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道士



世間自有因果數理,無礙不入白山黑水

白光閃過,染染抬腳就要衝過去,卻因為定身咒而動彈不得,就歡喜起來。施咒之人隻要法力還在,性命就還在。忽又想到初雲與別人不同,元神本就是一分為二的,即便這個身體裏的元神毀了,還有半個元神在狐爺身體裏。若是僥幸,狐爺自身的半個元神也能保全條性命。

便又急起來,身體突然一鬆,卻是狐爺變身化作的土黃狗及時趕到。才落地便迫不及待的問:“出了何事?為什麽……”已經眼尖的看見初雲倒地不起,急忙同染染一起趕過去。

染染將初雲抱起來,這麽多的血從她口中流出,源源不絕。初雲昏迷了,不得自知。便幾乎咬碎了白牙,詛咒絕命般開言:“天命!天命我便毀給你瞧!”縱身揮刀要取古陽頭顱。

卻半道被狐爺撞開,撲上去摁住了她,破口大罵:“瘋了你!你同我一樣有半個元神去拚命嗎!”話雖如此,下一刻染染全身一輕,驚得她更甚。狐爺必是用自己這半個元神同去求死!惶急起身,眼前卻是被道金光束縛的全身僵硬固定住的狐爺,明明已經距古陽隻有毫厘,卻偏偏永遠差之毫厘!

“大膽妖孽!擅闖紅塵擾人命數因果便已經是死罪,竟然還敢取人性命。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收了你這妖孽!”

本是僵持處,也不知從哪裏蹦出個娃娃,不大亦不算小的年紀,灰撲撲身道士袍,手中桃木劍耍的虎虎生風,端得氣勢非凡。那娃娃見狐爺被捆妖繩捆綁的絲毫不能動彈,便歡喜得幾乎要跳起來,忙掏出腰間收妖瓶,打算收了狐爺鎮壓起來。

“臭小子找死!”居然半道橫插進個道士,染染驚愕之餘抓鞭在手,當先要把狐爺救下來才最為要緊。那荊棘鞭剛剛到手裏,卻四肢收緊,低頭才發現自己也被捆妖繩圈了起來,團團密密保證她絕對掙脫不開。

方才還想提醒她的狐爺無奈歎口氣:“你不覺得就這種小娃娃他能困住我嗎?幕後另有高人好不好……”卻也怪不得染染,一夜之間奇變橫生,縱是再聰明的人見到自己摯友重傷被困,肯定情急則亂,根本想不到表象的背後還有何物。

染染現在哪有心情與它爭辯,隻拚命掙紮,耐不住跺腳:“你現在才說又有什麽用!”抬頭高喊,“敢做卻不敢出來認嗎!快給小爺滾出來!”

也不知是不是應了染染的呼聲,從方才那娃娃道士跳出來的地方緩緩走出來一個人,道袍在身卻與那娃娃截然相反的幹淨修身,生的極為秀麗,正笑得似是溫和又極似了嘲諷:“幾百年的妖狐了,連這一時三刻都等不得,虧得你這幾百年修煉光陰是如何熬過來的。”忽又作恍然大悟狀,“也對,若熬得下來,怎麽來人間惹這紅塵是非。”

這人分明就是在戲耍她們,染染與狐爺遙遙對視,誰也沒說話。反正在道士眼裏,妖精若是不害人,那簡直就是妄論綱常的天大笑話。而那個娃娃道士不停念咒想要將狐爺收進收妖瓶中的舉動,終於將不能動彈不能躲的狐爺惹到炸了毛:“小屁孩一邊兒玩去!以為我被你師父的

捆妖繩捆了便什麽能耐都沒有了是不是!想收我?先從你娘懷裏斷了奶再來!”

好凶爆的脾氣。秀麗道士走上前,細細查看狐爺身上的捆妖繩,確實是捆了,這隻狐狸也已經動彈不得。這裏麵卻另有蹊蹺。“沒有變回原形,也不能被收妖瓶收服。隻能令全身不能動彈……”拍拍狐爺頭頂,青山綠水般淡然的人,第一次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你這隻狐狸到還當真有意思。”

天命不許我殺了古陽,自然更不許你收了我這隻妖狐,壞了它既定的前緣因果。雖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被收,狐爺卻笑不出來,琥珀眼看定了近在咫尺的古陽,滿腹氣悶。

“臭道士,你可知你救得這個人是誰!你更知不知道,若是跑了他,要將齊國陷入何種萬劫不複之地!”見狐爺連掙紮都懶,勉強平下心神的染染立刻想到關鍵,自有人世間的法則可以說服這個道士,至少不會跑了古陽。

嗯?果然引得道士幾分興趣,轉去看向兀自呆立不動的古陽。伸手同樣拍拍,雖沒使力,口中卻暗自念了咒,瞬間將古陽喚醒。見他嚇得立時癱坐不起,卻也沒興趣裝個好人攙扶,隻是低頭問:“你是何人,怎麽會被它們追殺?”

這個它們本是獸類,古陽方才早就嚇得失了魂魄,隻將“它們”當做“她們”,瞬間腦中轉換了多少主意,最終出口卻是:“我……我不知……我爹生了重病,我隻是出來給我爹找郎中。不想走到這裏竟然看見天雷劈了一個姑娘。”扭頭左右尋找,驚覺原來初雲幾乎近在腳下,“姑娘!這姑娘沒事吧!”

怪不得能潛伏青丘這麽許多時日而無人察覺。這草原上的惡狼不但凶猛,其奸詐狡猾之處竟然更勝狐類。就連染染也不得不佩服的氣悶一笑,無話可反駁。

想到自己也是被天雷吸引過來,道士已經信了七分,對著古陽行禮道:“貧道休止,俗名孟雲州。那位是我的徒兒念無憂。你既然是無意中闖入妖狐曆劫,還是速速離去為要。”轉過頭來倒還勸染染,“他一個凡人,闖陣害得你夥伴重傷,本是無意,更或是天意。你們就不要再為難他才是。須得小心天理報應。”

什麽和什麽啊!這個死道士怎麽隻憑古陽一句鬼話,就將這其中糾葛因果擅自推斷一番。他以為他是誰!染染真是要被活生生氣死:“你個半道冒出來的臭道士,真是人說什麽,你便信什麽。你可知他實則是蕭國太子古陽,現在整座閶城都在追捕他。若是現在放跑了,其後果你該明白。”

孟雲州彎了唇,抬首暗自念叨:“確實聽說今晚宵禁因為著蕭國太子行刺長平王。”那萬事不存心般的閑適態度,著實能氣死個人。

“就算你不信我,至少也不能放跑了他。去將官兵叫來捉他回去,我們自然退回山林,永不出世惹人因果性命。”古陽會做戲,染染又何曾不會放低姿態。雖然心中怒火幾乎要炸了胸膛,但麵上誠懇,十足十的乖覺。

“嗯?”挑高眉梢,孟雲州墨色瞳眸看定麵前惶恐不明所以的古陽,忽然笑,十足好人模樣,“怎麽還不跑?真等著這兩隻狐

狸吃了你嗎?”

古陽雖然不明白兩隻狐狸是什麽意思,自己可以逃脫卻是真真切切的聽在耳朵裏。知道自己終於逃出生天的太子殿下哪裏還敢耽擱,爬地而起,以屁滾尿流的姿勢速速逃離。

就知道這死道士不肯信她。怎麽能眼看著古陽逃脫,幾乎發了狂的染染用起全部法力,寧死也要殺了古陽。

好整以暇的孟雲州就那麽看著,反正也事不關己:“你這隻小九尾狐才幾百年的道行,還不如學學這隻年歲大的,乖乖的也沒苦頭吃。”

狐爺無奈撇嘴,涼涼道:“如果不是我另一半元神大傷,你以為我會這麽甘心?”這道士腦袋壞掉了。

念無憂卻似才發現重傷昏迷的女子原來也是隻狐狸,驚喜向孟雲州請示:“師父師父,這隻狐狸都快要死了,肯定無力反抗。徒兒先收了她如何?”方才狐爺嘲笑他年紀小小不配收妖就已經招惹的他十分惱怒,現在就算是隻快死的狐狸,他也要收給這隻土黃狗看看。

染染才著急想要阻止,狐爺早就張嘴嘿嘿冷笑:“收吧,收吧。且讓你師父也親自收收看,看看能不能將我們收進你那小瓶子裏。”對著孟雲州那張風輕雲淡臉,好心的告知了謎底:“你能束縛我們,不過是應隨了天意。你且看天意讓不讓你收服我們這兩隻狐妖。”

這話頗為有意思。孟雲州轉過頭去看自己的小徒弟收妖,又似想到什麽,頗為關心的轉回來問狐爺:“若照你這麽說,那位蕭國太子古陽被我放跑,也是順應了天意。日後齊國滅亡,也是天意所向。”笑問,“那你們卻還這麽拚命的要殺他做什麽?要知逆天而為,必被天滅之。”

這人究竟是信還是不信它們?此刻也已經看不透麵前之人所思所想,狐爺咬牙:“你若信他是蕭國太子,齊國將有滅國之憂,你怎麽能放跑了他!”說什麽初雲自是妖孽,依它看,這人才是妖孽!妖孽王!能活活氣死妖孽的所在!

此時念無憂已經垂頭喪氣的走回來將收妖瓶遞到孟雲州手中,囁囁言:“師父,徒兒無能。”

事事都朝著這隻狐狸所說的方向走,哪裏由得孟雲州不信。他卻隻將收妖瓶捏在指間把玩,漫不經心道:“就算齊國滅亡,與我又有何幹。”

“什麽!”終於急了狐爺的眼,不自覺將長老那套說辭拿出來用,“災禍連年,世間生靈塗炭,你卻說此事與你何幹!”

“小狐狸,連你都說這是天意。天自定凡間事由因果。或生或死或富貴,便是戰火燎原,亦不過是這齊國的命數。天道不改,命數更不會亂。我在其中又能如何。我在其中更不會如何。我於人間無礙,人間更不會礙我。”這個如同從白山黑水裏走出來的墨雅秀麗人物,口中卻說著冷血如斯話語,還說的如此理所應當。

狐爺和染染還都沒來得及反駁,忽聞遠遠傳來人聲:“前方何人,不知今夜宵禁嗎!”原來那道天雷也將巡城的官兵衙役吸引來。

狐爺身體就突然做了變化,化成一名清秀美麗的女子高聲哭泣:“官爺,救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