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個家族的興衰都在當權者的一念之間。

這種殫精竭慮的生活確實會令人擔憂和厭倦,唯有保持內心寧靜和強大才是正途。沈月華給溫瀟斟了杯酒,低聲勸她:“表姐,順其自然,福禍躲不了,別弄得自己一身狼狽。”

“或許……事情並不如我們想象得那般糟糕。”

溫閣老的臉色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化,他冷靜自持,對宋興書微微點頭,二人仿佛達成了某種共識。又或者,表麵上明帝主導的一切,卻有黃鸝在後?

沈月華的心境逐漸開明,臉上浮上淡笑,聞著酒香,仿似微醺。

溫瀟不明所以,但看宴席裏的人都好像忘了那段小插曲,也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安慰了會兒,好像真的變得沒那麽糟糕一般。

壽宴進行到一半,圓玉公主忽然起身,說了一大堆祝詞。

她端著酒杯一飲而盡,豪爽的模樣兒倒是頗得明帝喜愛。明帝笑道:“圓玉也是大姑娘了,何時才能找到如意郎君?”

圓玉公主臉微微泛紅,嬌嗔道:“父皇又拿圓玉打趣。”

說著,她的媚眼往顧呈瑜臉上一個勁兒地飛,幾乎成了明示。

但明帝卻隻是笑笑不說話,沒如圓玉公主所願那般接著話茬繼續深入。她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難道父皇不希望她與齊國聯姻嗎?可不論明帝如何想,皇後卻是極度希望的。圓玉是黎王的胞妹,成了大齊太子妃,對黎王一係也是極好的。

“依臣妾看,不如好事成雙。”皇後提議。

這時,一直笑眯眯圍觀的許鳴表示讚同:“公主德才兼備,既是嬌妻又為良配,我看顧兄切莫負了美人恩啊。”他自然願意撮合,即使這般做對大梁有削弱的可能性,他也不想看著沈月華與顧呈瑜廝守。

“太子殿下慎言。”跟在許鳴身後的人已經不是張肖,而是換了位中年人——司鞍。

他是梁帝特意派過來監督的暗衛統領,不得不說,大梁在陳的探子幾乎全軍覆沒已經讓梁帝雷霆震怒,若不是許鳴以前做事很完美隻犯過這一次失誤,說不定梁帝都有了換掉太子的心思。

司鞍低聲道:“殿下應該迎娶公主,加固黎王信任。”

“身為屬下,你最好學會閉嘴。”許鳴笑意吟吟,在旁人看來完全是和顏悅色地在跟下屬交談,“否則,你便不用回梁國了。”

司鞍心中“咯噔”一下,攥了攥拳,小聲應下。

“說到嬌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許兄至今也是孤身一人?”顧呈瑜順勢把球踢到了許鳴的腳下,“許兄顧全大局,我也暫時沒有成親的打算。”

“就是!”宜婷立刻撇嘴道,“自己的事都沒處理好,還有閑工夫管別人!”

顧呈瑜佯斥道:“不得無禮,還不快給許太子道歉?”

“許太子一直笑嗬嗬老好人的樣子,必然沒生我的氣嘛,哪兒來的道歉?”宜婷脖子一梗,偏過頭去。

瞧得眾貴女目瞪口呆,對宜婷郡主的畏懼又多了幾分。

顧呈瑜笑了笑:“婷兒被慣得出了格,還請許兄莫見怪。”

“哪裏哪裏,郡主是真性情。”許鳴除了“大度”之外還能有什麽選擇?但被宜婷這樣一攪和,“賜婚風波”早已消弭於無形。

她得意洋洋地衝沈月華挑了挑眉,沈月華忍不住笑出聲來:真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

皇後著實不甘心,她原本是想腳踏兩船的。

既傍上大梁,又與大齊交好,如此這般等黎王登基後,她的太後地位也會穩固上許多。但現在看來,兩個太子都對圓玉公主不太感興趣啊。圓玉公主扁著嘴,十分不高興的樣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呈瑜。

黎王不滿圓玉公主露骨的表現,他早就對大齊無望,隻想一心一意地跟隨許鳴。

一時說話沒過腦子——

“若是能與大梁結了秦晉之好,這才是大陳的福氣。”黎王這句話充滿戾氣,把在座的眾人都嚇了一跳,緊張地看向顧呈瑜,不知這位齊國太子會有怎樣的反應。

宋興書“咚”的一聲將酒盅擱下,清俊的眉目浮現著隱隱的怒氣:“黎王!”

顧呈瑜悠哉地晃著酒盞,輕飄飄地哂笑,眼神中寒光乍現。

一時間,四周圍鴉雀無聲。黎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有多危險,立刻起身朝顧呈瑜長揖為禮,“本王不是這意思!顧兄千萬不要誤會!是……圓玉曾與本王說過對許兄傾心相付,本王與圓玉兄妹情深,不忍她被亂點了鴛鴦譜,如此而已!”

場子還沒圓好,轉眼又把圓玉公主給賣了。

圓玉公主嗔目結舌:她怎麽能有這麽豬隊友的親哥哥啊!

“哥哥!”她未免破壞壽辰的氛圍,還得嬌嗔一下,扭過頭轉身跑開,其實心裏早就有了把信口開河的黎王撕碎的衝動!

許鳴充耳不聞,就當完全沒有聽到。

顧呈瑜把晃了半天的美酒飲下,也沒接黎王的話茬。

在明眼人看來,即使黎王和皇後表現得都這般明顯了,但兩位尊貴的太子殿下都不願與圓玉公主有一絲瓜葛。女席這邊已經竊竊私語聲響起,嚼著舌頭,偷偷竊笑,大有幸災樂禍之感。

但明帝還是沒動靜,按照他對圓玉公主的寵愛程度,大概是會賜婚的,不論是顧呈瑜還是許鳴,都不會在壽宴的場合下不給明帝麵子。因此,明帝反常的不作為更是讓男席那邊費盡思量。

“華兒,陛下有些不尋常。”溫瀟不屑與一般女眷嚼舌根。

沈月華聯想到太子中毒事件,心中朦朦朧朧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初現,她沉聲道:“表姐,陛下怕是不願黎王係與兩大國有牽連。”

溫瀟眼睛睜大,聲音帶著喜悅:“陛下還是支持宋太子的?”

“懸。”沈月華輕輕搖頭,在東宮治病的這段日子裏,明帝壓根兒就又沒有任何施壓,這就擺明了他也不願宋太子能早日清醒。

既然遺棄宋太子,又不支持黎王,明帝究竟作何他想?

百思不得其解,奪嫡之爭在上一世有個那般輕巧的結局,大抵是因為明帝死得過早,若前世明帝沒有死於非命,是不是溫府一切不會那麽糟糕?

沈月華緊緊地攥著酒盅,重生之後,幾乎是嶄新的人生,步步為營也不為過。

現在舒良俊昏迷,沈星零失蹤,幕後黑手黎王還在風生水起,她仿佛報了仇,但其實根本不夠!如何才能真正看透這一切?如何才能真正讀懂明帝的心思立於不敗之地?

或許……

重生的她有這個優勢也未可

知。

沈月華臉上重新浮上自信的笑意,她想,她應該知道如何做了。

“華兒,陛下好像有點不對勁。”溫瀟突然抓緊沈月華的手,小聲驚呼,“天哪!陛下怎麽了?”

回過神來,宴席上惶恐的叫聲此起彼伏。

“太醫!太醫!”皇後大聲呼喊,沈欽領著一大幫子太醫一窩蜂似的全部湧了上去。而明帝此刻突然脫力了一般,連眼皮都沒有力氣撐開,嘴唇由紅潤快速地變白變皺,原本就接近花甲之年的老人,如此一來更像是已逾古稀。

酒盞從手中脫落,“啪”的一聲四分五裂。

幾乎所有人都慌了手腳,顧呈瑜和許鳴此刻倒是很有默契地退後,盡量遠離明帝,以防被扣上謀害陳國皇帝的帽子。黎王忙著衝上前孝順,誓要表現得比其他皇子更加關心明帝。

此時,真正主持大局的人反而成了瑉郡王——宋興書。

“大家莫慌!陛下隻是昨日勞累,大陳神醫輩出,定能無恙!”宋興書安撫臣心,吩咐眾人散去,“各自回府等消息不得外出!今夜京城宵禁!”

鏗鏘有力地命令,讓人心生敬畏。

黎王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像一個正常的親王,國家大局才是最重要的。他給眾太醫說了幾句威脅的話之後,站在宋興書前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呼道:“都給本王站住!”

原本有秩序退下去的眾人突然駐足,轉身看他。

黎王隻是麵子上掛不住,覺得宋興書搶了他的活兒,但話出口阻止了大家後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登時卡殼呆在那兒。

顧呈瑜哂笑一聲:“蠢貨!”

“敢問黎王殿下,微臣該如何?”溫府雖然現今不比從前,但到底是代表了大陳文臣幾十年的,溫閣老字字直中要害,“陛下身體不適,臣等先行告辭,明日還得早朝,不是嗎?”

他這是要盡最大可能穩住臣心,把明帝突然的犯病說得稀鬆平常。

宋興書歎了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塊金牌,在看到這塊金牌的一瞬間,黎王的臉都綠了,氣息漸漸急喘,不可置信地道:“你,你居然有!”

代表君權極致的金牌,竟然被明帝私下贈予了宋興書。

群臣嘩然,吃驚後悉數跪拜,心思急轉,實在瞧不清明帝的用意。

“按我說的做,都退下去,宵禁!”宋興書舉起金牌,仿佛有君臨天下之感。那眉目神情,竟隱隱有明帝年輕時候的模樣。

宋興書又走到顧呈瑜和許鳴麵前,道了抱歉:“怕是得委屈二位住在永寧宮了。”

顧呈瑜聳聳肩:“無妨。”他沒有為難宋興書,轉身衝沈月華極快地眨了下眼,瀟灑地往永寧宮的方向走去。

原本永寧宮就是大陳皇宮內專為別國皇族住的地方,但由於大陳勢弱,平日裏也不太規矩這些別國貴賓的行動。不過現在明帝病危,大陳時刻都可能有大的變數,就不得不限製他們的自由,以保證不腹背受敵。

許鳴臉上老好人的模樣早已不見,看著宋興書的眼神充滿了懷疑和警惕。

這宋興書仿佛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可恨的是他對宋興書的了解隻浮於表麵。黎王被一個小小郡王爺壓製,簡直匪夷所思。該不該被輕易地縛了手腳?許鳴在權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