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零落成泥碾作塵（7）



一日又一日，不知過了幾日，在這黑暗之中，根本無從得知晝夜的更替，師瑤釵從來也不知道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觸手盡是陰滑濕冷，空氣中充斥著腐爛的臭氣，更為可怖的是那無邊無盡的黑暗。身處這種黑暗之中，仿佛身體都會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複存在。最初幾時，師瑤釵還為突然竄到身上來的臭蟲老鼠之類失聲尖叫，然而後來幾日，她卻極為渴望能有一個活物來到她身邊，好讓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最初的時候，還能聽到眾人拖著鐐銬嘶聲大呼著：“冤枉！冤枉啊！”，可全都被淹沒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激不起一點點的回應。漸漸的，就隻剩下死一般的沉寂了。師瑤釵覺得自己就像一件垃圾，被拋棄在這個地方，不要說關心，就連踐踏，也不會有人恩賜給她，誰會對一件垃圾多看一眼呢？

不知到了什麽時候，黑暗之中竟然傳來了一陣難聽之極的金屬摩擦的聲音，一道光芒傳來了，刺得人眼睛發痛。

師瑤釵不顧眼睛疼痛，撲到牢門之前，張大雙眼，死死盯住那道光芒，深恐它轉眼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隻見光芒之下，一名身著朝服的官員展開一卷黃綢，大聲宣讀道：“師氏一族，造反謀逆，誅滅九族。即刻行刑！”

麻木，隻有一片麻木，沒有人應聲，不少犯人臉上甚至流露出一種“終於等到了”的神情，師瑤釵心思搖撼了一下，

心道：“是啊，終於等到了，與其這種腐爛下去，還不如給我一個痛快，讓我死在太陽底下。”她苦笑一下，慢慢鬆開緊抓在牢門欄杆上的手，讓開門口，等待著士兵進來帶她出去。一轉身，看到了師鬆濤緊緊抱著雙膝，將頭埋在懷裏，一動不動，師瑤釵心頭一顫，心道：“我怎麽樣也無所謂啊，可是鬆濤，鬆濤，他隻有十四歲啊！難道也要死？他，他還這麽小，他都還沒有活到啊！”想到這裏，淚珠兒不禁撲噗噗的滾落。

牢門“嗵”的一聲打開了，士兵大聲喊道：“犯婦一名師瑤釵，犯人一名師鬆濤，出來！”師鬆濤，放開雙手，緩緩起身，師瑤釵看著他的眼睛，心中一緊，快步上前，抓住那孩子的肩膀，顫聲道：“鬆濤，鬆濤你怎麽了？你看看姐姐！”師鬆濤反過手抓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握得發白，疼痛不已，陰沉著聲音道：“我……我不會放過這些人！姐姐！這個血海深仇，我一定要報！”一名士兵跨上一步，“唰”的一鞭抽到他頭上，大聲喝道：“反賊！還想著報仇？找死！”劈頭蓋臉地將鞭子抽來。師瑤釵一驚，緊緊將師鬆濤護在懷中，任憑火燙的鞭子抽在自己身上，師鬆濤在她懷中死命掙紮，大叫道：“放開我！姐姐！讓我跟他拚了！”師瑤釵咬緊了牙關，將他死死抱住。師鬆濤掙紮之中，突然感到一道道熱熱的**流到了自己的臉上、身上，他的聲音一下子啞了，渾身的力氣一下子都不知哪裏去了

，反過手將師瑤釵緊緊抱住，嗚咽道：“姐姐！姐姐！”那名監刑官也看不下去，喝道：“好了！不要打了！把犯人帶出來！”士兵住了手，罵罵咧咧道：“便宜了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揪住師瑤釵的頭發，將她拖出門外，又有一人過來，將師鬆濤的雙手反綁了，拖出門外。

監刑官看了他倆一眼，問道：“這個是師鬆濤？”師鬆濤抬起頭來瞪著他，監刑官看到他的眼色，禁不住也心頭一顫，道：“師鬆濤年方十四，皇上有旨，師家十五歲以下的男丁免死，與女眷一同發配棲霞郡！”師曠等人早已被帶到外麵，聽到此話，禁不住老淚縱橫，以頭磕地，大聲道：“皇恩浩蕩，師曠，師曠無顏見陛下啊！”監刑官皺一皺眉，大聲道：“帶下去！”眾士兵轟然答應，師曠嗚咽著，被人拖起，師瑤釵與師鬆濤費力地轉過頭，大聲喊道：“爺爺，爹！”師曠轉過頭去，喊道：“保重自己！別……別恨爺爺……”最後一句，幾乎聽不見了。

這就是師瑤釵與師鬆濤與家人的最後一麵了，當師家全家被綁在法場之上淩遲處死之時，他們兩人都在押往棲霞郡的囚車之上。

走了多時，這一日終於來到棲霞境內，一路上押解官兵的淩辱打罵自是少不了的。師瑤釵隻求鞭子拳頭不落到師鬆濤身上，至於自己遭受多少痛苦，卻也不放在心上。隻是師鬆濤目光之中的仇恨卻日盛一日，令師瑤釵都暗自心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