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翌日，天剛朦朧，洛兒便被小玉催促著起床。
半磕著眼，任由小玉擺弄著洗漱穿戴。楞是舍不得睜眼。
“姑娘，你好歹也瞅著鏡子看一眼。如有什麽不妥的，我好立馬換掉。”小玉輕推美人香肩。
洛兒這才不情願睜開一雙朦朧的眼。不覺有些驚呆，鏡子裏一位絕世美人端坐於前，盈盈的黑眼撲閃靈動，白皙臉頰一抹粉紅，櫻桃般的粉唇倒顯得俏皮可愛。身穿鵝黃色鑲嵌白色珍珠的絹絲霓裳，那上麵鑲嵌的珍珠顆顆圓潤細白，極其珍貴。烏黑的長發挽上一個髻，由一支同等珍珠步搖固定，其餘的青絲服帖地披散在身後。
“姑娘這樣一打扮更美了。”小玉連連驚歎。
“這樣看著倒真像哪家府邸的千金小姐。”洛兒自嘲，莞爾一笑。
“姑娘比那些千金小姐還要美，隻怕過會兒少爺看了姑娘這副模樣，心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姑娘看這樣合適麽？”小玉自知分寸。
洛兒微微呼出一口氣，倒認真審視鏡中的自己。如此傾城的容顏還能維持多久？她能從鏡子裏看到自己多久？她還能活多久？點點滴滴的現實如流水般緩緩流進心裏，鏡子裏的美人眉心一蹙，便也覺得生命無常，也不再計較小玉如此盛裝打扮。
“就這樣吧。”衝著小玉淘氣一笑，“小玉你的東西帶齊沒有？白易軒清晨同意帶你一起出去看把你興奮的。”洛兒憶起清晨小玉知道這個消息興奮得手舞足蹈，進進出出，生怕落下了一件東西。
“早備齊了。姑娘就放心吧。”
洛兒見其他丫鬟忙裏忙外地把箱子抬出屋，瞅著天色還早，便又坐在椅子上打盹。也不知何時，閉著眼，被兩個丫鬟簇擁著走到偏宅門口。
鼻尖忽然一股熟悉的香草味，嘴角不禁微微一笑。
“洛兒笑什麽？”傾城公子風度翩翩，神采奕奕。
“我笑，我還未睜眼就感覺到你在身邊。”睜眼，嫣然一笑。映入眼一身白色的輕綢寶帶，隻是那精雕玉啄的顏上，美玉般的眼裏驚訝萬分。
“公子為何如此驚訝？”洛兒頭一歪，天真一笑，不以為然。
“洛兒永不知自己的美是如何驚歎。”白易軒拿來一頂薄紗做的帽子輕輕戴在美人頭頂。細細白紗，遮擋住那驚人的刹那芳華。
“上車吧。坐馬車你會舒服些。”白易軒握緊洛兒的手，小心地牽著她上了馬車。
洛兒這才發現原來這次遠行是小部隊行動。她和白易軒安排在一輛馬車上，小玉乘坐後麵稍小一點的馬車。隨從六名，看樣子都是訓練有素的家奴。個個都騎著駿馬，神采飛揚。
時辰一到，部隊慢慢行駛。洛兒看到隨行的人裏並沒有張雄，倒有些好奇。“張管家不和我們一起麽？”
“他要是和我們同行，家裏的生意誰去打理。”白易軒愛昵地拉過美人坐在軟榻，拉過絹絲被搭在洛兒身上。雖已是六月的初夏，洛兒體內冰寒甚重，隻怕是連這點熱氣都不覺溫暖。
“也對。難怪最近白天都看不到你。原來你是去交代工作。”看向外麵沿途的風景，呼吸著絲絲沁人心扉的空氣，心下一鬆。“你怎麽想著帶那麽多人一起去魂靈山呢？那裏豈能是他們這些人能到的地方。”
“放心。我們到了昊國的郊外也就讓他們在那裏候著。昊國的郊外離魂靈山還有百裏，我們此行坐馬車的日程到昊國也需十多日。這一路也當我和你出來遊玩，等到了昊國再陪你看看那裏的風土人情。”
“昊國？那是個什麽地方？”洛兒思緒迷糊，被滿眼綠色吸引。
“那是大虞國的附屬國。一個小國而已，不足為奇。”
“火影！我看到火影了！”美人忽然把頭探出車外，看到天空中不遠處飛翔的雄鷹，高興地直揮手。
“洛兒那麽喜歡火影麽？”
“喜歡!當然喜歡了。能有一隻那麽大的寵物該是件多偉大的事！”滿心歡喜，童心四起。
“小心，我們這次出行火影會一直跟著。到時候等我們休憩時它自然會飛落下來。那時便讓你好好看個夠。”傾城公子寵溺地輕攏洛兒散開的發絲。
“白易軒，你能教我讓火影也落在我手臂上麽？”洛兒轉過頭，一臉期待。
“不行。”耳畔輕語。
“為什麽？”撅嘴，孩子氣。
“火影隻認我一個主人。鷹的性子一向剛烈，絕對不會認同其他人再為主。如若我死了，它也會和我同去。”
“這樣…”洛兒喃喃自語，“幸好你沒死。否則火影就這樣給你陪葬太可惜了。”
“在洛兒心裏，我連火影都不如？”眉頭輕佻，一臉溫存，輕輕握住美人柔夷。
洛兒赧顏頷首，不知如何回答。白易軒輕攏美人香肩，隻笑不語，隻是餘光注視到美人漸漸發黑的手掌，心一沉，臉色一變，悲痛陡然而升。
“先躺會兒吧。隻怕昨夜小玉太鬧騰弄得你沒休息好
。趁現在好好補眠，等會到了好玩之地我自然會叫醒你。”白易軒輕哄洛兒躺下，溫情地把薄被蓋在美人身上。
洛兒的俏臉一抹粉紅，輕輕閉眼，聞著那股香草味倒也安心睡了過去。隻是不知傾城公子紅著眼注視著自己逐漸變黑的雙手，此刻滿臉愁容。
恍若隔世，洛兒猛地一睜眼，發覺自己仍舊躺在溫暖的馬車裏。隻是外麵天色已暗。心裏暗叫不妙，莫非此睡整整一日？！詫異，更為驚恐。
“姑娘醒了！”小玉按壓住緊張。
“我睡了多久？白易軒呢？”起身，頭暈目眩。
“姑娘可真是貪睡，足足睡了整整十二個時辰。”說完，替洛兒拿來白色輕裘披上身。初夏對於其他人來說已有些炎熱，微微的夏風吹拂麵頰倒也涼爽。可惜洛兒卻感到渾身一顫，脊梁一麻，一個激靈通便全身。
“公子在外麵烤肉吃呢。知道姑娘愛吃烤肉，公子專門給姑娘留著呢。”小玉攙扶著洛兒下馬車。
雙腳剛一落地，洛兒便覺得踏實。滿以為在馬車上顛簸一天，人會渾身難受。她這倒好了，昏睡了一天，如今雙腳落地倒精神得很。見白易軒坐在火堆旁柔情地望著自己，目光熱切，洛兒倒覺得臉頰一熱。
“你怎麽都不叫醒我呢？”嬌嗔。坐在白易軒身邊。
“看你睡得如此香甜也不忍叫醒你。一整天沒吃東西該餓了，先喝點水，再吃些粥。別吃太多油膩的肉，對脾胃不好。”白易軒拿來水袋遞到洛兒麵前。
洛兒甜甜一笑，接過就大口大口喝。一整天沒喝一口水，這一喝倒真覺得十分口渴。小玉也把熬好的燕窩粥端到洛兒手上。“今天晚上要露宿麽？”美人接過粥，一小口一小口。小玉見洛兒吃得開心，便也知趣退到家奴那一邊。
“為了避免一些麻煩。我們直接繞過郊外走出大虞國的邊界，所以這一路上沒什麽住宿，有的也就是一些簡陋的驛站。接下來會有些委屈。”白易軒拿出手絹輕輕擦拭美人嘴邊遺留的米粒。
“這又有何委屈。我又不是沒風餐露宿過。白易軒，別把我想成千金大小姐。在天女宮，我睡的也不過是冷冰冰的石床而已。這馬車也好過那石床千倍百倍。”淘氣眨眼，不以為然。接過白易軒遞來的兔肉，小口輕咬，吃得津津有味。
“你這嬌弱的身子怎麽受得了那麽多苦。”滿眼動容。
“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以前在家的時候，我媽……”一時停頓，無意泄了底。
“嗯？”
眼前的篝火溫熱，洛兒望向白易軒的眼，那裏許多的星火跳躍著。心下一橫，“白易軒，你從來沒有懷疑過我麽？”
“洛兒想說什麽。”笑顏。
“我年紀輕輕體內卻有幾十年的功力，這些你都不好奇麽？況且你從來不問我任何有關天女宮的事。”咬唇，忐忑。
“洛兒內力之事可以歸咎為兩種，一是有高人傳授內力。二是天資聰慧，自學成才。至於天女宮，我更無任何興趣。”
“沒有第三？”
“第三？”美若冠玉的臉倒是一愣。
“比如被天上掉下個大餡餅砸中，借鑒某種東西而提升內力。”試探。
“這樣的事兒我倒也聽說過。師傅曾說相傳百年前某位傳奇女子如天女下凡，便具備你剛說的能力。”淡淡低語。
“百年前的傳奇女子？”渾身一震。
“我也隻是大略知道一些，聽說那女子美若隔世，傾國傾城，為人豪爽劫富濟貧，江湖上無人能及她半分。這天下人稱她為天女。”
“天女！？”心顫。“那後來呢？”
“後來，聽說為了讓她心愛之人起死回身，她便投入湖底塵封了。”惋惜。
“那樣的奇女子，應當是世上權貴之人爭相追逐的對象。”
“這世上一直有一句傳言，得天女者必得天下！”星星般深邃地眼別有深意地注視著美人。
洛兒為之一顫，渾身發涼。“為什麽得天女者必得天下？她到底擁有何種能力？”
“相傳天女知道某些世人不知道的秘密。並且…這秘密之中甚至富可敵國。也有傳聞說天女擁有在江湖上消失百年的紫晶還魂扣。”
“紫晶還魂扣？那是什麽東西？”微顫，富可敵國的秘密！！莫非是些現代製造業麽？紫晶還魂扣又是何物？在天女宮裏她從未聽說過此類寶物。
“那紫晶本是天上的靈物，百年前墜落凡間，被一工匠誤拾做成了一個連環扣送給自己的妻子。豈料那紫晶靈性並未消失，倒是附上了工匠妻子的身體寄養。後來成了魔倒殺害了工匠。此後那紫晶俯身的女子拿著連環扣到處殺人，若是有人被那還魂扣鎖住，任憑如何掙脫，都會被還魂扣吸食魂魄。後來天女得知這作惡多端的魔物，便降服了它，它的靈性也就此魂飛魄散。然而天女天真無知，誤將紫晶還魂扣交與一個惡人。那惡人拿著還魂扣到處殺害武林高手，吸食他們身上的內
力。”輕聲歎息。
“那惡人最後也被天女製伏了吧？”睜大撲閃的眼，心下好奇。
“那惡人便是天女心愛之人。天女為了讓自己愛的人重新悔改。隻好親手廢了他的武功，帶著紫晶還魂扣投湖塵封了。”
“投湖！？”心下一顫，原來在水裏見到的天女竟背負著如此痛切心扉的過去。“怪不得世人都想得到天女，誰要是得到紫晶還魂扣不就等於坐擁天下了麽。”冷笑出聲。轉念一想：“如若…如若這天女要是出現在現世，你也會想得到她麽？”
白易軒緩緩轉過頭，黑得發亮的睦子凝視著美人，忽而一笑：“洛兒是在考驗我麽？那天女如何美好都抵不過洛兒的一顰一笑。”
“難道你不想擁有紫晶還魂扣麽？”抬眼。一臉認真。
“如若有緣能得到，為何放棄機會呢。”
洛兒懨懨一笑不語，頷首，掩飾住內心的忐忑不安。心下思量。天女，她真的是姥姥口中的天女麽？為何她從來沒見過這類寶物？！富可敵國的秘密…她大學專業不是建築機械或則製造，哪裏懂得將現代的東西搬到古代。更何況她本門功夫尚淺，何談武功蓋世！會不會是他們弄錯了？！其實天女另有其人？
白易軒隻笑不語，溫情握住美人的手，望向麵前的火堆若有所思。
“易軒…”低語。
傾城公子猛地注視著洛兒，滿臉驚喜。“洛兒，你剛喚我什麽？”
“易軒。”心意已決，倒也釋然。“易軒，我以後都可以相信你麽？”
“回來之後都要做我的妻了，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如若有一天你發現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你會生我氣麽？”小心翼翼。
“我永不會生你的氣。這輩子嗬護你都來不及，何來生氣之談。”
嫣然一笑，乖巧地把頭靠在白易軒的肩，“如果能這樣一輩子靠著那有多好。”
“真想快點治好你體內的毒。”耳畔低語，“那樣便可娶你為妻。從小我就沒有了雙親在舅父的照顧下長大。舅父一直孤身一人，從未娶過任何女子。前兩年舅父一病不起，撒手人間離我而去。從此在這世上我沒有任何親人。如若洛兒嫁我為妻，便是我這輩子唯一的親人了。”
洛兒不語，胸口發悶，絲絲酸楚。沒想到這富甲天下的傾城公子卻有如此脆弱一麵。“如果神醫能治好我的毒，我便嫁與你。”真情實意。
“當真！？”欣喜萬分。
“我在這裏也無父無母。這點上我們倆倒是同病相憐。看到你如此可憐的份上，如若我不嫁你，還不知道你要孤寡到何時。”說完撲哧一笑。“這叫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今生若不娶你為妻，我便孤老終生。”起誓。
“胡說八道！”傾身向前趕緊捂住傾城公子的唇。“這樣的話怎麽能隨便亂說。我現在生死未卜，豈能把這樣的胡話當真。”說完，借著火光洛兒盯住自己的手，倒一楞。
“又發黑了…”喃喃低語，心一沉。
“明日你就把百命丸服下。以防不測。”白易軒一把擁過洛兒在懷裏。愁緒點點。
“他們在看…”洛兒雙頰羞紅，悶聲低語。
“他們會逐漸習慣。洛兒困了麽？回馬車上休息吧。”輕哄。
“你陪在我身邊好麽？我害怕。”
白易軒癡迷地望著懷裏的美人，在她細白的額頭印下一吻，便橫抱起美人回到馬車裏。趁美人閉眼熟睡之時，白易軒不經意間發現洛兒袖口處有一截白色綢卷兒。順手一拉，那絹子便自動散開。工整漂亮的小楷顯現在傾城公子麵前。仔細一瞧那字體，公子眉頭一蹙，一手緊握那綢卷，若有所思地注視著絕世美人，心下卻更加彷徨。
“洛兒，你真的是……”耳畔低語，眼神飄忽不定。
頃刻，忽聞外麵有動靜。白易軒把綢卷兒往懷裏一揣，撩袍從馬車上下來。順著聲響飛數米之外。
“什麽事兒？”
“豈稟主人，屬下發現不遠處一直有可疑人緊緊跟隨。”黑衣人雙拳作揖。
“查清楚是什麽人。”厲聲嗬斥。
“這人行蹤不定，輕功甚好。屬下懷疑可能是…”
“是誰？”
“屬下懷疑是天女宮的人。”
美如冠玉的臉一沉，抿緊薄唇。眼神更為深邃。“不管是什麽人，隻要是來傷害洛兒的，不用請命直接格殺勿論。”
“屬下遵命！”說完，那黑衣人一個縱身，便消失在樹林裏。
白易軒蹙眉凝視著不遠處的篝火，握緊身側雙拳，望天興歎。或許隻有將洛兒娶進白家，才會避免更多的紛爭與血腥。甚至是耳畔風聲略有一動，白易軒收起思緒，抿緊唇，撩袍便又飛身奔向馬車。
夜出奇的黑。隨著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兩丈外的樹梢上，一個靜得如鬼魅的白色倩影輕輕停留。微風掠過，一晃，那倩影便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