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時光如梭,幻若隔世。眼下洛兒已在這魂靈山居住整整半年之久。還魂湯泉口所處的山洞便成了她居住之地。山外的氣候雖已入春,外世已是百花齊放,姹紫嫣紅,一片綠意欣然暖春。可這魂靈山上仍舊覆蓋著一片皚皚白雪。洛兒眺望那繁華之處,身著薄衫站立洞口,卻在這恒溫的洞裏不覺絲毫寒冷。

如今身上的肌膚雖已愈合,可一道道刺目驚心的猩紅傷痕卻布滿洛兒的顏與雙手。

說來也奇怪,洛兒每日以泉水淨臉與手,豈料這臉上和手上的傷痕遲遲不肯褪去,倒讓人驚心駭怕。身體上的傷痕早已愈合,甚至已恢複至淡淡的粉色,摸上去毫無凹凸一片平整。洞裏沒有現代所擁有的鏡子,因此無法端詳一探究竟。前段時間洛兒浸泡還魂湯時還能觸摸到身後的凹凸。這些日子聽從童子的話,日日泡還魂湯一個時辰,倒再也摸不到身後那觸目驚心的傷痕了。

洛兒見童子畢竟是個孩子再加上是個男孩,見童子每日見她麵容並未多語,她也不敢多加詢問。

整日在山裏無所事事,日子過得極其平靜。童子會每日下午時刻出現在還魂湯的洞裏巡視還魂湯的清澈度。偶爾煩躁孩子氣地翻倒書架上的瓶瓶罐罐。

“醜女,你可看到我前日所拿的藍色瓶子?”

“在第三個書架第二排從左邊數第四個。”洛兒站立一邊,乖乖回答。

“是麽?”童子懷疑般瞅了一旁的人,再回轉身,走到第三個書架前,一眼便瞅到他要的東西。“你比我記得還熟悉!”稚氣一笑。

“童子老是丟三落四。如若我不替你規整,還不知道你要找到什麽時候。”洛兒淡淡微笑,卻扯著臉上緊繃的皮直發疼。

“如此甚好,以後你就負責幫我規整書架收拾那些瓶子。”

“是。聽從童子的吩咐。”說完就是微微福身。

“不過你可小心了。千萬別打碎瓶子或則打開來聞。這些瓶子裏可都是我這些年來的稀世寶貝。說不定哪個瓶子就裝滿了劇毒。”冰冷一笑,“你可小心你自己的命。如若你要是被毒死。那可就成了我藥裏的人精。”天真的睦子裏閃爍著冰冷,顫得人心直發涼。

“醜女遵命。”洛兒頷首,心下歎息,眼前這小小的孩子如此冷漠無情。與童子相處半年之久,洛兒仍舊無法掌握他的習性。童子有些舉止表現出來的狀態卻又不似一個簡單的孩童,不得不讓人心生疑慮。原本來說久居山裏的孩子從未接觸外界,純真無暇。再加上十二三歲的年紀,應是清澈見底的心。洛兒反倒如何也看不懂,猜不透。說他樣貌如孩童,時而天真無暇,時而高深叵測。心思慎密,且冷酷得讓人無法靠近。

“怎麽還楞著?趕緊收拾去。”童子手握藍色瓷瓶,疑惑瞅著發呆的洛兒。

“是。”洛兒輕咳,忙緩過神。

“你剛在想什麽?”輕笑,“是怕我真把你做成人精了?”

“我隻是在想童子把我做成人精後配的到底是什麽藥?”好奇。

“你倒真不害怕?”童子言語輕佻,“看來我留你在這山裏果真沒錯。你倒比山下那些人有趣得緊。”

“童子下過山?”詫異。

“提那些凡夫俗子作甚。”冷哼一聲,並未多語。

“對於童子來說也許人死不過就是睜眼閉眼。醜女也是那凡夫俗子無足輕重,倘若童子哪天若是厭煩了醜女也就拿去做了人精。醜女本是已死之人,眼下能這樣太平活著也是人生中的一種奢望。”淡淡低語。“童子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吧?”

“問這個作甚?”

“隻是好奇。”小心試探。

“如若我要是告訴了你,你這輩子恐怕都無法下山。”冷語。

“為什麽?”

“但凡是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都得死。”陰狠笑道。“這些年來你是我第一個遇到有趣的人,現在我並不想讓你死。隻好留你一輩子在這山裏。”話鋒一轉。

“萬一我從山裏逃出去了呢?”不怕死的問。

“那我就捉你回來做成人精。”輕言淡語。

“童子盡可放寬心。我如今的模樣還敢下山麽?未嚇著別人,先把自己嚇個半死。”自嘲一笑。

“哦?”若有所思,轉而沉思。“容顏對你不重要?”

“就算恢複了容顏又如何?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下山麵對那份記憶。”歎息,愁緒點點。

“想起什麽了?”冰冷話意外透著一絲溫暖。

“沒有。”隱隱咬住下唇,“隻是害怕恢複記憶,也許曾經我過得並不幸福。如今這般平靜的日子倒是人生一大享受。”

“你倒是無欲無求?”眼神淩厲,懷疑。

“有何欲有何求?”反問,“在這裏有吃有住,天下太平

。醜女還敢要求什麽?”洛兒心靜如水,不料此刻卻是如此滄桑。

“我許諾過你。如若有天你要是歸西。我自會在這山裏給你尋一處安生之地。”扶手轉身。

“多謝童子。”仍舊是淡淡的笑,“那童子又對自己的人生有何要求呢?”

“我自有我要做的事。”冷若冰霜。“你好生管好你自己便可。我今後每日下午便會過來巡查。”說完,快步閃至洞口邊飛身而去。

洛兒眼瞅著那白色身影消失在魂靈山另外一個山頂之處。那裏是洛兒無法到達的地方,也是童子所居住的山洞。若是沒有深厚的輕功根本無法到達。況且那山頂日日霧氣環繞,又設置了無數迷障之法。一般人難以察覺,隻是洛兒每次見童子飛往那個方向,便也猜到他身居那處了。

洛兒在山裏的膳食,倒是童子從山下的鄉野村民手中以藥材換取回來的米與青菜。其實那時洛兒心裏便猜出幾分童子的身份。那山洞裏如此繁多的瓶瓶罐罐,還不能說明什麽麽。隻是她不敢多言,生怕惹惱了童子趕她下山。童子每日不食腥素,倒見他服用一顆罕見的金色藥丸。洛兒從不敢上前詢問,那藥丸每日至此一顆並未有多。看來平日裏童子研究的便是天天所吃的藥丸。莫非是長生不老之藥?遲疑,心下思量。與童子相處半年之久,見他身體從未有任何變化,甚至連那頭烏絲的長短也未曾有所改變。

豈非時間是在童子身上停止麽?洛兒能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至這個架空曆史的時空,童子能長生不老也非異事。隻是讓世人羨慕嫉妒不能生長的身體卻又要承擔多少不為人知的傷痛。心下一顫,倒替這個孩子感到悲傷。

放眼望去,這魂靈山上到處是白晃晃的屍骨。刺眼的陽光投射在那白色之上,沒有絲毫溫度倒顯得陰森恐怖。要是換做在現代,洛兒早嚇得失聲尖叫暈倒在地。可如今自己這副模樣,倒是可以出去先嚇死人。早已看慣了這些白色的殘骸,也不覺得有何懼怕。

洛兒居住於山頂之處,要下山卻不是易事。這魂靈山原本由兩座大山連綿形成,她在左邊山頂的山洞之處居住。而童子便居住在右側的山洞。那右側山頂常年被霧氣環繞,一般人的肉眼根本無法識別,隻認為魂靈山便隻有一座山頂。所以來尋神醫的人往往有去無回,最後被山裏的野獸吃掉後變成白花花的屍骨遺棄遍野。最根本的原因便是找錯了山,走錯了路。

依稀還記得那夜,曲逢春的三弟子能用陶笛聲蠱惑一片狼群來困住他們。可見這山裏的野獸數不勝數。雖來山裏半年之久洛兒在白天再未親眼所見。可每到夜幕降臨之時,耳畔卻傳來此起彼伏的野獸嚎叫,聲聲顫人心扉,膽戰心驚。每當害怕之時,洛兒用手捂住耳朵,咬緊牙關用破舊的棉被遮住臉,緊緊閉上眼,開始拚命的數羊。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心中苦楚一片。如今風吹雨打,傷心一片,又有誰知?腦海中那白色身影一晃而過,如今他又過得如何?真如那幻境般對她癡癡不舍麽?

苦笑,心酸至此,卻仍舊流不出一滴淚。或許是還魂湯把她體內的淚吸幹了,否則換做曾經,她早已哭成一片淚海。狠心地搖頭,努力把腦海中的幻影晃得煙消雲散。

這天下美女如雲,奇女子數不勝數。他堂堂邪教教主又怎能為了她而放棄所有呢!?難道不是麽?捫心自問。曾經多次詢問,選她還是白家大業?不!應該準確的說是放棄黑壇教教主之位!!!他卻總是厲聲嚴詞的宣稱家業要,美人他也要得!熊掌與魚他兩樣兼得!當然,家業和黑壇教永遠是排在第一位。那些為了心愛之人殉情之事卻隻是女人們自欺欺人的臆想罷了。洛兒心下滴血,她決定不再妄自猜想。就算如今白易軒尋到了這山頂,見了她這副醜陋的模樣,恐怕也是鄙夷之色,逃之夭夭。苦澀一笑,不願再過多想。

走到洞口旁,彎腰拾起童子之前下山去村民手中換取回來的蔬菜。洛兒手巧,在現代時也隨學校參加過野外生存的戶外活動,所以這做飯野外生存也並不陌生,隻是這偌大的山裏除了一群吃人的野獸外,就剩下她這個被無數野獸虎視眈眈想吞下腹的獵物了。也許人隻有被逼到絕境,體內所有的潛才能被一一挖掘而出。在山頂附近尋了些寬而大的石頭,用泉水混合一些土搭成了一個簡易的灶台。如若被童子知道她拿珍貴無比的還魂湯來搭灶台,肯定氣得暴跳如雷,七竅生煙。好在童子見到這個灶台時,卻也未曾多問。洛兒心下慶幸,咧嘴偷笑。

熟練地用泉水洗淨菜葉,如今隻有在這遙遠的古代才能吃上沒有農藥沒有汙染的最佳有機蔬菜。在這山上洛兒再沒有吃肉的欲望,這也是奇怪之處。也許天天見那漫山遍野的屍骨,反而對肉產生一種反感。這樣一來,倒練就了一身道若仙骨的氣質。

米飯是之前做剩下的,洛兒隻參了一些泉

水。把菜葉混合煮了下去。用火石點燃灶台下的幹枯枝。洛兒蹲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用手托著下顎,耳畔聽著燒火的劈啪聲。眼神仍舊飄散遠方。

每日便是如此這樣度過。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罷了。

食過午飯,洛兒在山洞外徘徊幾圈,便踱步回到洞裏。眼下她生活規律,毫無任何事情可做。隻好回山洞,翻閱那書架上看不太懂的象形字。

某日,童子午後巡視山洞,眼瞅著洛兒專注於手中竹卷。見她絲毫未發覺他走進洞裏,心下倒一樂,猛然輕飄飄移動到她身後,輕輕在她耳畔低語:“這書可真如此好看?”

嚇得洛兒失聲尖叫,拿著書卷朝著童子便扔了過來。

童子輕功了得,人影一晃,便倒了洛兒身側。“你還真夠膽小。”隻是那竹卷散開攤倒在地。

“哪裏有大白天嚇人的!!!”洛兒見狀眼神閃爍,拍拍胸脯,氣惱地盯著始作俑者。如今真是一無所有,

“每夜聽那些畜生嚎叫你都不怕,這會子還怕我了。”輕蔑。

“你既然知道那些野獸每晚會嚎叫,你還丟我一個人在這山洞裏!”不滿。

“你連死都不怕還恐懼它們?”冷笑一聲。

“我要是死也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你要拿我做人精也不至於折磨我至死吧?這要是野獸鑽進著山洞。我還不知道怎麽被它們四分五裂,慘痛至死。與其你要讓它們如此折磨我,還不如現在就把我做成人精。”

“哦?你可知那人精如何做麽?”輕佻,陰森而笑。

“不知。”收回了氣焰,倒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吭聲。

“把你綁在魂靈山山頂之處,隔斷你手腳的經脈,任血流幹。然後再以藥材鋪滿你的身上,任由太陽照射七七四十九天,直到把你曬幹為止…”挑眉,見到洛兒驚恐的表情後,滿意地低聲冷笑,“曬幹後的軀體就拿回洞泡到還魂湯裏,灑上我的特質藥粉,那人精便會自動從曬幹的軀體裏冒出來。”說完,仍舊高深地瞅著眼前的人。

“不可以一刀斷了要害,再去曬太陽麽?”小心詢問。

“不行!如若一刀要了你的命,那精氣立馬就消失了。得慢慢流幹你的血,精氣才會慢慢凝聚最後才會變成人精。”魅惑的聲音此刻冷酷無情。

洛兒頷首,緊張得雙手交握。她哪知人精是這樣痛苦殘忍之事!原本以為一刀砍下去不知疼痛,如今卻知道了真相,叫她如何敢去麵對。豪言壯語此刻再也說不出口了。

“現在害怕了吧?”冷聲輕笑。

“不害怕!”反而一震。

“童子怎麽能把如此重要的機密秘訣告訴我呢?如若哪天我趁你不備,在你受傷無助之時,反倒把你做成了人精怎麽辦?”輕顫著聲。

童子聽聞後仰天大笑。那聲音叱吒在整個山澗裏不停回蕩,惹得山裏夜晚才出現的嚎叫聲也跟隨此起彼伏,凶殘之至,久久無法平靜。

“童子可不能如此輕敵。”

“你倒真是有趣。”童子止住笑聲,換回冰冷。“要是換做別人早就跪地求饒。你倒還好心提醒我。可見你不是一般的人。”

“我猜,這山裏的野獸也是對你心懷怨恨。”大膽一說。

“這又有何高見?”似笑非笑。

“每夜它們嚎叫聲都充滿了哀傷,可見你平日與它們相處得不好。”

“如若你想我對它們好也行,我便撤了你這山洞的迷陣。我也能如它們所願,好讓它們吃了你。”

“呃……”洛兒心下一驚,此刻才意識到為什麽野獸近不了這山洞的原因。原來童子的為人並不像他表麵所表現的那樣冷漠無情。其實暗暗地卻一直在保護著自己。他救她能圖何所?不就是圖個伴兒,消遣寂寞。心裏頓時溫暖一片。

“想清楚了?我現在就去撤銷那迷陣。”說完便要立身。

洛兒哪裏肯讓童子行動,丈著自己身高的優勢,一把將身高隻到自己胸口的童子擁進懷裏。大聲的說道:“童子還是繞了我吧!醜女知錯了!!”

哪知那童子仿若從未近過女身,倒嚇得滿臉緋紅。嗖的一下從洛兒懷裏躲了出來。

“以後沒我的命令不準近我的身!”說完,把一雙靈氣的眼鼓得溜圓。

“對不起,童子!醜女以後再也不敢了,你要是讓野獸把醜女吃掉,以後誰來陪你說話解悶。”見童子尷尬的模樣,洛兒心裏樂得直偷笑。

“我無心與你玩笑,你若真要你的命。從今往後都不得近我的身!”說完,紅著一張臉拂袖而去。

洛兒淡淡一笑,心知今日無意發現童子的弱點。不過她也無心害人,隻是今後倒要多替童子提防這點。童子雖丟了重話轉身就走。可見他也有孩子氣的一麵。會心一笑,倒也無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