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日在翠竹林,洛兒端坐與古琴之前。粉色衣衫隨著晨風在墨綠色中翩翩舞動,猶如一位粉色仙子降落人間。那蔥白的纖纖玉指輕扶在那琴弦之上。

洛兒抬頭衝白易軒莞爾一笑,以示安心。眼波流轉,刹那芳華。目光回旋,美人手指撥動琴弦,一開始就用古箏中“輪拂”手法先聲奪人,鏗鏘有力的節奏猶如扣人心弦的戰鼓聲,激昂高亢的長音仿佛震撼山穀的號角,此時洛兒演奏的正是十麵埋伏。這古曲本是出自漢朝,在這架空曆史的時代更無從得知,自然是會贏過那曲逢春,所以美人信心滿滿,更加信心百倍。

這樂聲一從美人手指尖彈奏出聲時,那曲逢春便預感到會敗下陣來!從未聽聞過的傳奇神曲,樂曲多變,節奏急促,好一個驚天動地,動人心弦的神曲!

隨著一個段落緊接著一個段落,洛兒專注於眼下的琴弦,絲毫不知自己彈奏時使出了內力。隻見身旁的竹葉紛紛隨著竹竿的晃動飄落而下。樹蔭遮住了陽光,那絲絲薄霧又緩緩回籠,逐漸形成濃濃厚霧環繞在美人腳下。

彈奏一半,頭頂上火影尖銳的撕裂聲如雷聲喚醒沉浸在琴聲中的洛兒。洛兒猛地抬頭,見白易軒嘴角盛出淡淡血絲,花容失色!旁邊的曲逢春早已麵如黑土,用內力苦苦支撐。美人心一緊,猛地使出內力將雙手平複在琴麵之上,竹林裏頓時恢複清淨。

“易軒!”洛兒心急,起身便衝到白易軒身邊,抓住公子的手暗自把脈。

“不礙事。”傾城公子眼裏滿是驚訝讚許之色,細白的額頭滲出微微細汗。美人伸手將之拭去,見他麵露安色,探了心脈並未有事,便放下心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如此專注。若要是因此傷了你,我真該…”最後那個字還未說出,白易軒笑顏,用手指壓在美人粉唇之上。

“沒想到洛兒還有如此絕技。我白易軒能娶到你這樣的奇女子,確實是我這一輩子的福氣。”耳畔低語,眼裏卻流露出更深的眷念。

洛兒頷首,俏臉緋紅。輕輕依偎在白易軒身側,心中甜蜜。

“老夫今日果真是輸的心服口服!”那曲逢春運功片刻,才緩過勁來。方才原是想懲戒這對年輕少男少女。哪知卻不知對方內力高深,倒丟了麵子。這下隻好拉下老臉賠笑。

“曲老前輩承讓了!洛兒不才,還望老前輩指點一二。”洛兒款款淺笑,輕輕福身。

“韓姑娘真是過於謙虛。剛才韓姑娘若不是手下留情,恐怕老夫如今也隻能留下心脈。”曲逢春仰天大笑,心雖有不甘卻不得不認輸。論內力他實屬沒料到那年輕女娃竟然在他之上。論曲譜,剛才他所聽聞的曲譜更從未聽過。更何況那指法的神奇與繁瑣,看似更為高層。種種理由加在一起,他何而不敗。

“曲老前輩不怪罪小女子,洛兒心存感激。”甜笑。

“老夫有些疑惑,老夫年事半百闖蕩江湖幾十餘載,卻從未聽聞過如此樂曲。請問姑娘,你拜何人為師?剛才姑娘演奏的曲子又為何名?”

“小女子的師傅隻是個名不經傳的老頭子,唯恐他老人家不在這裏,隻怕是在天上了。”洛兒撲哧一笑,纖纖玉指指向天上。她所言的確卻沒有騙人,當年從小教她的師傅在洛兒高中時已作古,歸西去了。當年她可沒少吃那老頭的苦,現在想來她應該給自己的師傅好好磕頭,如若不是他老人家耐著性子精心教導,隻怕她今日與白易軒哪能如此輕易就能逃過此劫。

“那姑娘可否告知剛才所奏之曲?”曲逢春獻媚,他天生對曲成癡。如今碰上了好曲,哪裏有失之交臂的道理。

“我剛彈奏的曲名叫十麵埋伏。”嫣然一笑,驚得那曲逢春看得有些發癡。

“姑娘可否將此曲的曲譜贈給老夫?或則姑娘想要什麽?盡管開條件,老夫願以萬貫錢財與姑娘交換此曲。”討好。

“曲老前輩,先才你不是說與我娘子比試。如若要是敗了,便將你的追魂曲贈與我娘子麽?如今你可不提這事,倒打起我娘子曲子的主意。”白易軒輕輕一笑,魅惑。

洛兒聽聞,點頭讚許。轉而一臉好笑地看向曲逢春,“老前輩在江湖上那是名聲浩蕩,可謂是武林中地位高的老前輩了。如今老前輩的話便是一言九鼎,要是老前輩反悔,這傳出去,隻怕是在江湖上落了個笑話!”說完,宛然笑出聲。“對了,易軒,我們與昊王相約前往魂靈山,看時辰他也快到了。你派火影去看看,正好趁這會子兒我們也好與他會和。”

白易軒聽聞,頃刻領悟,笑顏,手指靠在嘴邊,發出鳥叫聲,那天上的火影便在他們頭頂上盤旋幾圈終究往回飛了去。

那曲逢春心下忐忑,眼前的才子佳人並沒有他想象中容易對付。聽他們剛才所講也不像是欺哄,昊國的王豈能是他這樣的人能得罪的?今天真是倒黴透頂,偷雞不成蝕把米!

“既然老夫已經答應了姑娘,怎能反悔。隻是如今在這荒郊野外沒有筆和卷,如何能將曲譜記下贈與姑娘呢?”老狐狸終究還想最後一搏。

“那老前輩放心。我身上隨身帶著筆與絹。”說完,白易軒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白色荷包,他小心從裏麵掏出一支細細的由銀做成的筆杆,下麵則是一小撮黑順的狼毛。隨後再從裏麵掏出一塊火柴盒大小的銀盒硯台。

洛兒見狀,喜上眉梢,沒料到白易軒身上有如此精細的筆墨,更加驚歎古代人的做工精良。伸出左袖,撕

出一大片兒,“這不就是絹了麽?”

曲逢春見筆墨綢卷都已具備,心下大恨,如今是怎麽都沒托辭借口搪塞。隻得硬著頭皮拿起筆墨將曲譜寫在那綢卷之上。

不消一會兒功夫,那白色綢卷之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洛兒不識,隻怕得白易軒從旁教之。

曲逢春將寫好的曲譜交到洛兒手裏,一聲歎息。心仍不甘,卻無可奈何。

“曲老前輩果真是一言九鼎!”白易軒雙手作揖,欽佩。暗自隱忍住笑。

“白少俠過獎。老夫年事已高,隻怕回到大虞國也隻能歸隱。如今你們這些後輩個個身懷絕技,早已追趕我們這些老人。”懨懨地道。

“曲老前輩,莫慪氣。”洛兒輕笑出聲,“我願將十麵埋伏的一半曲譜與老前輩的追魂曲交換。”說完,洛兒撕掉右手的袖袍。鋪在石桌上,拉過白易軒,在他耳邊低語。

曲逢春倒一楞,沒想到小姑娘如此般盛意,心裏倒緬懷感激。

白易軒聽聞洛兒的話,眼底流露出更多的憐愛。便照著洛兒的話,把那一半的曲譜寫在了綢卷上。

“老前輩,洛兒隻能將一半的曲譜贈與你。洛兒也聽聞老前輩追曲成癡,如今這麽好的曲子,洛兒怎能不相送呢?好曲最是知音人啊!”說完,洛兒便將曲子放在曲逢春手裏。

“多謝姑娘!”曲逢春不再多言。

“如若十年後,你我再度相逢,我便將這曲子的下半部分贈與你。不瞞老前輩,洛兒如今給你全譜,隻怕你其他弟子如若聽全,拿去做了壞事那可就算我的過失了。”

“姑娘所言極是!老夫聽從便是!”說完便是恭敬雙手作揖。“不過姑娘剛才說確是實事,老夫前些日子就失去一名不肖弟子。其貪戀美色,被我逐出門第。”

“曲老前輩,果真有其事?”洛兒麵色一驚,與白易軒麵麵相覷。

“我曲逢春一生隻收三名弟子。大弟子仙股道然,一身的仙氣,修為古曲隻為成仙。二弟子雖天資不足,卻也是本分的人。隻是那三弟子仗著聰慧過人,年紀輕輕便得我真傳。可惜,卻誤入歧途,倒貪戀美色。果被我逐出門第。”提起那三弟子曲逢春仍舊一臉生氣。

“那三弟子的樂器是否為陶笛?”洛兒試探。

“確是。姑娘是否聽聞過?”這次換曲逢春一驚。

洛兒心下釋然,果真是這曲逢春的徒弟。“有過一麵之緣。”

“姑娘莫理會那混賬東西。”說完,氣憤過後,輕語。“見姑娘如此坦誠,老夫今日便也指點一二。剛才贈與姑娘的追魂曲,其中有一個訣竅,如若是本門聽聞此曲便能攻克。其二,你這曲子若是姑娘心愛人聽過。哪怕是隔了千山萬水,姑娘的心上人便也能聽到。”

“這?!”洛兒心下一喜,“這就是千裏傳音?”

“正是!”

“老前輩,可否再借古琴一用?”

曲逢春點頭,便將古琴交予洛兒。

洛兒淘氣一笑,走到白易軒身邊,輕聲低語:“易軒,我看不懂那綢卷上的字。你可否現在告知我。”

白易軒笑顏,看清了那密密麻麻麽的曲譜,附在美人耳邊輕輕低語。

洛兒果真是聰明過人,竟然隻花了幾分鍾的功夫便將那曲譜銘記與心。

玉手輕輕拂上琴弦,這一次洛兒不敢用任何內力。隻是手指拂過琴弦奏著這追魂曲,神情嬌癡,情深款款地注視著白易軒。錦衣玉帶,美如冠玉,好一個傾國傾城的美男子,如今這曲就是彈給他聽,音符流進他的耳目,刻在他的心裏。如若她真活不過這個月。眼下僅僅奢望他能記得她曾經所擁有過的美好。

一滴清淚劃過琴弦,一曲完畢。心裏卻頓時軒然大波,愁緒點點。

“姑娘果真天資聰慧。僅僅一會兒的功夫倒掌握了這一半的追魂曲。隻要姑娘好生用心彈奏,必定能駑駕此曲在老夫之上。”曲逢春欽佩讚許,彈奏這追魂曲最大的問題在於不能使用內力。一開始如清水悠長,後麵再用情至深注入內力扣人心弦,便能要人性命!

洛兒恭敬地將琴交予曲逢春手中。“多謝老前輩指點,洛兒感激不盡。”

“今日與白少俠和姑娘相遇,實屬老夫的福分。十年之約,姑娘定不能相忘!”曲逢春雙手作揖,一臉堅定。

“十年之約,如若洛兒還能有幸遇見老前輩,定當實現今日與老前輩的誓言!”

三人匆匆作揖,就此拜過。

“洛兒為何會以十年來作為約定的時間?”疑惑。

“隻是隨口一說。並沒刻意。”輕笑。

“那你果真會在十年後將曲的下半部分給那曲逢春麽?”

“如若我還能活到那個時候,我定當遵守我的諾言。”嫣然巧笑。

“不許胡說!神醫會治好你的病。”白易軒一手將洛兒輕擁懷裏,一聲歎息。

“如今你是聽過我的追魂曲了。那老前輩說過,隻要是聽了我的追魂曲,哪怕你在天涯海角也能聽到我的琴聲。”淘氣一笑,俏臉蒼白。

“我怎舍得與你分隔天涯。我要好好守護你一輩子!”情深意重。

“我也會好好守護你一輩子的。不會讓其他人傷害你!”洛兒抬頭,迎上那雙幽黑的雙瞳,那裏隱藏著更深的情。“我們倆在這裏都無爹無娘。眼下隻能相依為命。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片刻,吸口氣繼

續,“就算你擁有如何顯赫的權貴與金錢,你這裏終究是空蕩蕩的。”洛兒的小手輕拂在公子左胸口處。

白易軒身形一顫,沒料到洛兒居然會說出自己的痛處,

“洛兒!”緊擁美人,心下大喜,“傻洛兒,沒有人敢欺負我。你怎麽會那麽想?隻要有你。我的心就不會空蕩蕩。那白府裏才會有人氣兒,才會有歡聲笑語。”

“果真?”稚氣一笑。“易軒可以放棄白家大業,和我歸隱山林麽?”

“洛兒!”傾城公子黯然失色。

洛兒麵雖笑,心下已猜到答案。終究在他麵前,愛情與事業,兩者之間他一定選擇後者。

“你為何總是讓我放棄家業?你可知這家業對我白家來說可有多重要!?這裏麵到底埋下了多少人命?!”

洛兒啞然。其實她也自私,她總是想與他歸隱山林廝守一身。卻不知他身上背負多少重擔。她不想給他帶來殺身之禍,可是冥冥之中卻已攪起了爭端與禍亂。

“洛兒從今以後都不要再拿這個問題來考驗我。你與白家大業並沒有任何衝突。我會照顧你嗬護你一輩子。我也會依照父願將白家大業振興下去。”白易軒拂袖轉身,臉上餘怒。

“易軒,你別生氣。我想與你歸隱山林不過是想與你平淡過這一輩子。並不想給你帶來殺身之禍。我害怕,我隻是害怕失去你…”洛兒一步上前,從後麵擁住白易軒。

傾城公子心下歎息,見洛兒楚楚可憐的模樣,又動了惻隱之心。“我經後都不生你的氣。眼下隻想尋到神醫治好你的傷。”

洛兒依偎在白易軒懷裏乖巧點頭。不再多語,如今隻能走一步算一步。誰又知明日她是否還能再睜眼,與其爭論未知的未來還不如把握眼下。這樣一下,心裏倒也釋然。

“不知洛兒還有什麽絕技,如今我倒是第一次聽你彈琴。好在你心已屬我。你不知現在的你有多美。”伸出手輕撫美人臉頰,眼神迷戀。

洛兒臉頰緋紅,嘟嚷道:“甜言蜜語。”

“等回了白府,我命人給你尋來一架好琴,你天天彈奏曲子給我聽可好?”

“好。你想聽什麽,我就彈給你聽。”

“洛兒會彈多少曲子?”

“很多很多。”

“哦?美人可是在欺騙在下?”

“不敢,洛兒別的不敢誇下海口,就這曲藝我還是自信滿滿的。”說完撲哧一笑,美豔動人。

“好,一言為定。”白易軒一把將美人擁入懷裏,卻若有所思。

頭頂上忽然傳來火影的尖叫聲。它依舊展翅盤旋在天空中,遲遲不肯飛下來。

“洛兒,我們要趕路了。剛才耽擱些時辰。隻怕昊王已離我們不遠了。”白易軒仰望天空,眼神迷離。

洛兒乖巧點頭,不再多言。隻是思及那個紫衣冠袍的身影,心下不免一痛。隻得乖乖跟隨白易軒施展輕功飛身而上。

十多裏外的林子裏,陽光依稀透過樹葉照射下來。

身穿紫色龍袍的虞慕飛騎在駿馬上親眼見到林子裏布滿野狼的屍體。不免一臉擔憂,心下叵測。

“昊王…”玉寧見那慘狀,心下一緊。

“隻怕洛兒已有不測。這是何人作為?洛兒到底得罪了何人?還是那白易軒的宿敵?”虞慕飛緊抿雙唇,眼神嚴厲。

“回稟昊王,探子來報,並未見到任何屍首。看來韓姑娘並未有所受傷。昊王勿用擔心!隻是確實無法確認這敵人的目標到底是白易軒還是姑娘。”

“哼!”冷聲,“看那手法不像是天女宮的人所為。那人定是白易軒的宿敵。”語重心沉。

“昊王所言極是。沒見其他痕跡,想必姑娘功夫超群,早已脫離困境。”玉寧低頭,不敢此刻惹怒虞慕飛。

“報!!!”遠處一士兵騎馬而過,一到虞慕飛麵前便從馬上跳下來跪拜在地。

“說!”虞慕飛緊促眉頭,心懸。

“報大王,在不遠二十多米外的樹杆上發現一灘血跡。奴婢們已探過那是人的血。”

白易軒聽聞怒氣衝天,“什麽!!!”

“昊王請息怒!那血漬又怎能判定是姑娘的呢?還望昊王明鑒!”玉寧一步上前站在虞慕飛腳下。

“洛兒如若有半點受傷,你們統統得殉葬!就算她沒受傷。看這樣子,必定也是一場惡戰!”思量一轉,心下疼惜。

“昊王!微臣深知昊王對姑娘一往情深!可姑娘並不一定是天女宮的天女。如今昊王不顧昊國的安危支身前往魂靈山已是大忌!如若為了姑娘而亂殺無辜,實屬不妥啊!”玉寧上前勸阻。

“她是天女也好,不是也罷。並不能影響我要得到的天下。玉寧,寡人知道你對昊國對寡人的忠心。得天女者必得天下,她不是天女,我也要得。她是天女,我更要得天下!”虞慕飛英氣逼人,氣宇軒昂,轉身大聲嗬斥,“傳我令,立即快馬趕往!隻怕洛兒命不保!”說完,虞慕飛夾緊馬肚子,立馬飛奔往前。

玉寧見狀,雖有再多言語相勸,也隻能尾隨其後。

風如刀割,心如火燒。就算當初虞慕飛如何花盡心思接近美人。卻沒料到自己如何也割舍不了對美人的牽掛,終究還是辜負了美人的心而回了昊國。如今他懊悔不已,支身前往魂靈山尾隨卻也隻想挽回美人的心。

這天下虞慕飛要得,美人他也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