是更不可能單獨行動趁虛而入。
宋興書頗為感激地對顧呈瑜點點頭,朝著許鳴做了個“請”的姿勢。黎王著急忙慌地想過來請教解決辦法,但被許鳴一瞪,總算開了竅,立刻奔回明帝身邊做“孝子”。
真是蠢貨!
但也隻能是他了。不論明帝再是寵愛宋興書,倒不至於會把皇位傳給一個隔房侄子,在這一點看來,黎王越是蠢就越是好把握,以後對大梁也越有利。想通後,許鳴臉上的笑意又浮現了出來:“一局怎麽能夠?起碼要殺個通宵!”
“那是自然。”顧呈瑜突然頓足,恍然大悟般地道,“不過許兄得稍候片刻,有人還得等我交待一下,嘖嘖,被管著真是麻煩。”說著,他還刻意在許鳴麵前露出甜蜜“煩惱”的表情。
許鳴眸中怒火翻騰,恨不得把顧呈瑜千刀萬剮。
隻見顧呈瑜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沈月華麵前,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什麽,沈月華勾唇微微笑,點了點頭,眼神柔媚而眷戀。
目!瞪!口!呆!
不是所有朝臣和女眷都退了出去,光天化日,顧呈瑜與沈月華居然這般不知避諱,男人們心裏拂過的大多是要怎樣不漏痕跡地與沈府結交和溫府今後地位的水漲船高,而女眷們腦中立刻反映出來的四個字是“不知廉恥”。
遍看天下,哪個貴女會在大庭廣眾如此?
但遍看天下,又有哪個女子在男權社會成功做了官?
沈月華是重生而來的人,經曆過生死,太多東西早已看清,什麽人言可畏?什麽女子就是男人的附庸?都是放屁!她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這一世,要活得開心,活得沒有遺憾。
“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顧呈瑜輕聲道。
沈月華笑了笑:“不會。”她抬起手,微笑著把顧呈瑜稍稍有些褶皺的衣襟撫平,“你呢?不會怪我宣告主權吧?”
“求之不得。”顧呈瑜笑道,“這個驚喜怎麽樣?”
他指的是明帝突然犯病的事,當然,顧呈瑜在其中做了手腳。
就在沈月華想到該怎麽理清這一團亂麻時,顧呈瑜就為她開辟了一條寬闊的大道,或許,這就叫愛到深處心有靈犀吧。沈月華也學著他道:“求之不得。”
如此,她就能接近明帝,才最有機會弄懂明帝心中真正在謀劃的東西。
畢竟圍觀的視線太多,顧呈瑜擔心沈月華會不自在,說了這幾句後便止住了。他掃了圈兒眼睛瞪得堪比銅鈴的眾人,無所謂地走到許鳴跟前:“正事搞定。”
許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沈月華,其中更多的是愛而不得的痛苦和惱恨。
“許兄再看下去,不免讓本太子以為,你在覬覦本太子的未婚妻。”顧呈瑜不喜他不加掩飾的眼神,直接橫身擋住。
“就是!”宜婷不知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大咧咧地道,“大梁的太子殿下,貴國皇帝陛下沒教會你要守規矩嗎?”
不得不說,宜婷麵對自己討厭的人,向來不留一絲情麵。
但這話說得,著實有些過了。
“放肆!”許鳴老好人的樣子終於繃不住,他需要一個宣泄口,再憋下去會瘋掉的!
“哦。”宜婷突然耷拉下腦袋,十分懊悔的樣子,再抬起頭時,美麗的大眼睛裏已經包了兩包亮晶晶的淚水,可憐兮兮地道,“宜婷自小被表哥慣著,說話沒有分寸,我錯了……”
變臉之快,態度之委屈,簡直讓許鳴應接不暇。
他沒理由再生氣,畢竟對方是一個剛剛及笄的女子,再嗬斥反而顯得自己氣度狹小。許鳴深深地吸了口氣,擠出一絲笑,以示自己不再在意。
宜婷輕輕拭去眼淚,邊用帕子擦淚水邊斜著眼看向許鳴,眼角閃爍著狡黠的光。
許鳴分明知道她是裝的,但卻隻能被她憋得又膨脹了一肚子氣,還不住地告誡自己要控製。大步流星地走向永寧宮,他頭也不回,麵部已經猙獰。
“太簡單。”宜婷得意地聳了聳肩,掃了眼緩步走向沈月華卻並沒有回頭看她的沈天賜,不滿地嘟起嘴,有點賭氣的意味,“表哥,走啦!”
大實話,顧呈瑜從來都不懷疑他這位表妹的演技,出神入化也不足以形容。
要知道,年幼時的堂堂大齊太子也時常栽在她這神乎其技的變臉絕技中。
“沈禦醫。”宋興書沒有在意這點小小的變數,走到沈月華跟前,“還請暫留宮中,等候眾太醫的診斷結果。”
沈月華點頭:“職責所在。”
做完這一切,宋興書才從容地走向明帝的寢殿。此刻的明帝早已被簇擁著抬到了寢宮,皇後更是嚇得差點兒暈了過去。
說起耍心機,皇後比之先皇後綽綽有餘,但論到真正地母儀天下,那就大大不足了。
在這種情況下,皇後能想到的隻有利用自己的權利讓圓玉和黎王能圍繞在明帝周圍,大大地向世人證明誰最孝順。但其實真正重要的是什麽?她反而被焦急衝昏了頭腦。
沈天賜被特許留下來陪沈月華,等他們走到寢殿時,內室死一般的沉寂。
終於,皇後的嘶叫聲打斷了忐忑不安的寧靜:“說啊!陛下究竟怎麽了?十幾號人連個病症都診斷不出來嗎?”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沈欽迭聲道。
“息怒?息怒能治好陛下嗎?沈院使!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國家動蕩,列強虎視眈眈,這意味著陳國的危機!
沈欽被數落得抬不起頭來,他左右一看,連忙把沈月華拉過來:“華兒你快看看陛下,沈府的身家性命可就全都靠你了啊!”
沒有擔當,沒有魄力。
他一向看重和培養沈月華,為的難道就是一次次地替他解圍?
沈夫人死後,越與沈欽深入接觸,沈月華對這位爹爹就越失望。皇後他們與沈月華有過節,都冷哼了一兩聲,想讓沈月華上手,又不願放下身段去請求。倒是宋興書作揖道:“沈禦醫,拜托了。”
“王爺言重。”按照地位,沈月華不能擺譜。
原本這就是顧呈瑜送給她的一個局,自然要大展拳腳。
眾太醫自覺地讓出一條道,最起碼在醫術上麵,他們身為男子與生俱來的傲慢早就消失殆盡了,對沈月華幾近臣服。望聞問切過後,沈月華的眉頭微微皺起。
比前世晚了兩年給明帝診治,
居然病情惡化到這種地步?
看來明帝最近反常的舉動也說明他感覺自己命不久矣,想在走之前做好萬全的準備吧。沈月華抿緊唇,不禁對明帝起了崇敬之心。在病痛的折磨下,他還能如此堅挺著,不得不讓人肅然起敬。
“天賜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去。”沈月華從龍床前的錦墩上站起,神色淡然。
皇後不甘心:“陛下都這樣兒了,你讓本宮如何放心離開?”
“所以,皇後娘娘是想讓微臣耽誤陛下的治療良機?”沈月華冷聲道,“沈家的醫術從不外傳,此乃祖訓,望娘娘體諒。”
沈欽一愣,這“祖訓”是華兒臨時瞎掰的吧。
給皇後扣了這麽一頂大帽子,她不走,萬一明帝有個好歹,那就是千古罪人。真是,現在沈月華說什麽就是什麽,誰還能反駁?
但畢竟麵兒上過不去,她不想總在沈月華跟前吃癟,定定地站在原地,等著人給她台階。
宋興書給滿屋子不知所措的太醫們一個眼神,他們到底做官做久會察言觀色,麵麵相覷片刻後都慢慢地退了出去。包括沈欽,他原是想留下從女兒這裏學學的,但沈月華卻朝他搖頭,他沒再堅持。
“皇後娘娘,事不宜遲。”宋興書微笑。
皇後瞪了眼淡定如斯的沈月華,冷哼:“本宮就給瑉郡王麵子!”
黎王想了想:“宋興書你也得走,別以為有個金牌就了不起,若是父皇一病……”如果明帝一病不起,這皇位八成是他的,別想耍什麽花樣!
不過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宋興書充滿怒意地打斷:“黎王請慎言!”
“黎兒。”皇後拽了拽他,麵色有些不虞,因為太子落難,黎王做事說話更加張狂,本性裏的暴戾自我表露無遺。
黎王不滿地哼了聲,率先走了出去。
等眾人都退下去,沈月華的神情突然變得凝重,看著床榻上喘息聲粗重的明帝,陷入深思。沈天賜斟了杯茶,遞給沈月華道:“姐,很棘手嗎?”
“是。”沈月華接過茶盅,放在手中,溫熱。
雖然明帝陷入了重度昏迷,但在寢殿裏,他們還是最好不要交流有關大齊的事。沈天賜默默地站在沈月華身邊,他對醫術隻是略知皮毛,根本幫不上忙。
“這樣吧。”沈月華歎了口氣,從隨身藥囊裏取出一個藥瓶。
把藥瓶裏的藥水在明帝幾個重要穴位塗抹了一點,等了大約半盞茶功夫,明帝總算緩緩地睜開了眼。他極度虛弱,但氣派還是凜然,雙眸睿智,仿佛洞悉了沈月華的一切。
沈月華垂下頭:“陛下身子虛弱,為何不早日召太醫?”
“朕清楚得很,硬撐不了幾年。”明帝眼神犀利地掃了眼沈天賜,“沈卿家也在啊。”
沈天賜跪地行禮:“微臣拜見陛下。”
“罷了罷了。”明帝幾乎連擺手的力氣都沒有,“沈月華,朕就問一句,還有多久?”
在上一世,因為沈月華醫治得早,自然能延續明帝壽命不少,若不是黎王弑君,能活到古稀也未可知。但現在,耽擱了兩年自不必說,明帝思慮過甚也是一大危險因素。
這個年限說出來,會不會被明帝遷怒?
沈月華靜靜地看著明帝,掙紮了一下,平和地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