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夢琪又現



“夢姑娘來啦,夢姑娘來啦!”幾個男子歡快的邊跑邊叫,熱鬧的小街市立刻哄動了起來,人群自覺的分開兩旁,都翹首以待。李昭和牽著馬堵在人群中,行走不得,不由的皺起了眉頭。前方有敲鑼的聲音,還有歡呼的聲音,過了小片刻,便有四個男子抬了一隻軟榻過來,軟榻四麵皆是粉紗,前麵一塊被勾吊起來,裏麵斜坐了一個女子,粉色長裙,層層疊疊的像流雲一般鋪躺在地。

李昭和看了一眼,心頭一跳,那女子生的細眉長眼,粉腮白麵,正是死去的玉天荷!那女子早已被自己結果了性命,怎會出現在這裏?難道她有雙生姐妹?那也不可能吧,玉家也是有財有勢的大戶人家,怎會留落個女兒在外麵?

正在李昭和凝思間,軟榻上的女子已注意到了她,她大紅衣服鮮豔照人,在人群中一站,想不讓人看到都難。

女子看到她的時候身體明顯一震,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考慮什麽,然後又麵色平靜下來,揚起淡淡的笑容,兩人便這樣擦過去了。眾人跟隨著她的軟榻不住的呼喚,道路很快便讓開了,李昭和見天色已晚,也不再趕路,就近找了家客棧便住下了。

已至揚春,氣候溫暖宜人。李昭和坐在床上打坐片刻,便聽到有敲門聲,“姑娘,晚飯準備好了。”李昭和深吸一口氣,下床開了門。那小二看到她微微一愣:“趙姑娘?”李昭和道:“什麽趙姑娘?”小二一臉激動:“趙姑娘,我是張萬年,你不記得了?”李昭和皺眉:“我姓李,你認錯人了。”小二不信的又打量了她一番,便賠了不是,將飯菜擺放好,轉身離開了。

李昭和倒了一杯酒端起來,杯已至唇邊,卻又不喝,似乎在想什麽,過了片刻,淡淡的說:“既然來了,便進來同飲一杯如何?”

話音一落,窗已被打開,一個墨綠長袍的男子跳了進來。李昭和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原以為是梅鬆舞,沒想到此人卻素不相識。那人頭發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不同於蘭麝的木頭的香味。背脊筆直,好像在這白楊樹一樣挺秀的身材中,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他已不再年輕,下巴蓄有短須,清瘦的臉上一雙深遂的眼睛讓人不敢直視。

男子毫不客氣的坐下,摸過酒壺也不用酒杯,仰頭便喝下一大口。李昭和將杯中酒一飲而進,淡淡的說:“敵人?”

“是!”

“有何怨仇?”

男人沉默了片刻,粗糙的手指摸婆著壺把,聲音有些懷念,有些沉痛:“海風華。”

李昭和微驚,複又靜了下來,奪過酒壺倒了杯酒:“你是他的師父,沈亂?我的畫像便是你散發的。”

他嗯了一聲,又將酒壺奪了過來:“我找了你好久。海風華是我惟

一的徒弟,我很喜歡他。”李昭和又揚起頭喝盡了酒,“走吧,我們做個了斷。”

風吹過,卷起了漫天綠葉。劍氣襲人,天地間充滿了淒涼肅殺之意。

沈亂反手拔劍,平舉當胸,目光始終不離李昭和的手。李昭和先是默默的站立不動,看著漫天飛舞的綠葉,目光迷離,好久才靜靜的抽出了劍,有些漠然的看著他。沈亂被她這種目光激怒了,鐵劍迎風揮出,一道烏黑的寒光直取她的咽喉。劍還未到,森寒的劍氣已刺碎了西風!

李昭和腳步一溜,後退了七尺,背脊已貼上了一棵樹幹。沈亂長劍已隨著變招,筆直刺出。李昭和退無可退,身子忽然沿著樹幹騰空而起。猶如一隻展翅的紅色蝴蝶飛至樹梢;沈亂大吼一聲,衝天飛起,鐵劍也化做了一道飛虹。逼人的劍氣,摧得枝頭的綠葉都飄飄落下。豔絕的一幕,卻充滿了殺氣。李昭和雙臂一揮,掠過劍氣飛虹,隨著綠葉飄然而落。長裙隨著身形旋轉飛舞,猶如牡丹花開。

沈亂冷冷的看她一眼,又大吼一聲,淩空倒翻,一劍長虹突然化做了無數光影,向她當頭灑了下來。隻聽“叮”的一聲,火星四濺。李昭和手裏的長劍,準備的迎上了他的劍尖,兩劍對指。就在這一瞬間,滿天劍氣突然消失無影,雨般的綠葉卻還未落下,沈亂木立在血雨中,他的劍仍平舉當胸。可是劍身卻片片斷裂,落地。而他的右臂鮮血如小泉一樣不住流淌。

李昭和靜靜地望著沈亂,沈亂也靜靜地望著她。綠葉已片片落下,李昭和的眼裏的寒意漸漸散去,沈亂的臉色發著青灰色。

突然一個粉紅的女子被一個男子挾持著走了過來。李昭和皺眉望去,粉衣女子正是今天所見的玉天荷一般的人。她看著李昭和,眼淚嘩嘩直落:“小姐,我是夢琪啊。小姐,救我。”“夢琪?”李昭和愣了愣,原來是她,玉天荷的人皮麵具本就在她身上,隻是為什麽她一直戴著麵具做別人,而不露出自己的麵容。

夢琪哭了起來,對她揮著手:“小姐,救我啊。”

“李昭和,她是你的丫環吧。想救她可以,隻要你立刻自殺,我便放了她。”李昭和看了沈亂一眼,冷冷一笑:“你也知道她是個丫環,我怎會為了一個丫頭自殺?何況她曾經背叛過我,死有餘辜。”

“小姐!”夢琪淒厲的叫了起來,李昭和沒有看她,劍尖指著沈亂:“今日不殺你,我睡不安穩。”她說著忽然欺身而上,沈亂慌忙提劍相擋,誰料李昭和方向突變,一劍刺穿夢琪身邊男子的喉嚨,將他踢倒在地。

夢琪大叫一聲,撲進了李昭和懷裏。“小姐!”李昭和嗯了一聲,忽然麵色大變,將她一把拉開,砰的一掌拍出好遠。她咬著嘴唇撫著腰側的匕首,鮮血不

住的流淌著,她低頭看了一眼腰間,冷冷的看著爬起來的夢琪,淡淡的開口:“為什麽?”

夢琪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為什麽,為什麽?哈哈哈…你答應過我不殺海風華的,為什麽殺他!”

李昭和抿了抿唇,“我沒殺他。”

“不是你還會是誰!你讓我假扮玉天荷,卻又不管我死活。我尚未出的了海府,便已被沈亂捉住。你知道這半年,我過的是什麽日子嗎!倚樓賣笑,送往迎來,什麽離國名妓,什麽桂園花魁,我就是一個妓女!是你害我這樣的!是你害我這樣的!如果不抓住你,我此生都要如此活下去!娘娘,你不要怪我,你也是咎由自取。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終於自由了。”

沈亂點頭:“你自由了。過來拿你的賣身契吧。”

夢琪一聽,欣喜的跑了過來,沈亂左手伸入懷,右手忽的一抬起,劃斷了她的脖子。鮮血飛湧,如下了一場血雨。粉色的身子漸漸下滑倒地,迷人的雙目還不甘心的睜著,人已漸漸冰冷。

李昭和看著她的屍體良久,沒有說話。咬牙將匕首拔了出來,用腰帶緊緊圍住。沈亂也捆好了右臂,冷冷的與她對視。

李昭和烏黑的長發結起了點點冰花,臉色也越來越白。她用力握緊了劍,忽的如箭一般飛起,衝了過去,沈亂甚至來不及抬劍,胸口的鮮血噴湧而出……

林裏寂靜了下來,越來越靜,悄無聲息。李昭和擦了擦額上冷汗,回頭看了倒地的三人一眼,又抬頭看了看夕陽,長長歎了一口氣。

“你也會悲天憫人了?”沉穩的男聲響起,雪白的長袍隨風輕揚。李昭和轉身便對上了一雙冷而霸道又內斂又玩味的眼神。男子看了看她的腰間,衣裙已被鮮血浸濕,地麵上盛開了紅花。李昭和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的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丞相畢竟是久玩心計的人,時間抓捏的分毫不差。”

梅鬆舞仰頭大笑,笑聲充滿了霸氣,不可一世。李昭和冷冷道:“丞相是屬鼠的吧,如此會躲藏,真不是人類能做到的!”

“錯!”梅鬆舞狹長的鳳眼微微一眯,纖長的手指撩起自己的發絲:“我從沒有躲藏過,因為我一直在追隨你。你隻想著我會躲避,卻不會想到其實我在你後麵。我在暗,你在明,一直在追尋找人的不是你,而是我。”

“原來如此。”李昭和臉色有些灰白,“你這丞相果然不是混來的,看來,智謀上我是鬥不過你了。”

梅鬆舞勾了勾嘴角:“所以,我見你尋找的如此辛苦,我給你一個機會,出現在你麵前,和你武鬥。”

李昭和咯咯一笑:“丞相果然君子風範。在昭和身受中傷時公平的武鬥,這真是合理之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