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驚破霓裳羽衣曲（1）
天黑下來了，李辰等人暗暗摸近城門，雖是晚間，也已看到砂那軍營一重重疊疊，將白馬城圍的鐵桶一般。那白日為首的名叫王大虎，本是城裏的鐵匠。白馬被砂那軍隊猛攻之下，原本駐守在城中的軍隊已折損大半，城守都戰死城頭之上，可見戰況之慘烈。本來白馬城是絕無幸理，隻是紅梅公主挺身而出，領導城中剩下的守軍和百姓奮勇抗擊，才保的到今日，那王大虎原先學過幾日拳腳，便立刻投入守城戰中，雖然軍隊與百姓個個奮勇，但孤城一座，一無援軍，二無糧草，時日一長，終是不保，紅梅公主慮及於此，於今日將王大虎幾人用繩索墜下城去，令其想法回關內求援，卻不料在路上聽到了追趕淩未央的砂那兵的叫嚷，誤以為是來捉拿自己的，便設下埋伏想解決了追兵再說，卻不料救下了淩未央又巧遇到了李辰。王大虎見兩人風度翩翩，氣質高貴，便以為是京中高官顯貴前來，他們一提出要進白馬城，便趕緊帶路。
此刻王大虎仗著路熟在前領路，眾人閉息屏氣，一點點地向城下摸去。但砂那營帳何等嚴密，眾人隻走到一半就被發覺，頓時鑼鼓齊鳴，大批軍隊圍了上來。李辰一躍上前，長劍在黑暗之中耀如蛟龍騰空，當者披靡，王大虎舞著一杆大刀大聲呼喝，眾人將淩未央擁在中間，向城門下殺去。
好在身在軍營之中，又是黑夜，砂那兵怕傷了自己人，不敢放箭，否則李辰仗著劍法通神雖可脫身，其餘眾人卻不能幸免了。
淩未央自小便在父兄的精心嗬護之下，何曾見過這等修羅地獄般的景色，兵器耀眼，血光飛濺，令她目不能視，隻能跌跌撞撞地緊跟著李辰身後，耳旁一聲接一聲的慘呼，刺得她的耳膜火辣辣的痛。突然間數十枝長矛向幾人攢刺過來，淩未央一聲驚叫，眼見不免，卻不料斜刺裏竄過來一個人將她罩，隻聽得“哧、哧”幾聲輕響，幾枝長矛同時將他刺穿，鮮血噴濺而出，淋了淩未央一頭一身。淩未央驚駭之下，看見那人是一直跟著王大虎身邊的一個小個子，是他打鐵的徒弟，他受傷極重，除了那幾處矛傷之外，由肩至胸也被劈了個大口子，氣息奄奄，眼見是不活了。他抬起眼皮，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道：“師……父說……你們……是……大……大……宮，白……馬……”噴出一口鮮血，就此隕命。王大虎眼眶迸裂，雙眼盡赤，兩行細細的血淚順著麵頰流下，揮舞大刀，勢如瘋虎一般的拚命廝殺，周圍的砂那士兵為他氣勢所震，略略退了幾步。淩未央怔怔地抱著那個人的屍首，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李辰長歎一聲，道：“罷了，看來今天小命是要送在這裏了。”淩未央緩緩將那個連姓名也不知的遺體放下，從懷中抽出短劍，抬起頭大聲道：“死就死了！有什麽了不起！就算今天不死，過幾年也就死了，就算他們今日得勝，過十年、二十年還不一樣是白骨
一堆，難道還真能千秋萬代，江山永固不成！”
李辰精神一振，哈哈大笑道：“不錯，李家人天不怕地不怕，死又有什麽好怕！你很好，不愧是我選的……”
淩未央問道：“什麽？”一杆長矛刺來，她咬著牙舉劍一揮，將矛頭斬掉，下麵的話也無隙去問了。
不遠處重軍拱衛的一頂黃傘之下，一個錦袍青年負手而立，臉色悠然。慢慢問道：“那是什麽人？”
一個老者眺望了一下，搖搖頭答道：“屬下慚愧，沒聽說過天機帝國軍中有這等英雄人物。”
青年臉上的好奇神色更濃，道：“連將軍都不知，更要見識見識了。吩咐下去，不要傷了他們。”
一名衛兵答應了一聲，正要去傳令，卻被青年止住了，他側過頭來細細想了想，臉上浮起滿意的笑容，道：“讓開一條路，讓他們殺進城去。”
老者大驚失色，趕忙道：“陛下，這卻是為何？”
青年得意地笑道：“看樣子他們就是白馬城請來的救兵了，如果讓他們進了城，卻又無計可施地話，對白馬的士氣打擊將是致命的，而且這等武功卓絕之士，定是天機國中不可多得的人士，如將他困在城內，白馬可就成了燙手的山芋，天機帝國可是既不能丟也不能棄了，隻要他們一開關來救援，我們就可以趁機殺進關去！”說到最後一句，他目光中寒光閃爍，宛如鷹鳩。
那青年正是砂那可汗迪陵。那老者卻是大將軍烏帶，他與迪陵之父自小一處長大，情深義厚，迪陵之父死前將迪陵托付於他，他便有顧命大臣之分，對迪陵是一片赤誠。但迪陵少年稱帝，目空一切，立誌要做出一番事業，超過父祖，便起了攻天機之心。他的打算是天機假托神靈庇佑，人民又不思進取，何曾有什麽戰鬥力，自然是一攻便下，待占了天機，再與霍夫卡沙海的泰坦部落聯盟，對天機西邊的羅蘭帝國形成合圍之勢，慢慢再將羅蘭滅了，最後再來對付泰坦部落，從而一舉統一天下，成就不世之霸業。
烏帶老成持重，深知這等舉動何等艱難，而且無端起戰事又能有幾分勝算，是以勸過他多次，但每次隻換來迪陵一個輕蔑的眼神和一句“老頑固”、“老糊塗”之類的回答。
命令傳達下去，李辰隻覺得身上壓力一輕，當機立斷，一手挽著淩未央奮力前衝，東邊晨曦微露，不久天已大亮，城門洞開，衝出來一隊人馬將他們接應進城。
當城門在他們身後關上之時，李辰緩緩坐在地上，回頭望去，跟著他們的，隻剩王大虎一人。他身上插了好幾折斷的矛杆，幾乎已成了一個血人。淩未央過去將他扶住。
王大虎喘息片刻，拉住身旁一人道：“快……快帶他們去見公主。”那人忙招呼李辰兩人跟他走，淩未央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頭望去，隻
見王大虎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慢慢倒下。
帶路的人十分興奮，幾乎是跑著前進，不斷地跟路上的人打著招呼，“援兵，援兵就要來了！這兩位就是宮裏的大官！他們帶著援兵來了！”李辰與淩未央很是尷尬，對望了一眼，見到對方眼中，都是無奈。
帶路的人一路將他們領進城守府，帶到一間房前，敲了敲門，恭恭敬敬地道：“公主，王大虎回來了，他帶來了援兵。”
“吱呀”一聲，門立即打開了，一個身著戎裝的女戰士幾步跨出門來。她與淩未央打了個照麵，淩未央大失所望，“唉”了一聲。
那女子頂多二十出頭，麵容普通得緊，粗手大腳，根本不可能是淩未央的母親。
那紅梅公主一眼見到淩未央，竟然愣住了，“仙人，一定是仙人！”她愣愣地念叨了一會，忽然醒過神來，忙道：“來來，快屋裏坐。”
李辰道：“不了，我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了出來：“我們隻是來找人的。”
紅梅公主一愣，道：“找人？找什麽人？”
淩未央沒好氣地答道：“我媽！”
紅梅公主遲疑道：“你們不是援兵？”
淩未央道：“當然不是！你看我們兩個人能幹嘛？我們是聽說紅梅公主在這裏……”一眼望見李辰身上的血跡，氣不打一處來，“你冒充誰不好？冒充天女下凡，冒充王母娘娘我都不管，偏偏要冒充什麽紅梅！害得我還以為我媽……我媽……哼！”走過去審視李辰身上有無傷口。
帶路的聽見“冒充”兩個字，大驚失色。紅梅公主臉漲得通紅，雙手握拳道：“你……你憑什麽說我是冒充的！”
淩未央更氣，回頭大叫道：“我媽就是朱梅公主，我姐姐是百合公主和海棠公主，除了她們之外，帝國再也沒有別的公主了！”
紅梅公主一怔，滿腔的火氣不知去了何處，她將雙手放了下來，苦笑道：“不錯，我……我確實不是什麽公主，我不過是個城守府裏的粗使丫頭罷了。老爺死了，家裏的教書先生想了這個法子，他說這樣民心軍心就不會散，白馬就還有救……我……就聽了他的。後來他也死了，是抬傷員的時候累死的，他的身子本來就不好。就沒人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了。我不在乎治不治我的罪，可是，你……你是宮裏的大官吧，你能叫援兵來吧？隻要你叫援兵來，要把我怎麽樣都可以！聽說冒充公主是要用小刀子割一千刀，割上三天才能死的，那我也不怕！隻要你叫援兵來救這一城老小，我……我什麽也不怕！你會叫援兵來的吧！啊？”
她俯身向前，滿臉盡是求懇的神色。
淩未央不忍麵對，轉過臉去，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不會有援兵來了，朝廷……朝廷已經放棄白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