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靈舞



軟洛嵐自傲翹袖折腰,木藍郎不敵逢遭大罪

“真的不用我送嗎?”葉非羽當真護著初雲和風淩走出宰相府,對於稍後自己父親會如何暴怒也沒去想那麽多。

揮手告別,初雲對於葉非羽出奇的好脾氣未做任何表示。隻是多看了一眼風淩,便笑顏燦爛:“不了,有人接應我們回去。”話才落,染染已經牽著兩匹馬過來。事實勝於雄辯,隻要有染染在,肯定不用人送。

隻能就這麽告別的說,葉非羽目送幾個姑娘騎馬離去,英氣強壓須眉。低下頭環顧自己身著內衣、不倫不類的模樣,再回過頭去想想自家老爺子那張暴跳如雷的關公臉……決定了,管他什麽模樣,投奔太子殿下還怕沒衣服穿嗎。於是趁著還沒人前來抓自己去老爺子麵前受刑謝罪,小少爺也騎了馬趕緊逃啊!

其實葉非羽的去向青丘姑娘並不在意,隻因有個人更加叫人惦念。

“蕭韻去哪裏了?”原本因為自己惹出這段橫生枝節,風淩心中踹踹還以為自己必會被好生訓斥才行。可是她怎麽忘了,初雲和染染這兩個人向來是圍觀作樂有熱鬧就歡喜的人。教訓什麽的,又不是她們職責所在,沒興趣,絕對的沒興趣。見她們隻顧著嬉笑方才宰相府中被攪得如何雞犬不寧,風淩方才大著膽子問出來。蕭韻的去向可是讓她惦念一整天了。

哈,還說呢。初雲率先不滿的瞪了眼染染,方才滿是無奈的調調開口:“蕭韻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而已。反倒是某個人啊,自己身為青丘的管事,行事卻還是莽莽撞撞的。既然都看見了,也都追出去了。留張便條或者隨便抓人留句話的事,這也都能想不到?你說她這腦子簡直是……”

牢騷沒說完,染染哪裏還能忍得:“喂!不就是一時沒有想到嗎!說啊說的!有完沒完。”頗有惱羞成怒之勢。

“沒完!沒完!”難得抓住染染痛腳,初雲不狠踩才怪,“本姑娘這是好心提醒你,下次莫再犯。”

“誰用你提醒!”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染染這叫揚眉吐氣,尚有餘興觀賞初雲驚慌失措下怎樣製住跑馬。還好她還尚有分寸,初雲勒緊了韁繩並未使多大力氣就製住了,輪到她很是氣惱:“染染,大街上也是這麽玩的嗎。”

“本姑娘沒腦子嗎。”

“哎呀,你……”

一日,兩日,三日,日日過去,君澈不在,葉非羽不來,青丘的姑娘們活的可真不是一般的歡快、悠閑。若想證實一下近日裏青丘姑娘有多悠閑,看染染怎麽訓練藍郎舞劍便可知曉。

“手抬高!抬高!”同樣的話說上三遍,染染姑娘立刻就炸毛,“抬高你都聽不懂是不是!放的這麽低你以為你在摘花嗎!”話還沒吼完,鞭子已經抽了上去。

硬生生挨了這一下,藍郎疼的直皺眉頭,心道這姑娘說的容易,往上再往上,怎麽可能再往上,胳膊要折了!

往石臼裏麵加上把花瓣,洛嵐手上不停眼中更是喜歡看熱鬧,順便涼涼的插句嘴:“染染你說的不對,樹上便沒花了嗎?準確說來,應該是你在撈月啊。”

以藍郎高傲的心氣哪裏容得下人說,染染暴力壓製也就算了,居然誰還都敢摻一腳?

“哼。石板橋從不疼,不用彎腰。”

哎呀,好毒的一句話。這個藍郎也就嘴皮子練得好。眼睛轉三轉,洛嵐姑娘還就不信了。將小石臼扔給旁邊打下手的南宮冥屺,便走入院中空地邊對小丫鬟吩咐:“去,取我的曲裾來。”

哦,有好戲看了。原本是打算圍觀染染這位嚴師是如何教訓

徒弟的,沒想到憑空多了這麽一枝節。方才還是散坐在院中的姑娘們立時開始呼朋喚友,生怕錯過了這場好戲。

“有舞無樂怎麽成。”出去散心之後精神明顯好了很多,蕭韻頗有心情指導一二,“既然洛嵐妹子舍了身上襦裙,選的是曲裾,那麽其歌舞必然是吹笛擊築才配得。”果見洛嵐遙遙豎起拇指,甚合吾心的樣子。便笑了又道:“有南宮老師在此,我本是不該獻醜的。可是想來讓這麽一個雅致人物去擊築,實在有煞風景。”

南宮冥屺聞言微微驚異,周圍眾人已經抬袖掩笑,皆道:“很是,很是。”

“不必說,南宮老師負責吹笛,我來擊築。”

難得可以如此輕鬆頑笑,初雲手臂隻憑空擺動下,長長的帷布已然在手:“染染來,搭條屏障好讓洛嵐妹子換衣。”握住荊棘鞭稍,手抖展布,頃刻間完成。

嗯哼?初雲都有興致摻和一把嗎?霜林雪也不說話,隻從身邊眾多尚在挑選的酒壇中選取一壇,單手提到石桌上。唬的方才同在做胭脂的姐妹們趕忙將桌上清理幹淨。霜林雪最是寶貝她的美酒,這點眾人都有深刻認知。若是這些花瓣有一片不小心落入酒杯之中,以後就別再想從她手中求得任何珍釀。

想來青丘真的是許久沒有這般輕鬆過。不然怎會讓在品酒之時萬事皆空的霜林雪都分心出來,還主動貢獻出美酒一壇,幾乎是絕無僅有啊。

諸事準備完畢,洛嵐踏著小碎步從帷布後搖曳而出,可見曲裾層層裹疊,雖然下擺寬大,但是仍對形體擺動有著諸多限製,遠不如直裾更能展現出諸多動作。

“上靈之曲。”

竹尺擊弦發出空靈之聲,悠遠似從天空而來,蒼穹中無哀亦有幾分悲壯之感。好在笛子聲隨後靈動而來,跳躍如林中鳥兒歡歌。不僅將悲壯之意衝淡,更是獨添了份廖遠之中跳動的生氣。

在這肅穆大氣的開篇之曲中,洛嵐尚還中規中矩的隻做些曲臂彎腰的儀式性舞蹈。但隨著笛聲越來越歡快,擰腰抬袖,轉瞬便已換了動作。將那寬大長袖舞出百種形態,時而翩若細柳,時而驚若飛鳥,時而曲若溪流,合著腰肢前折斜倚,竟是舞出再不可能扭出的角度。便隻見兩隻彩袖淩空飛旋,嬌軀翩轉,美人逐風,舞動蒼穹,鼓瑟九轉,羌笛漸升,光華流轉,湮沒繁城。

一舞完,滿堂喝彩。拍拍衣袖,洛嵐洛姑娘神氣萬分的對著藍郎挑釁:“如何?你也來個啊。”這舞蹈比拚的就是身體的柔軟度,就藍郎的死板身段,跳折了他。

“哼,女人的玩意。”死鴨子就隻有嘴硬。

嘿~我這個暴脾氣嘿!若不是寬大袖袍卷起來太費勁,洛嵐絕不會慢到讓南宮冥屺趕得及阻止住她。

不過自有人替他報仇,善出壞主意的清茶就很會找準時機:“染染啊,藍郎的症結其實很明顯。”走過去板著藍郎身體的各個關節,還是刻意的很大幅度,“看到了沒?身體太死,筋骨完全沒有打開,這樣怎麽可能做出如洛嵐一樣繁複華麗的動作。”

咦?才想到此節。染染手杵下巴,疑惑不解:“竟然沒打開嗎?藍郎是有武術功底的啊。”原還以為是不用再拉展筋絡的說。

“習武與舞蹈怎麽能相提並論。”擊掌下結論,“抻筋,抻筋,必須把筋全部拉開才行。”

好像……這根本是個陰謀才對。沒容藍郎想清楚,染染已經瞬間襲到麵前,伸腳左踢右踹,惟餘一聲慘叫直衝青天。

好有趣的樣子。眾姑娘齊齊圍攏上來,觀賞之餘順帶七嘴八舌的表達下自己的觀

點。

“再開點兒!這哪裏是一字馬,分明就還是人字形。”

“練舞哪裏是一日而就的,現在這個弧度已經可以了。他這麽大的年紀,突然重開筋骨,很容易拉傷,還不容易好呢。”

“那豈不是成了瘸腳馬?”聲音能不能說的別這麽幸災樂禍。

還是有人讚同嚴要求:“記得咱們小時候練舞,那可是要綁在牆上拉展筋骨的,上來就要十塊磚。他現在可好,手也不綁,腰也不直,這腳隨時能並攏。哎呀,哪裏有這麽糊弄的。來來來~那個誰,去把倉庫裏麵練舞用的器械都拿來。這麽好的苗子,可不能讓染染這粗枝大葉的姑娘給耽誤了。”

我呸!疼的滿頭大汗,為了不痛呼哀嚎而失了臉麵,隻能咬死了牙關隱忍的藍郎才不肯承認自己是什麽“好苗子”。這群姑娘們可真幹得出來,為了整人什麽話都能說,活似不要錢。也不知道小時候是遭了多大罪才練成如今這般柔軟的身體,現在終於有個人也要遭此酷刑。這些姑娘們不同情也就算了,居然還一個個生怕錯過了好戲的往前湊,這是什麽心態!

好在外麵突然亂糟糟的響動引起了青丘中人的注意,不多時便有下人跑進來說熱鬧:“巷子裏有人正在鋪紅毯子,遠遠的一眼看不見頭。聽到有人說這整條勾欄街首尾都封住了不讓人通行,還有人說其實遠不止勾欄街,整整十裏路都被紅毯鋪的嚴嚴實實的。現在閶城竟似封城一樣,人馬均不得出行。”

這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雖然紅毯一般都是喜事上才會出現,但是在這勾欄街八大巷裏麵居然會出現十裏紅場?這裏麵……旁人還不如何,隻是全跑到青丘門前親眼瞧瞧熱鬧。餘留下染染並著初雲齊坐到霜林雪身側,不知好壞著實讓人煩惱。

“三皇子幽禁禁宮,宇文瀟等眾多親隨今日才剛剛斬首示眾。究竟是誰能如此大擺排場?若是葉非羽,他究竟要不要不長腦子?才重新幫太子立穩腳跟就又如此花天酒地的胡鬧,他老子那日肯定沒揍上他!”

倒不是染染對葉非羽有多大的偏見,而是事情就擺在這裏,不由得人不抱怨。青丘才舒坦幾天啊,居然又要被這位小少爺纏上,想來就憋氣。

伸手向霜林雪討碗酒喝,初雲眯起那雙琥珀眼,微笑著很是不讚同染染的話:“葉非羽可不是這樣的人物。他雖胡鬧,卻鬧得很有目的。”這事情啊,也是要有心人從頭排序方能後知後覺,“先前君澈與南宮冥屺走得極近,分明已經是遠離了太子的姿態。而葉非羽才包下蕭韻,君澈隨後便來,這說明什麽?”

染染尚還未答,霜林雪已經重新開了一壇酒,驗其味道好壞順便搭話權似聊天:“青丘苦請南宮冥屺前來教導琴藝早便是眾所皆知。葉非羽是特地前來等著君澈。”

竟然是這樣嗎?染染不搭言兀自冥思苦想:那麽以君澈的聰敏應該一早便知才對,為什麽他卻默認了似的全不阻攔。

“而這次白鹿危機,不管外麵傳的怎樣不堪。葉非羽身為太子親信,一計不出一語不發,隻是每日裏死追著君澈,唯他馬首是瞻,甚至做到不管好壞言聽計從的地步……”許是美酒很合心意,初雲笑彎了眼,滿足~滿足~“現如今人盡皆知太子智囊唯君澈獨一。且不論葉非羽其人智謀如何,單這視人用人一項,著實超乎所有人之上。”

之前評論完畢,可以說說現在是怎麽回事了。

“若說這十裏紅場是葉非羽所為,那麽,我還真看不出沒了君澈的青丘,哪裏值得他如此大費周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