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誰歌玉樹**



鳳仙在前領路,帶著兩人來到長生殿,微微躬身道:“兩位看還缺什麽嗎?”

淩未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個,我肚子餓了,可不可以拿點吃的來?”

含笑忙走向偏廳,從食櫃中端出一盤點心放在桌上,柔聲道:“姑娘請先用些點心,奴婢這就去傳膳。”

淩未央笑著答道:“那就有勞姐姐了。”一邊興致勃勃地坐到桌邊,揀起點心往口裏,一邊讚道:“不錯,這茯苓豆沙糕清香酥軟,又沒有一絲茯苓的藥味,用料與火候都是一流的。這個鴛鴦餡的奶卷樣子精致秀雅,嗯,味道膄潤如脂,卻又不甜膩,禦廚的手藝的確不是蓋的呀!咦,這個是什麽?噢,羊肉薄脆。喂,你不餓嗎?來一齊吃吧。”

她舉著手中的點心招呼李辰。李辰早就看傻了,這一盤十樣錦攢盒點心怕不有十好幾樣,淩未央居然一一道來,經她這一問才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麽多點心你都知道?”

淩未央撇了撇嘴,道:“這有什麽,不過幾樣點心罷了,難道你們家這麽多年縱橫天下,連幾樣點心也沒吃過麽。”

李辰臉上紅了一紅,李家雖然是能征善戰,家大業大,卻一向隻對武功兵法、機謀權術感興趣,家中的教育也是以這些為主,倒真從來沒有那一位李家家主對吃喝玩樂感興趣的。而且,李家立足於江湖與九界,一向驕傲慣了,得罪的人自然也不少,為了自保,自然也不能出這樣的敗家子。所以這位現任李家少主竟然被區區一盤點心給鎮住了。

淩未央這才發現好像說錯了話,滿不好意思地說道:“那……那個什麽,我爹、我哥哥一向都說我饞丫頭呢!好吃又不是好事,你大人有大量,當然不會計較吃東西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那……那個,這個栗子糕非常好吃的!又不很甜,又加了桂花醬,栗子跟桂花的香味配合得天衣無縫……你吃一塊試試,絕對好吃!”

李辰瞅著她一副急於討好巴結的樣子,分外可愛,不禁莞爾,伸手接過栗子糕,故意問道:“真的很好吃?”淩未央猛點頭。“要是不好吃怎麽辦?”淩未央歪著頭想了想說:“要不我做東西給你吃?我做的小菜很好吃的!”李辰笑道:“說定了!你要做菜給我吃的噢!”淩未央嘻嘻一笑,道:“放心吧,忘不了的。”

兩人在長生殿中一住便是一個夏季,其間李辰不是沒有想過去尋訪滅之神劍,但他一要走淩未央便吵著要跟去找媽媽。李辰心想尋訪滅之神劍是何等艱難之事,帶著這個什麽功夫也不會的小姑娘實在縛手縛腳,便想躲著她偷偷走掉。不料淩未央年紀雖小,人卻十分精明聰穎,每次都被她提前識破李辰的“奸謀”,讓他走不成。而花朝每天也會來看望他們,並用勸告李辰不要太早出發,說召光之穀處於帝國最南端的棲霞郡中,別看棲霞郡名字十分優雅,氣候卻是極端溫暖潮濕、有大片人跡罕至的森林,其中各種猛獸與毒蟲毒蛇出沒,在夏季更有十分厲害的瘴氣。棲霞郡是帝國的邊陲,政令也不十分暢通,與當地土人打交道更是要提前做好準備,要走最早也要等到秋季瘴氣下去了才行。李辰無奈隻得在長生殿中練劍打發時間。

這一日實在悶得無聊,而淩未央也在一邊吵嚷氣悶,兩人一合計,不如出宮去看看。

月華帝都不愧是天機帝國國都,城牆高大,莊嚴氣派,街上更是熱鬧。淩未央在出宮之前已做足了功課,什麽地方好玩,什麽地方有耍把式的,什麽地方唱戲,什麽地方吃飯,都一五一十清清楚楚。一出城,兩人先去拈花寺,拈花寺中有桂花百頃,此時正當桂花盛開,香飄百裏,還在寺外便熏人欲醉。

賞花過後已是晌午時分,兩人便來到拈花寺旁的會仙堂,揀了個二樓的雅座,要了他家最著名的河鮮冰碗、水晶肘兒、荷葉粉蒸童子雞。那水晶肘兒潔淨無毛,吃到口中一抿而化,潤而不膩,荷葉粉蒸童子雞更是清香四溢,食之令人神清氣爽。

兩人正吃的高興,隻聽到街上“當當當,當當當”一陣緊似一陣的梆子聲傳來,李辰雙眉一軒,立起身來往樓下望去,隻見一匹驛馬,口噴白沫,步履踉蹌,馬背上的人衣衫全是塵土與破洞,已與乞丐無異,一臉風塵,卻還在拚命催馬,向著皇宮的方向而去。

李辰雙眉緊鎖,淩未央試探著問道:“怎麽了?”

李辰緩緩答道:“那是個鋪兵。”淩未央奇道:“鋪兵?那不就是送信的嗎?帝都那天不有幾十個鋪兵來往啊?”

李辰慢慢搖頭,答道:“你不懂的,那個梆子,是三千裏加急的梆子,能用到三千裏加急的公文,唯有軍報。他是從北來的,那匹馬脖長腿細,更是北方獨有的東歌草原上的馬種,這樣看來,這份公文,隻可能有一個內容,那就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自己也不願相信自己的推測,“隻可能是北方的砂那有了動作,而且一定是大舉入侵!”

李辰轉回頭來說道:“事不宜遲,我們趕快趕回宮裏去。”

兩人匆匆趕回宮,命含笑去打探消息,不久含笑回報說女王正緊急召集大臣與兩位帝國公主議事,四周戒備森嚴,無法得知消息。

兩人一直等到傍晚,才見到花朝匆匆來到,花朝神色嚴峻,遣去一幹閑雜人等之後,才對李辰說道:“砂那入侵!”淩未央搶著說道:“我們已經知道了!”花朝微感詫異,問道:“你們是怎麽知道的?這個消息是剛到的,隻有幾個重要大臣與我還有兩位帝國公主知道。”淩未央道:“下午我們在街上見到了送軍報的鋪兵,宸哥哥就猜到了。”花朝點點頭,道:“李家少主果然非比尋常。不過事情緊急,看來你們要提前出發了!”李辰愕然道:“我們?”花朝道:“不錯,未央你也去。”李辰躊躇道:“這……隻怕不好吧?召光之穀何等艱險了,帶著未央,我隻怕有失。”花朝定定地看著他,緩緩道:“李少主,聽未央說,你曾發誓此生將永遠保護她是嗎?”李辰答道:“是。”花朝道:“那現在就是你實現這個誓言的時候了。”花朝歎口氣道:“實話跟你說了吧,再過十天半個月,月華帝都也許會比召光之穀更危險。”李辰駭然道:“什麽?!砂那入侵之勢竟如此浩大?”花朝歎道:“幾百年來我天機倚仗天機女神的庇佑令眾國不敢輕視於我,而國人卻也在這種和平的環境下麻痹,而衡之神劍的久尋不獲,也讓各國敬畏漸去,覬覦之心漸生,終於還是砂那沉不住氣,第一個動手了。如今天水郡大部已失,首府白馬被圍,被攻破也隻是時間問題了,一旦白馬一失,砂那就可以直接威脅回雁關,打破回雁關,月華就像是擺在盤子的肉,連啃的力氣都不用了。”她凝視著淩未央,滿腔愛憐的說道:“總算天可憐見,讓我見著了自己的外孫,反正我一把老骨頭也沒有幾天好活了,你們還年輕,這事跟你們無關,還是早些走的好。”

淩未央驚問道:“那姥姥你呢?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花朝笑著搖頭道:“我是天機的女王啊,我怎麽可以丟下我的子民一走了之呢?未央你不是天機人,還是走吧,李少主既然發過誓要保護你就一定會做到的,滅神李家當不是失信之人。”

淩未央咬著嘴唇,大聲道:“我不走!姥姥不走我也不走!我要跟姥姥在一起!而且,不一定那麽糟糕啊,姥姥身為一國之君,仗還沒打自己先泄了氣,叫下麵

的人可怎麽辦!”

花朝與李辰驚奇地看著她,想不到她小小年紀思維居然如此清楚,頗有泰山崩於麵前不變色之態。花朝展顏笑道:“想不到我家未央小小年紀如此了得,我老婆子有福了。不過,時候到了,你們還是非走不可!”最後一句她沉下了臉,說得聲色俱厲。淩未央還待再說,轉念一想,又將話咽了回去。她想的是,“到時候我就不走,你還能綁走不成?現在不妨先跟你敷衍了事。”花朝還當她已想通,於是滿意地站起身來,想一想,又對李辰好生叮囑了一番,這才走出長生殿。

過後幾天中,兩人不時聽到含笑打探回來的消息,白馬被圍已有十日,城守張辭已經戰死,料想城破不過隻有這幾日的工夫了,下一次的戰報定是城破,砂那軍已直逼回雁關。而以中書令許昌臣為首的朝中大臣則認為白馬已無法可救,隻可在回雁關據險而守,並發十萬大軍,以大將軍於謹為帥,出發去守回雁關。宮中人等亦是個個愁容滿麵。然而過了幾日,報上來的軍報竟是白馬未失!

“什麽?白馬未失?”李辰霍地站起,在屋中走了幾圈,半晌開言道:“城守戰死,城中守軍群龍無首,又無援軍,白馬竟能不失?”含笑答道:“聽說白馬中不是群龍無首的,而是有個統率。”“噢,是副城守?”“不是,副城守早在天水大部失守之後就逃回關內了。我是聽鳳仙說的,她說,現在領導守城的,是個女人。”“什麽?”李辰與淩未央兩人都大吃一驚,含笑肯定地點點頭,繼續說道:“聽說軍報上就是這麽講的,而且,那個女人還自稱是帝國公主,說……說她是紅梅公主。詳細的情況就不知道了,鳳仙隻是送茶進去的時候略略聽到了幾句。”

淩未央一怔,嘴裏慢慢咀嚼著“紅梅……紅梅”兩個字,突然,她興奮地跳起來,扯住李辰的衣服道:“媽媽!一定是媽媽!”

李辰不禁啞然失笑,道:“你怎麽知道就是你媽媽?”

淩未央專注地答道:“你想啊,紅梅,不就是朱梅嗎?而且,大家都說了,我的媽媽,是帝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公主,不但人長得絕色無雙,更是一心為國為民,法術在帝國中更是無人能出其右,所以,一定是媽媽在白馬領導守城,不然,這樣一座孤城,怎麽能在重兵圍攻之下堅守這麽久!”她揚起臉,滿臉都是對未曾見麵的母親的信仰與憧憬,李辰本來想要告訴這麽想是多麽的牽強,但一看到她的充滿希望與神采的神色,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淩未央忽然道:“我要去白馬。”

李辰嚇了一跳,道:“你說什麽?”

淩未央重複了一遍,道:“我要去白馬,去找我媽媽。”

李辰氣極反笑,道:“你昏了頭了吧,去白馬,你不是去找你媽,你是去找死!”

淩未央擺出一副討好的樣子,剛想說話就被李辰冷冷地打斷了,“你要是想拿那個誓言來拖我下水就別想了,我隻發誓說要保護你終生,沒說你自己找死我也得陪著去,你要是自己想找死,對我來說正好,又不違誓,又甩了個麻煩。”淩未央怎麽也想不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頓感委屈,忍不住就要哭。李辰其實是故意說那番話的,他實在是怕這小妞有恃無恐,一定要去白馬,索性先把話說絕,斷了她的想頭,此時見她要哭,心下頗感歉意,便想說兩句好話安慰一下,但一想這一說出口,她順勢撒嬌,要自己陪她去白馬,就再也無法可想,隻得硬起心腸,把頭轉向一邊,裝著沒看見。

淩未央橫了他一眼,硬生生地將眼淚咽進肚裏,竟一聲不吭地進屋去了。含笑忙跟了去安慰。

過不一會兒,含笑出來,麵有憂色,向李辰低聲道:“李公子,我看你還是去勸勸姑娘吧。她隻是小孩子性子,說說而已,不會真去白馬的,隻是被你說了兩句重話就受不了,她那能千裏走單騎的去白馬呀,而且還兵荒馬亂的,你哄哄她,過會兒就好了,我看她這回是真的有些傷心了。”

李辰搖搖頭道:“不行,這孩子不同一般,她想的事情,是一定要辦到的,我非得斷了她這個危險的念頭不可。”含笑張了張嘴,終於還是什麽也沒說,歎了一氣。

李辰擔心淩未央還會來糾纏,索性天天到禦花園中去遊玩,隻到晚上掌燈的時候才回到長生殿,淩未央先前還尋過他幾次,過後也就不理他了。如此過了數日。

這一天他回來的時候含笑等在門口,一見他就焦急地迎上來,道:“姑娘不見了!”

李辰驚道:“什麽?”

含笑急得要哭,道:“她那時候說她想一個人待一會,讓我先出去,我想她一個人靜一靜也好,便出去找鳳仙聊天,正遇上陛下看見我,召我進去問話,打聽姑娘住得慣不慣,晚上睡得可好,等我回來,姑娘的房門還是關的。剛才晚飯送來了,我請姑娘吃飯,敲了頭天沒人應,我才發現門是從外麵鎖住的,剛才拿鑰匙開了門,姑娘已不在裏麵了。”

李辰一跺腳,道:“死丫頭!不知死活!”

含笑終於哭了起來,試探著問道:“李公子,姑娘……她不會真的自己一個人去白馬了吧?啊,不會吧?”

李辰心一沉,莫非這丫頭真的做出這種事了?!他安慰道:“沒事,她一個小女孩子,走不遠,我去追她回來。”含笑點頭道:“是,我去向陛下稟告一聲。”正待奔出宮門,卻不料外麵卻傳來淩未央快活的聲音:“原來姐姐就住得不遠啊,那我天天來找你玩可好?”

含笑喜極,奔出宮門,隻見三位風姿脫俗的少女手挽手的走來,正是兩位帝國公主和淩未央。李辰臉一沉,走到淩未央麵前大聲問道:“你跑到那裏去了!”

淩未央莫名其妙,反問道:“怎麽了?”

李辰斥道:“你沒事到處亂跑什麽!把含笑急得要死!”

淩未央氣極,道:“你又不準我去白馬,還不準我在園子裏散散心麽!你自己還不是跑出去一下午沒有人影!哼!”秀發一甩,將百合、海棠兩位公主一拉,“姐姐,不要理他,他有病的!我們自己去玩!”

大公主百合笑吟吟任由她拉著往屋裏走,海棠神色有些不耐,想了一想,輕聲道:“未央,下次再玩好不好?姐姐現在有急事。”淩未央嘟著嘴道:“不就是那些砂那人搞亂嘛,反正姐姐你又不會帶兵打仗,急也沒用,再說又禍害不到你頭上的,不如來跟我一起喝茶啊?我親自做點心給你吃好不好?”

海棠皺了皺眉,道:“話不是這樣說的,身為帝國公主,責任是第一位的,我們平時吃穿住用,都是百姓給的,現在國家危急,當是我們報答百姓的時機,怎麽能獨善其身呢?未央你年紀還小,長大了就不會這樣想了。”最後一句已有了些隱隱的責備意味。淩未央歎了口氣,道:“我也知道啊,可是看到你們這樣辛苦,我有時候也想,難道責任就真的那麽重要?要用一個人的一生來承擔?這樣真的值的嗎?”

海棠答道:“是不是要用一生我不知道?是不是值得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一個人真的放棄了所有責任,那他也不過是苟活人世,他的人生等於是枉費了,根本連價值都不必談。”

百合一直笑吟吟地在聽,這時插話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跟小孩子講這麽沉重的話題了,我們也該回去了。這就走吧。”

“且慢。”一聲不吭的李辰突然發話了,他向兩位公主凝視片刻,問道:“不知兩位公主怎麽會突然想到要到長生殿來?難道是心血**?”

這句話問的殊為無禮,百合依然是一副笑臉,海棠卻已有些神色不快,答道:“我們是從陛下那裏出來,在禦花園裏偶遇到未央妹妹,便送她回來罷了。”

李辰冷笑一聲,道:“噢,兩位公主敢是有未卜先知的神術?禦花園占地廣大,我今天在裏麵走了一個下午,就沒見著幾個人影,兩位公主是怎麽在那麽大的園子裏那麽準確地找到未央的?”

海棠正要發作,百合十分溫和優雅地答道:“那也不過是我們與未央妹妹有點緣分罷了,難道李公子懷疑我們對未央妹妹懷有什麽不軌之心嗎?未央妹妹年紀幼小,天真可愛,是我們的小妹妹,而且我們與她無怨無仇,害人之心從何而起?李公子是多心了。”

淩未央再也按捺不住,跳出來指著李辰的鼻子罵道:“你發瘋了?!你自己對我不好還不準別人對我好了!我說你是狗咬呂洞庭,不識好人心!”一轉發拉起兩位公主,“兩位姐姐,我們走!不要理他!”

李辰沉著臉看她們離去,一甩袖子進了長生殿。

不料這一次淩未央卻是一整夜都沒有回來,含笑本想叫李辰去兩位公主那裏去找一找,但看到李辰還在生氣,也不敢再請他去把淩未央找回來,心想淩未央一定是在兩位公主那裏過夜,也不是太擔心。

到了早上,含笑忙趕去百合所住的春秀宮,淩未央卻不在那裏,又趕去海棠所在的長安宮,淩未央仍是不在。兩位公主都說淩未央隻把她們送出幾十步,就說要回去,昨天一晚上,根本沒跟她們在一起,這下可把含笑嚇得不輕,在宮中四處查問,終於有一個守衛側門的侍衛回道說昨晚上淩姑娘拿著皇帝金牌說要出宮辦事,昨晚上就出宮了,沒有從側門回來,至於有沒有從其他門回來他就不知道了。

含笑怎麽也不敢相信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竟然有這麽大的膽子,居然真敢自己一個人就跑出宮。李辰得知這一消息也是愣了半晌,隨後跳起身來罵了一句粗話,要含笑備好一匹馬,立刻也出了宮。

李辰一出宮,立刻策馬向北門而去,路過北門時問了問守門的軍士,昨晚上的確有個小姑娘拿著皇帝金牌叫開城門,騎著一匹馬往北而去。

李辰想到淩未央已走了一夜,於是拚命鞭馬,唯恐那小姑娘不知深淺,兵荒馬亂的在路上吃虧。卻不料淩未央人雖小,心卻深,那幾日央求李辰被他斷然拒絕之後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去白馬,趁李辰天天在禦花園中閑逛的工夫,自己假裝生氣,其實是在暗暗準備行裝,不但帶足了金銀細軟、幹糧衣服,還選了一匹宮中良駒,任憑李辰拚命追趕,卻隻到回雁關才追的隻差半天路程,待到回雁關之下,又不像淩未央有皇帝金牌可以開關放行,隻得揀山路繞道,又差了一程,心急如焚之下,隻管打馬飛奔。

他來的時候一路上已遇到不少難民,個個都是驚魂未定,急欲想進關去躲避戰亂,偏偏隻有這個小丫頭卻一心想往戰火裏撲,每次想起來都恨得牙根癢癢,每次都賭咒發誓,等捉到這小丫頭一定狠狠打她一頓屁股。

這一日終於到了白馬城下,白馬已是被砂那兵裏三層外三層的圍的水泄不通,饒是他神通蓋世,也不敢輕觸,正待找個地方睡上一覺,等天黑混進城去,轉過一道山梁,隻聽見有人大叫:“那小妞站住!”他頓時來了精神,拍馬趕去,隻見幾個砂那兵正在追趕一個少女,那少女肌如冰雪,容顏絕美,不是淩未央是誰!李辰興奮莫名,一邊叫著:“未央別怕!我來了!”一邊拍馬急趕而去。淩未央聽到他的呼喚聲,大喜過望,頓時來了力氣,發力向他向前跑來。但她一介弱質女流,又在路上受了這幾日的風霜之苦,又怎能跑得過那幾個彪悍的砂那士兵?眼看就要被追上,而李辰相距仍遠,救援已來不及。

一個砂那士兵跑的最快,端起手中長槍,就要往淩未央背上刺去!突然地麵草叢中彈出一根繩索,他腳下一絆,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路邊的灌木叢中跳出一個人,一刀砍下,登時了賬。剩下的幾個砂那士兵見狀,吼叫連連,揮舞著兵器殺來,灌木叢中又跳出幾個人來,與他們殺在一起。淩未央又驚又累,再也支撐不住,一跤坐倒。李辰趕到身邊,將她抱在懷裏。兩人一看之下,灌木叢中跳出的人全都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用的武器更是千奇百怪,有菜刀、鋤頭,甚至有個人居然拿了一根又粗又長的樹枝,根本不是訓練有素的砂那士兵的對手,不多時就有人帶傷掛彩,但他們卻都毅然不退,憑著一股拚命的架勢與砂那士兵抗衡。李辰看的片刻,將淩未央放到一邊安全的所在,“刷”一聲抽出斜背的長劍,抖一個劍花,正在打鬥的眾人隻覺得一陣寒光閃過,幾個砂那士兵“撲嗵、撲嗵”全都倒下了,一點點紅暈,慢慢地在他們的咽喉處浸染開來。

埋伏的人眾盡皆駭然,他們何曾看過這等神妙的劍法,一時對兩人極為敬畏,瑟縮了半天,才有一個為首的過來向李辰一拱手,“這……這位大俠,不曾請教高姓大名……”

李辰將手一擺,道:“我姓李,大名你也不必知道了,反正我們後會無期。”一把將企圖逃走的淩未央拎回來,咬牙切齒地道:“你敢不跟我回去!”

淩未央把胸一挺,“要殺要剮隨便你!反正我已經來到白馬了!不讓我看一眼我媽再走,我死不瞑目!”

李辰瞪了她一眼,將她丟上馬背,想一想,轉過身向那個為首的問道:“有個人你知道不?”

為首的結結巴巴地答道:“不……不知……大……大俠問……”

李辰不耐煩地打斷道:“那個紅梅公主!”

為首的精神一振,道:“您是說公主殿下!當然知道了!那是咱白馬的救世主啊!嘖嘖,真是跟活菩薩一樣啊……對了,您,您是公主請來的救兵吧!哎呀,怪不得!怪不得功夫這麽好!”

他嘮嘮叨叨還想說下去,淩未央早已忍耐不住,彎下腰來問道:“我要見她!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見到她?”

李辰劍眉一挑,厲聲喝道:“不準去!”

淩未央卻絲毫不以為意,她緩緩起身,手中不知何時已掏出了李辰給的那把短劍,正正的指著自己的咽喉,冷靜地道:“我在路上試過好多次了,這把劍鋒利的很,削木頭可以像削水果那樣削成一片片的,砍石頭都是一挖一大塊,你要是不準我去,我隻好死在這裏,這樣,你也解脫了,我也解脫了。”

李辰的眼神讓那幾個人不住地往後退,而他目光的焦點淩未央卻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片刻之後,李辰終於忍不住罵道:“死丫頭,算你狠!我跟你一起去!”

淩未央喜出望外,跳下馬來摟著他的脖子又蹦又跳,調皮地笑道:“你知不知道,要是你非要我走,我其實也沒辦法,我才不會自殺呢!割自己一刀你以為我不怕痛的啊!”李辰哼了一聲,緊繃繃的臉柔和了一些,沉聲道:“你記住,隻見一麵,立刻就走,不然我就把你綁在馬尾巴拖回去!”淩未央吐了吐舌頭,笑道:“知道了,就算你不說,見了一麵我也要走的,誰高興待在這種地方啊!”回過頭去向那幫人招招手道:“喂,怎麽進城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