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生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初雲姑娘?本座搭的上話啊。”
君澈三人正在安陵梓默書房中苦思困局,不想這層層守衛的王府中竟然有人無聲無息的潛進來,更能偷聽到現在,竟然還敢發聲闖進來。此人能力膽識,實在是驚人!
紅衣張揚如火,踢門而入的三人組除了禦無痕,再無別人可想。
禦無痕!名滿樓!
君澈雙眼恨不得冒光。早在他聽聞安陵梓默拒絕了禦無痕的提議,就氣得要死。名滿樓是什麽樣的地方,禦無痕又是什麽樣的人。初雲也不知用了什麽辦法,讓他親自上門肯應承下一件任何事。
這簡直堪比天上下紅雨的好事,竟然就被咱們這位心高氣傲的王爺給放棄了!君澈恨不得一頭撞死!
趕緊幾步跨過去,緊抓住禦無痕的手,君澈哪怕給他跪下都是心甘情願的:“無痕公子若是能助我成就此事,價錢隨公子任開。若是有什麽條件,公子且提出來,君澈必盡其所能,絕不虛言!”
禦無痕這人行事隻隨心意。他這麽死命的盯著安陵梓默,自然要的不是錢,更與君澈無關。得了君澈的承諾,隻放肆笑笑,歪頭看向長平王:“簡單。本座就要長平王一句話。”
要安陵梓默一句話?君澈覺得不是什麽好事。
“本座就要你安陵梓默一句話。你求本座,本座就把事給你辦了!”
打蛇打七寸。誰讓禦無痕是個從不肯低頭的。你自持是王爺,我也是江湖之主。趕上門去看的又不是你的情分,敢和我對陣,有本事就永遠別來求我。
如今生死存亡,君澈和淳於夜忙看向安陵梓默:我的祖爺爺,咱們就受了這點兒委屈吧。
安陵梓默那飄忽不定的眼神終於看定了禦無痕,任他自負,這時也隻能認栽。拱手行禮,語氣淡漠不存起伏:“本王,求無痕公子助本王過此難關。大恩無以為報,日後但凡無痕公子開口……”
還沒聽他說完,禦無痕早沒了耐心,直接向君澈伸手:“快寫封書信,將事情寫明白,本座即刻去找初雲。”
當下三路人馬齊發,隻求爭分奪秒。
禦無痕找到初雲時,她正上躥下跳的在青丘裏麵掛鈴鐺。
等初雲看完了那封信,瞬間垮下了臉,對禦無痕抱怨:“無痕公子,您這哪是在幫君澈傳話。您這是在幫君澈要我的命!”
開玩笑!綺千斬誰敢去惹,躲還躲不及!
“他讓你去幹嘛?”禦無痕來得急,還真沒看。
“他讓我去找西樓,求他想辦法拖延住綺千斬不上早朝。別逗了!”初雲說著都想打人,“我可聽說了,綺千斬現在整日鎖著西樓,扣在身邊。我摸都摸不到他身邊,還想跟西樓說私房話?我直接提著我的狐狸頭,送給綺千斬比較省事。”
想找綺千斬的空子?本座有啊!
禦無痕伸手就跟黎朵朵要。
這麽急,真當我是神仙,隨手就能變。瞥了個白眼,黎朵朵從包裏取出紙筆,密密麻麻寫了不下三頁。
“這就是這幾日綺千斬的記錄,總有空子可鑽嘛。”
拿過來細觀,初雲簡直想用眼神殺死他:“你個無利不起早的奸商
,這次為什麽這麽肯幫長平王?”前麵不是還剛剛鬧翻了嗎?
禦無痕自有可以說動她的大道理:“你去讓本座代你還安陵梓默的人情。他讓本座找你說,就必須你自己還。所以本座隻是個傳話的,不偏不倚,兩廂公平。”
真是拿人的手短……
“皇宮是綺千斬的地盤,我不能用真身去,否則會被他立刻知曉。你讓我附個宮女身上,掩住妖氣,用人的身份,或許能掙得幾分機會。”
禦無痕的手段多的是,帶個人進宮完全不是問題。幾人趕往皇宮,生死暫且不知。
另說一支,淳於夜眼看著禦無痕帶走初雲,方走進青丘。
這種國破家亡的時刻,星子對登門的客人統統都沒好臉色。不過淳於夜對於霜林雪是個什麽樣的存在,人盡皆知。雖然隱約覺得這倆人必然又要來個不歡而散,可是又不好攔,隻能送進霜林雪的房間,臨走時叮囑句:“想揍他的時候叫我們,咱們姐妹定讓他討不到好處!”
難得得霜林雪噗嗤一笑,親送星子出門,讓她放寬心。
門還未關嚴,就聽淳於夜急匆匆道:“雪兒妹妹,我需要你的血!”
這可真是迫不及待。霜林雪轉回身看淳於夜急紅了的雙眼,分明應該是餓狼般的貪婪狠戾才對,可是她怎麽就隻能看出那裏麵滿是柔情無奈呢。
自嘲輕笑,看不清逃不脫的從來都隻有我一人而已。
“雪兒妹妹!”淳於夜沒時間等,幾步過來就想將霜林雪抱進懷裏。
抬手阻擋住,迷蒙似是永睡不醒的霜林雪輕歎,若是自己能永遠裝睡那該多好。
“淳於哥哥想要的,恐怕是霜林雪的心頭血吧。”
“什……”全身巨震,淳於夜急忙反駁,“我沒……我不是……”
“若不是,為何淳於哥哥躲在門外,直等到初雲出門,你才進來。”
堵得淳於夜沒了話。
可是時間不等人。“雪,雪兒。不是我狠心。今日朝堂上,皇帝竟然要讓太子任兵部尚書,統領閶城護衛。太子你是知道的,哪裏比得過長平王。如今閶城危及,城中百姓數萬,便是你青丘姐妹也這許多人,總不能交給個從來沒有帶過兵的廢物。”絮絮叨叨還要說上許多。
“所以你需要我的血,去賄賂的那老皇帝回心轉意。”
“是!”
嗬……是。他這麽痛快的承認了。他為國為民,他大義凜然,他殺一命救萬命,他毫無錯處。
隻是,為何你要殺的人是我呢?為何你連騙騙我都不肯?為何你不派別人來?
“淳於夜,我是霜林雪。你要殺的人,是霜林雪。”
醉臥霜林雪,酒香醇於夜。
那字有著酒香與墨香,兩小兒笑著紅了臉。
月夜星空,霜林雪破了祖訓,用自己的鮮血為淳於夜送行。
他蟾宮折桂,她香消玉殞;他回鄉枯坐衣冠塚,她在生死之間苦苦掙紮;他投靠王爺重走仕途,她固守青丘藏身避世。
是她想錯了,原來是她錯了。
“雪兒妹妹既然活過一次,又曾親自為長平王獻上心頭血,為兄便厚著臉皮再求妹妹一回,隻最後一次!”
淳於夜還在說。
霜林雪點頭,輕聲笑著點頭道:“是我的錯。我隻記得淳於哥哥答應我爹護我一生一世,卻忘了,霜林雪的一生一世,早已走到盡頭。如今,淳於哥哥自然永不用再護著我。此事,是霜林雪錯了。”
換淳於夜滿臉尷尬,並未聽懂,仍道:“那……那你可給我唄。”
“取心頭血不易,還勞煩淳於公子略等一等。”
出門尋到清茶。她正與孟雲州下棋,聽了霜林雪的要求,嚇得差點兒沒掀了桌:“取心頭血?你腦子壞掉了吧!取了心頭血可就死了!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我隻是師從家父,我爹不是神仙,我更不是!”
說著就要出去:“初雲呢,她竟然肯答應你?那個淳於夜沒被她打出去?我看你們倆腦子都壞了!”
霜林雪隻好往回拉:“初雲出門去了,不在青丘。就算她在,我定了主意,她就能改了?”
“哎呀,你到底要怎樣嘛!”清茶簡直要被氣死了。
“其實我早就死掉了。”語出驚人,霜林雪轉對著孟雲州道,“道長心明,早就知道青丘裏初雲和染染是狐妖。而我,則是被狐妖救起的一縷孤魂。”
當年初雲嘴饞,去了趟雲南就為買條火腿。回城時忽然聞到酒香氣,雖然來源應該是座亂墳崗,好奇心起,還是專門去看了看。就看到了在亂墳崗裏躲躲藏藏,就是不肯去投胎的霜林雪。
已經成了鬼,初雲本無意收入青丘。隻是多說了幾句,立刻改了主意,遂施法將霜林雪魂魄帶走。親去銀桂樹下取了一壇女兒紅,將魂魄融進去,凝成人形,描出眉目,這才有了青丘中永遠迷蒙著自帶醉的霜林雪。
“算起來,這壇女兒紅也該有個二十餘五,在世間也是個少見的好年頭。想必更加醇香,再融入釀酒師的魂魄,世間無二,肯定能助他成事。”繼續殷殷叮囑,“清茶稍後隻需將酒交給他就好,多一句話都不必說。”
“這世間已經沒有了我的淳於哥哥。門外那人與我無關,我與他無情,我活不活、在不在,他不用知道。”
那你就不要為這種人放棄生命啊!
話還未說出口,清茶眼見著霜林雪化成一壇酒。方才還能將這人麵上微笑看的清清楚楚,轉瞬間就成了酒水粼粼,發生的太快,她怎樣也接受不來。
“啊!”慘叫聲傳遍青丘上下。
淳於夜率先闖進門,隻看見孟雲州懷抱著暈過去的清茶,地上有酒一壇,想象中的血流滿地以及霜林雪的屍體都不見。
還未開口問,就聽孟雲州道:“那就是你要的酒,拿走吧。”
再欲開口,又被孟雲州打斷:“再耽誤下去,整個青丘的姑娘們都會過來,你再也走不了。”
隻好慌忙下跪,對著酒壇磕頭:“妹妹大恩,在下必待此事過後以命相賠!”抱起酒壇就跑。
將清茶安頓好,孟雲州細觀窗外星象。貪狼、七殺、破軍齊現,紫微星已入主正位。可憐蒼穹之下仍有多少人在為了自己的欲望拚命掙紮,用謊言,耍權勢,善經營,毀情義,利用他人,你爭我奪,露著醜陋的嘴臉,即便如此,依舊在努力,不肯停,哪怕明日要麵對的,不知是哪種未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