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風平浪靜了幾日,那滿城的硝煙以速雷不及之勢蠢蠢欲動般隱藏在背後。

那日午後,童子正在鳳祥宮的殿內同洛兒品茶休憩。那宮內機靈的宮人滿富撲爬連天地慌慌張張跑進殿裏叩拜在地:“給神醫請安,天女請安。”

“有何事,如此驚慌?”洛兒蹙眉,小聲輕斥。平日

裏這宮人倒是規矩本分,今兒如此慌亂倒有些可疑。

“回稟天女!剛玉大人從前殿得到消息,說是青國已經趁我國不備侵犯大虞國邊境霸占了四座城池!大王剛傳了口諭明日即可親自帶兵攻打青國!”那滿富一咕嚕說完,一手抹掉額頭大汗。

童子嗤之一笑,不語。

洛兒見狀,又問:“那玉大人還有什麽話?”

“玉大人說此次出征要帶神醫和玉大人一同前往!”滿富眼瞧著麵戴慘白麵具的童子,心有所懼,顫聲回答。

“什麽!?”美人花容失色,心中一顫。

“玉大人還說請天女務必放心。”滿富鬥膽繼續說道。

“你下去領賞吧。”洛兒神定自若,心中糾結,手微微一揮遣退那滿富下去。

那滿富見天女滿色安定,便也乖巧退了出去。

“虞王要帶你一同出征,這……”堪憂。

“漣漪在擔心什麽?”童子輕嚐杯中茶,怡然自得。

“怎麽會不擔心!倘若虞王死在那殺場之上,你也性命難保!”美目愁緒。

“這虞王喝下麒麟蛇的精血自是精力百倍勝過從前。在虞王勝利凱旋而歸大虞國之前絕無性命之憂。”冷笑。

“可那虞王畢竟要親自上陣殺敵!這不同紙上談兵之易!”爭執。“如今你功力大不如前,尚且不足以自保。如若遇到危機之時你又有何分身去保那虞王安生?”

“眼下麒麟蛇的血毒已經吞噬虞王全身肌膚參透經骨。就算徒增刀傷或服食毒藥都無傷性命,隻會讓他越戰越勇又何須我的保護。”停頓,眼瞅著美人又繼續道:

“我功力的確不如從前。這點不假,不過漣漪你別忘了,我是神醫赤炎童子。我亦善於解毒亦善於用毒。就算那青國的百萬大軍如何勇猛善戰,可在毒箭麵前也不過是灰飛煙滅,不堪一擊。”麵具之下聲音沉穩,“漣漪不擔心自己的性命,此刻已經會為我的安危擔心了。”

美人並未聽出童子話中有話,著急道:“在這大虞皇宮自是有人監視我。我一日未拿到紫晶還魂扣,姥姥一日不會殺我。就算虞王戰死沙場皇太後要拿我陪葬,姥姥也會來大虞宮找個替罪羔羊將我救出。比起你來我的命尚且不足擔憂。”坦言。

“天女宮的宮主…”童子口中默念,慘白的麵具遮掩所有的情緒倒讓人難以分辨。“如若是從前那老太婆又怎能是我的對手。”憤憤不平。

“童子認識姥姥?”好奇。

“許多年前見過。”沉默。

“許多年前?那是什麽時候?”洛兒心中詫異,兩人所居之處相差甚遠,又如何有這淵源?

“那年午時我正在山中取陽日之精華將活人作為人精,她倒不怕死的上了魂靈山。僥幸在我手下逃脫而去。否則那巨毒的身子也恰好為我的藥多一味配料。”不以為然。

洛兒聽畢渾身冷汗,童子果真有將活人做人精的嗜好。連姥姥也差點難逃一命,隻怕眼下姥姥舊賬重提肯定咬牙切齒般恨透童子。如今不知哪日不幸斷送在姥姥手中豈不是要落井下石,百般折磨命喪黃泉!“這次倘若我們與姥姥正麵交戰,隻怕是凶多吉少……”

“她雖恨我入骨,卻不會要我的命。”淡言。

“為何?”洛兒迷糊,不知其意。

“我走之前先將易容術的精髓傳之於你。”童子答非所問,一手摘下麵具,那俊美的容顏鑲嵌著一雙美目正盈盈般凝望著眼前美人。

“童子…為何要傳授我絕密之籍?”疑惑,忐忑。“莫非是怕一去不回…擔心絕技失傳麽?”

童子聽聞,俊顏忽白忽紅,輕聲一歎,“隻為防身之用。絕不可將秘訣告知他人!”

洛兒不明其意,睜著一雙迷離的靈目,乖巧點頭。

童子滿意的淡然一笑,俯下身靠近美人耳畔。輕言細語猶如三月春風略過洛兒的心尖。耳邊暖暖的呼吸聲,惹得她俏臉緋紅。美人故作鎮定,暗暗將口訣刻骨銘心般記下。

“時辰不早了,我現在回綠喜宮收拾行囊準備明日啟程同虞王出征。”話畢,童子傾身而起,又道:“待我歸來之日再同你細說。”伸手拿下麵具,露出那絕色之容。眉目如畫,媚眼如神,含情脈脈地俯下身趁美人失神片刻之時,在額前印下一吻。“等我回來,漣漪。”說完,便撩袍離去。留下一室沁人心扉的藥香味。

洛兒俏臉緋紅,一聲歎息。童子對漣漪這一份跨越百年的癡情,她又該如何償還?自己又該如何從他們之間的愛戀中安然抽身退出?她絕不願做漣漪的傀儡,而童子終身愛戀的隻是漣漪絕不會是其他的女子,而她也不過僅僅是漣漪的轉世。思及此處,突然脖項之處頓感巨燙,痛得她齜牙咧嘴。再一細看,原來是漣漪那一縷幽魂化作的項鏈此刻正發紅發燙。

美人黯然失色,微微搖頭。心中感慨這次要逃出大虞宮絕非輕易之事,在明在暗要博弈的對手太多。頓感四麵楚歌,愁緒點點。

翌日,大虞國的城門之下。鑼鼓震天,號角長鳴!百萬身著紅色的兵將戎裝盔甲手持兵器,迎著徐徐晨輝精神煥發地正待出發。

那虞王頭戴紅寶石金色頭盔,身披黃金盔甲,**雪白寶血汗馬。英姿颯爽猶酣戰般居高臨下地凝望身後那一片金色皚皚的盔甲。

“近日青王以下犯上肆意謀反竟侵占我大虞國邊境之城池!導致塗炭生靈,民不聊生,此舉犯下滔天大罪並罪不可赦!故而今日寡人帶兵前去圍剿那賊人!以取賊人項上之頭以示眾人!”龍顏威怒,高聲嗬斥。

那片火紅的百萬大軍自是整齊,規模次序地膜拜叩拜在地,口中振振有詞:“王上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後宮之中皇太後及王後和得勢的妃嬪都一身盛裝一眾在城牆之上揮手告別。洛兒身著官服默默地尾隨其後。可親眼所見這虞國士兵如山河般雄偉的士氣,心中為之一震。不免為今後虞慕飛攻打大虞國暗暗捏把汗。大虞國如今國富民強,勢力絕不容小覷。如若不是借攻打青國稍有所損些兵力,隻怕虞慕飛的反擊卻也是以卵擊石,功虧一簣。以弱勝強自是在孫子兵法中有所體現,曆史上以少勝多的案列也是有所根據,官渡之戰,赤壁之戰,淝水之戰如指可數。可問題的關鍵她又要如何把這些故事中的精髓之處傳達給虞慕飛?!或許虞慕飛天資聰慧,學習兵法自是知道其中奧妙?又或許那昊國也是人才濟濟,自有出謀劃策之人?

正當洛兒胡思亂想之際,身旁的宮人神色慌張地走上前又輕喚一聲:“天女,王上正喚您呢!”

洛兒背後一個激靈兒,緩過神,急忙走到城牆之前,微福身恭敬地道:“奴婢已經替王上在聖壇前祈福傳送詩經,王上此次出戰必定能勝利凱旋而歸!”

“承天女吉言!百年世間傳言得天女者必得天下!如今我大虞國有天女庇護,自是旗開得勝,將那青賊一舉殲滅,奪回失地!”虞王豪情萬丈,一雙黑色的明目毫不避諱地瞅向城牆之上的那抹白色倩影。

“王上乃九龍天子轉世,自是這天下的明君!哀家同王後嬪妃在宮中等候王上勝利凱旋的佳音,盼望王上早日殲滅叛賊,安康回宮!”皇太後眼中含淚,麵中堪憂。

身後錦衣華服珠光寶氣,濃妝豔抹的王後此刻淚雨如下,眼中深情一片。那些七宮八宮的嬪妃們也各自以絹拭淚,個個好不傷心。

唯有那張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上呈現一份不同世俗的淡定,那雙靈目卻遠遠遙望在那一片映紅中突兀的一抹白色身影。

“天女!寡人這次勝利歸來。那回歸之日必定是我迎娶你做王後之時!”說完,那虞王英氣大笑,大嗬一聲,握緊手中韁繩便策馬帶領百萬大軍往前行去。

徒留一眾人各式臉色,暗地裏嗤笑怒罵各懷鬼胎地站在那城牆之上。隻有那王後淒慘著一張紅綠殘妝的容顏,目中含怒,手中絹子隻差沒撕粉碎。正咬牙切齒地盯著離自己不遠處站著的洛兒。

洛兒心中一涼,轉而不以為意。一雙靈目試圖在那片火紅中搜尋那抹白色,可惜離得太遠,大軍已浩浩蕩蕩的離去,那抹白色早已吞沒在那片火紅的人海中。唯有一聲歎息,頷首。

不用抬頭便能感覺到四周充滿敵意能殺死自己的各式眼神。這虞王居然在總目睽睽之下大膽提出迎娶她之意,先不論她無法說一個“不”字。隻是讓如今統領六宮的王後情何以堪?!此刻她倒不擔心虞王有無這條命歸來迎娶她,眼下卻要擔心在虞王大勝歸來之前的這些日子裏她又要如何膽戰心驚地過完每一日!後宮之中的明爭暗鬥自是不言而喻。那即將要被廢掉的王後又會如何花盡心思的要將她出以後

快!?那惺惺作態的皇太後又會如何一個態度?

一時之間,洛兒頭疼不已。這愚笨的虞王好好去打仗不就完了麽!非得臨走之前捅下一個致命的馬蜂窩丟在她身上!讓所有人將利益權勢的矛頭對準她,讓她在宮中不得安生!其然,那虞王果真愚笨麽?反之他倒聰明得緊。將她推到眾勢的浪尖之上,好讓宮中與世人萬千眼睛盯著她的行蹤,讓她未能輕易逃脫。好一招“先發製人”!這虞王倒是兵法純熟得緊。平日裏病態遮像,骨子裏卻陰險狡詐,真是不容小覷。幸而那虞王不過隻有幾日的活頭,如若還能留下一命,這天下又不知要經曆一番如何驚天動地的動蕩。

果不然,待大軍離去之時。洛兒正欲偷偷溜走返回鳳祥宮,卻被身後一臉祥和的皇太後叫住:“天女請留步,隨哀家到暖安宮。哀家有話同你說,王後同去。其他人各自回各自住所不得到處走動煽動口舌。”

洛兒不得不福身領命。王後眼中不甘,麵露凶光,卻也隻得乖巧隨同在後。其他未點名的嬪妃隻得聽命隨同宮人宮女返回自身住所。有人歡喜有人愁,那嬪妃中自然有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卻也有驚慌失措之人,各自懷揣所想紛紛領命離去。

一進暖安宮大殿,洛兒便恭敬地“撲通”一聲跪拜在地,“請皇太後,王後賜罪!”

“大膽奴婢!竟敢以美貌YOUHUO王上!你該當何罪!!!”那王後慕婉一改往日端莊,麵目憎獰竟衝上前揚手便要朝洛兒揮去。

哪知慕婉的手還未靠近洛兒半寸,便被洛兒身上一道無形的紅光猛地打掉。痛得那王後花容失色,再低頭猛瞧,已是鮮血直流血肉綻開,嚇得那王後險些暈去。

“大膽!天女!你這是作何?”那皇太後目中震怒,未曾想到天女竟然同傳言中一般武功蓋世!

洛兒淡定自若,緩緩道:“剛才一幕皇太後有目共睹。奴婢絕對沒有傷害王後半分之意。奴婢身上有上天的旨意,倘若旁人對奴婢有半分傷害之意必定會傷至其身。”

皇太後將信將疑,剛才卻也親眼目睹又不敢不信,口中之語也稍稍暫緩:“來人啊,快把王後扶下去,請太醫診治。”

三四個宮人簇擁著快昏厥的王後急忙輕步移出殿內。

“天女既然貴為聖女自是聖物。凡夫俗子自然是傷害不得半分。”皇太後眼神淩厲,口中鏗鏘有力,“且不論王上何時看上了你,就憑這張傾國傾城的容顏自是讓世上男子心甘情願的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冷笑,“王上要納新的妃嬪,哀家自是不多過問。可眼下你卻要取代後宮王後的位置!哀家不得不過問!”

“奴婢惶恐。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取代王後之位!”誠懇,倒無半句虛假。

“你果真是那麽想?”杏眼威怒,冷言:“王後是哀家的親侄女自是我金家之人。如若換做了你,豈不是要動搖我們金家在朝中的地位!”

“奴婢隻是天宮女的宮女從不過問塵世的紛爭權勢。姥姥送奴婢進大虞皇宮時並囑咐奴婢一心聽從皇太後的吩咐!奴婢絕沒有絲毫取代王後之位的念頭!”洛兒仍舊跪拜在地,不敢抬眼。

皇太後見殿中跪拜的美人眼中誠懇,麵色淡定,毫無絲毫畏懼之情。心下揣測,天女有神靈庇護,倘若現在將她拿下將其誅之顯然不是輕而易舉。恐怕眼前隻能軟硬兼施,收攏人心加以利用。“那你又如何表示你對哀家的忠心耿耿呢?”

“奴婢一切聽從皇太後旨意!”叩拜在地,唯有歎息。

“來人啊,將外藩蒲魯國特質進貢的滄形草仙丹賜給天女一顆!”皇太後慵懶地玉手一指,身邊貼身伺候的宮女宜蘭托舉一個精致的托盤小心翼翼地走到美人麵前,輕身蹲下。

洛兒定睛一瞧,原來托盤中那翡翠綠碗裏盛放的竟是一顆刺眼的藍色小藥丸。眼中含笑,毫不猶豫地將那小藥丸放入口中一口咽下。“謝皇太後賞賜!”說完叩拜在地,恭敬從命。洛兒暗忖,她倒以為這老太婆有什麽特別的伎倆。到頭來也不過妄想利用毒藥來操控她。不過恐怕不會讓老太婆如願以償,如今在這世間裏再無任何劇毒能傷美人半寸。洛兒此刻不過是陪這老太婆一起演出戲以便取得皇太後的信任。

“這進貢的滄形草可不是一般的藥丸。比起你天女宮的毒更甚百倍。”皇太後杏眼一抬,語氣清傲:“一月不食解藥便七竅流血毒發身亡,因此每月會給你暫服半顆解藥,直到緩解你體內毒素蔓延。”

“謝皇太後不殺之恩!”恭敬回答,心中嗤笑。

“既然你忠心耿耿,這換後之事卻也是王上一時興起。待他歸來之時哀家便也會好言相勸。至於眼下,既然不論是納嬪妃還是封後自然都是一樁喜事。宮裏自然是要大興布置一番,迎接王上歸來迎娶你的大好喜事。皇恩浩蕩還不快趕緊謝恩!”語調一轉,不容抗拒。

“奴婢謝王上皇太後恩典!”美人心中一歎。

“起來吧。”玉指一抬,慵懶道:“今兒個哀家累了。你跪安吧。”

洛兒謹慎跪拜起身,未曾抬眼看殿上之人一眼,便安然地轉身退出大殿。

美人剛一返回鳳祥宮,便被迎麵走來的迎春一把拉進了寢宮內室。

“皇太後對你做了什麽?方才我在城池之上聽到那虞王居然要迎娶你為後,嚇得我渾身直冒冷汗!”迎春花容失色,一臉擔憂。

“皇太後現在暫時不能對我怎麽樣。不過也就是賞我吃了一次‘糖丸’罷了。”不以為意,淡淡一笑。

“‘糖丸’?她到底給你吃了什麽?”驚慌。

“不過就是叫什麽滄形草的毒藥罷了。”洛兒俏皮撅嘴,一手拉過迎春在桌前坐下。“姐姐何須如此害怕,洛兒如今百毒不侵管它什麽滄形草還是魚腥草呢!”說完,倒淘氣一笑。

“滄形草!?”迎春臉色頓時蒼白,“此草我聽說過,常年生長在番外懸崖峭壁的潮濕之地,數量極少。毒性比起天女宮的毒草更勝百倍!還好你如今的身子能抵擋住,否則換做普通的常人…恐怕連神醫也會素手無策。”說完,迎春緊張地牽過洛兒的手掌仔細翻看,待見到那白皙玉潔的手掌無任何異象之後,心中才舒出一口氣。

“那毒草竟有如此厲害?”詫異。“那天女宮的百命丸可否醫治?”

“此草毒性直攻人心,連百命丸都無法根除那毒素。倘若一月內沒有解藥,服食者會皮膚潰爛經脈腐蝕最後七孔流血致死。”佳人蹙眉。

“老太婆果真比姥姥還更殘忍。”洛兒心下明了。這皇太後果然要致她於死地!

“洛兒放心,一旦皇太後將對你不測。我必定會先取她項上人頭!”佳人目中喊怒,咬牙切齒。“今日這筆帳我是給她記上了。”

“無妨!虞王暴斃之時便也是大虞國潰敗之日。這皇太後也苟活不了幾日。這些日子且放縱她最後享樂。”洛兒冷冽一笑,“我已服下藥丸,皇太後眼下還不會懷疑我,姐姐也無需擔憂我的安危。姐姐現在首要的任務是要好好保護好昊國的世子。”

“妹妹說的極是,姐姐一定誓死保護好昊國的世子。”誠懇。

“如今虞王親自帶兵出征各國必定虎視眈眈。熙寧宮的各國世子也各自擔憂。迎春從今日起你便暗地裏時刻守在昊國世子身邊保護。”心中一緊,難免擔心三分。

“洛兒放心!姐姐定不負重托。”迎春恭敬領命。擔憂,“隻是…今天茗夏從天女宮回來…我怕她現在回來在你身邊,而我又恰好去了熙寧宮,就怕在這節骨眼兒上她會加害於你。”

“我有神物護身,那茗夏自然近不了我身。”洛兒抿嘴嫣笑,以示安心。

“那我現在速速前去熙寧宮。那皇太後如此狠毒,還不知要怎麽背地裏下暗手。”說完,迎春微微向美人福身示意,轉身離去。

夜晚,無風無雲,一輪皎潔的明月如一麵光亮的鏡子鑲嵌在墨汁般的夜空裏。

朦朧之間,洛兒躺在迷糊睜眼。象牙台上的燭火早已殆盡,那一層層潔白如紗的月光恰巧傾斜進內室驅趕走陰暗。

再睜眼時,床榻前儼然坐著一個頭戴白色麵具的白衣人。洛兒微微一愣,暗忖這大半夜的能進入這戒備森嚴,高手如雲的皇家後院,再避開室外監視自己的茗夏潛入內室坐在她床邊的高手隻怕也會出現在夢裏。這打扮倒是有幾分相似童子,莫非是童子夜裏投夢?白天沒見著最後一麵,這倒巧了隻好在夢中相聚正好解釋她並未有意要嫁於虞王做大虞國的王後。

本是半磕眼瞧那白衣人,最終迷離的揉揉眼。見眼前白衣人仍舊直直的瞅著自己並未有任何舉動,這倒奇了。洛兒支起身,借著那一室的月光仔細瞧眼前這個不言不語的人。

“童子?”小聲嘀咕,心下猜測童子不是失去百年功力麽,又怎能從幾十裏之外迅速趕回宮中呢。

那白衣人仍舊不語,隔著麵具緊盯著眼前僅著內袍,發絲微亂的美人。

洛兒此刻毫無懼色。這白衣人若真是來取命,在她未睜眼之前就刀劍出肖要了她

的命。又何必如此靜坐等待她的清醒。美人玉手不經意間輕輕碰觸到白衣人的衣角,錦衣華服不同廉價的棉布麻衣,此人必定不是童子。

“你是誰?”美人顯得有些不耐煩,大晚上突然一個頭戴麵具裝神弄鬼之人坐在自己床前,換誰都會嚇得驚慌失措。倒也難為了美人如此的鎮定自若。

白衣人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洛兒輕咬粉唇,盈盈之眼在黑暗中流轉靈動。終究坐直身子,伸手摘下那慘白的麵具。

“我最討厭大晚上裝神弄鬼之人,公子能避開皇宮護院高手,又潛入我鳳祥宮豈非普通之人…”話音剛落,借著那一室的月光,洛兒待看清麵具下的容顏之時,震驚得粉唇微張,神情凝滯,花容月貌盡顯絲絲憂傷。半響之後,才幽幽哀痛的低喃失聲:“易軒!”

那麵具下美如冠玉,媚眼如絲的正是那傾國公子白易軒。隻是平日裏氣宇軒昂的神情如今卻是一副黯然神傷的哀痛,蒼白的倦容上意外地掛著兩行清淚。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公子如此傷心欲絕的模樣又怎能不刺痛美人的心。

“易軒,你…你怎麽…怎麽到宮裏來了?”一雙玉手攀上那月牙兒色的衣袖,神情慌張,美目四處打探生怕驚動了室外的人。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嫁給那虞王做王後麽!”痛切心扉,美玉般的眼滿是濃濃哀傷。

“可這是大虞皇宮!莫非你忘記了上次你潛入這裏差點中毒身亡麽!”聲顫,不由得渾身一抖。又四下檢查公子的衣裳,待未發現任何傷處之後方才緩下一口氣來。

“大虞皇宮所謂的高手又怎能傷得了我!?如若上次不是那賊女扮作你陷害我,我又怎會受傷?”傾國公子輕言相勸,冠玉的眼中柔情一片。

“可是…上次在魂靈山腳下我不是說過…我再也不要見到你!”支支吾吾,眼神閃爍。玉手像觸電似的放開那月牙兒色的衣袖。

“莫非你真願意嫁給那虞王做這大虞宮的王後!?”眼中含怒。

“我才不要嫁給那個虞王!”爭執,玉手捂嘴,又恐自己方才聲音過大。

“那好!我現在就帶你走。”說完,那白易軒便要掀開被子將洛兒一把抱起。

“不行!我…我還不能走!”洛兒羞赧得一把搶過錦被。

“那你是真想嫁給那虞王當王後了?!”傾國公子震怒。

“你小聲一點!”洛兒支起身,一手捂上傾國公子不悅的粉唇。“茗夏有可能在室外偷聽。你再這樣大聲驚著了她,小心驚動了整個皇宮!”

“我若見著了她,必定不饒她的性命!當初如若不是她一刀刺進你的心窩,眼下你怎能受了如此多的苦。”咬牙切齒。“快跟我速速離去!”說完,便又伸手抱起美人。

“易軒,今日我絕不能同你走。你也知道這榮華富貴我從未放在眼裏!我根本就不屑於這虞王王後的位置。隻是眼下童子還在虞王手中,我又如何能棄他離去!”哀求,道出真情。

“神醫赤炎童子?”白易軒微微眯眼,一絲疑惑。

“正是!童子曾給了我新生。這次又因我卷入這次戰亂紛爭…我又怎能輕易離他而去,我絕不能如此大義不道!”哽咽,卻眼中無淚。

“赤炎童子不是武功蓋世麽?又怎會屈服在虞王手中?”不解。

“說來話長,童子現在已和我一樣,失去高深功力變作平常人。”輕聲一歎,“他也是為了救我出去才卷入這場紛爭,一切都是我的錯…”話畢,痛苦地閉上眼,心亂如麻。

白易軒僅聽了幾句,便也猜到事情前後的大概。隻是今夜未能如願以償的將洛兒帶走離開這大虞宮,心中頗為不悅。“你果真不是傾心於那虞王?”

“易軒!”美人嬌嗔,一聲歎息。低喃:“其實我就是紅顏禍水,為何你們一個個非要奮不顧身地趟這潭渾水?”

“洛兒,我已經想清楚了。我可以不要黑壇教我也可以放下白家大業。我隻要你,如若你願意,我可以同你一起歸隱山林!”字字懇切,為之動容。

“易軒…”洛兒眼中幹澀疼痛,她終究等來了這遲來的答案,可惜如今…一切都已枉然。“易軒,我不願意欺騙你…我心中所愛之人隻有你。”咬唇,終狠下心繼續道:“可就算你救出了我,我也必定不會同你歸隱山林。”

“為什麽!?”低呼,不可置信。

“我要回魂靈山…那裏有通往我回家的路!我要回家!”心中愁苦。

“你最後卻要選擇和童子歸隱山林?”傾國公子不可抑止,滿眼傷痛。

“我對童子之是感恩之情,你怎能隨意誤會!”蹙眉,一雙玉手不自覺的反握住那月牙色的衣袖。“我隻是太累了,我想離開這裏恢複平靜的生活。我本來就不屬於這個時代,我不屬於你們任何一個人。在我未出現之時,你的生命軌跡按照命盤上正常的行駛。冥冥之中我們的生命從未有任何交集。可我意外的出現打亂了你的命盤,你命中本來娶你表妹為妻,你本該正興白家大業,讓黑壇教在武林上叱吒風雲!你本該…”剩下的話語全被吞並在傾國公子傾心的那一吻裏。

輾轉深情,口中甜蜜卻又是傷心欲絕的悲情。片刻之後,傾國公子才肯放開洛兒,雙手將美人牢牢困在自己結實溫暖的懷抱中。“洛兒,如今你說出這番話來又想如何撕裂我的心?”

“你怎知我說出這些話來又是如何的斷腸寸斷!可我是不祥之人,這場戰爭已是因我而起!往後還有更多的爭端,你讓我又如何眼睜睜的看著你卷入其中!”欲哭無淚,心中疼痛。

“洛兒!為了你,我可以犧牲一切!哪怕是搭上我這條命!”情深意切。

“不!”美人伸出玉手覆蓋在那片溫唇之上,眼中透出傷痛,“我不要你為我受到任何一絲一毫的傷害。我要你好好的,完好無損的活在這個世上。就算我不能同你相守一生,可我的心裏永遠隻有你。”

“難道我們一定要這樣麽?”白易軒痛苦地閉眼,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愛你,易軒。我愛你更勝過我自己的性命!我寧願說出殘忍絕情的話來傷害你,也不願讓你無辜卷入這場紛爭受到任何傷害。”洛兒苦苦哀求,第一次坦誠麵對自己的心,麵對心底深愛的那個人。

“好!我會護送你和赤炎童子回魂靈山!”側過身,仰天輕歎,兩行清淚潺潺而下。

“易軒…”心中百般滋味,胸口那個部分已被萬劍穿心般疼痛難忍。

“我也想通了。何苦要一味強迫你留在我的身邊,你若安好一日我便安生一日。”妥協。

“虞王會在不久之後的十幾日內得開齊勝返回大虞國。待歸來之日便是昊國攻打大虞國之時。那時我們隻要趁亂逃走即可!”洛兒托盤而出,並無畏懼。

“好!我答應你。”違背心中的初衷,一口應下。

“那今夜你出宮之後便要快馬加鞭去趟昊國。”洛兒眼瞧窗外天色,頓感時日不多。靈機一動,眼波流轉,便依附在白易軒耳畔,將孫子兵法奏效中的官渡之戰,赤壁之戰,淝水之戰的精髓全盤告知公子,並特意暗自囑咐幾句。

“易軒一定切記,那虞王班師回朝之際正是糧草欠缺之時,待他們剛過邊境便可先分兵兩派,一邊突擊燒掉糧草。另一邊派兵殺得他們措手不及!到時候童子自會有安排,那虞王必定在歸國之日暴斃,就算昊國兵力不敵虞王的兵力絕對有勝算!”自信不已。

傾國公子聽聞,眼中讚許不已,心下感慨,一臉欽佩。“洛兒不做男子實屬可惜。”

“易軒記得傳達昊王一句,勢必要保童子的安全。否則童子一旦喪命,我也活不了幾日。”此時洛兒卻耍一個小心眼。

“為何?”白易軒此刻又膽戰心驚。

“隻因為皇太後給我服了下滄形草的藥丸,聽聞隻有神醫赤炎童子才可解此毒。那昊王得知此事,勢必會保童子周全。”坦誠,咬唇,終究又道:“你今夜就速速趕去!”說完,從床幔上取下一個香囊放在白易軒手中。“你拿這個給昊王,他一眼便能明白。”

“好!期間我會派火影到宮中與你書信。你好自保重!”白易軒深知美人又命在旦夕,如今又要重複尋求神醫的路。不敢耽誤片刻時辰,隻好速速趁夜離去。

待整個室內恢複平靜,片刻之後,洛兒才敢猛然喘氣。她又如何不得不對白易軒隱瞞自己百毒不侵的事實。倘若白易軒嫉妒記恨童子…趁機在虞王歸國之時,趁亂殺了童子。那豈不是又變成她自己的過錯!這樣的錯,她可永遠不想再犯第二次!

眼瞅著方才傾國公子坐過的痕跡,心中悲痛萬分。又曾何時開始她居然心思慎密到如此地步,算計著別人的同時又算計著自己。為的不過是給自己在乎的每個人一口活命喘息的機會。遙想當年…已可成追憶,望而興歎罷了。

夜那麽長,此刻夢中的人們卻為之神魂顛倒。隻徒留洛兒孤零零一人輾轉反側,啞然哽咽,卻最終相對無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