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往後洛兒真沒在偏宅見到尹蕊。白易軒真是嗬護她如掌上明珠。心下一緊，微微歎息。
“好好的，姑娘為何歎氣？”小玉正著手替洛兒梳頭。
“隻是在想，尹姑娘如今該咬牙切齒的恨我。”淡然一笑。
“尹姑娘在白府張揚跋扈慣了。她是少爺娘家的小姐。從小寄養在白府同少爺一起長大。聽說是指腹為婚的….”話到最後，沒了聲音。
“小玉你繼續說，我不介意。”衝鏡子裏那張白淨的小臉笑了笑。小玉這丫頭不過十四、五歲，模樣雖不算漂亮，為人老實手腳倒是勤快。
“白府是專門進貢皇室絲綢的皇商。聽說連別國的昊國也是和我們白家做買賣。二十年前老爺夫人相續去世。臨死之前，兩位老人一再囑咐要少爺娶尹姑娘。少爺自幼聰明好學，由舅老爺一手帶大。可惜前兩年，舅老爺感染風寒，一病不起，最終也跟老爺夫人去了。”哽咽，續又道：“少爺天生長得極其美麗，那模樣和姑娘…真是天生一對。”說完小玉淘氣一笑。“我是五年前賣進白府的，這五年裏。我能看出來少爺對尹姑娘並沒有男女之情，倒是像妹妹一樣照顧她。”
“小玉，你年紀幼小，哪懂什麽男女之情？小姑娘家的還不害臊。”洛兒打趣。
“姑娘莫笑小玉。我照顧姑娘這幾日。少爺看姑娘的那種眼神，就從來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過尹姑娘。所以我斷定少爺是喜歡姑娘的。可惜…可惜姑娘身子有些弱，得好好進補才是。”小玉替洛兒挽了一個髻，再以一支瑪瑙步搖固定。
“這支步搖哪裏來的？”蹙眉。
“少爺昨兒給的。叮囑給姑娘戴上。”
“還是用回我原來的吧。”
“姑娘…”小玉有些遲疑。
洛兒站起身，衝小玉淡淡一笑。取下瑪瑙步搖，找出原來那支白色玉簪插在頭上。
“出去走走，屋裏有些發悶。”洛兒轉身便要出門。
還未邁開步子，便瞧見不遠處走進來的白易軒。今天依然一身米白色袍子，錦衣玉袍，意氣風發。難怪他身上的料子不同尋常，原來家業是做絲綢。心下釋然。
“洛兒。”笑意盈然。
“你回來了。我正想和你談談。”深呼吸，迎上那雙眼。
“你說。”自然握住美人的手。
“快到一個月的期限了。”遲疑，有些不忍。
“洛兒不用擔心。在限期之前我一定會把百命丸放在你手裏。”溫言細語。
“你到底如何得到百命丸？”蹙眉。
“洛兒隻管好好休養，一切有我。”
“與其這樣勞財傷神地折騰，還不如讓我回天女宮。”咬唇，賭氣。
“胡鬧！”美如冠玉的臉上頓時黯然。
“我沒有胡鬧。公子是清白人家，我一個不明不白的女子和公子待一起，實在有辱公子名聲。再者，我這樣半死的身體必定會給公子招來殺生之禍。”眼裏泛著淚花，嘴上死硬。
“洛兒！如今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麽！”握緊美人香肩，蹙眉。
“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恐怕公子還不了解我韓洛這個人。我自來無拘無束，從不讓任何人牽絆我。我現在是告知公子，如若公子不肯放我。隻要我想走，公子也留不住我。”別過臉，心下卻絲絲疼痛。忽然胸口猛地一扯，洛兒臉色突變，天旋地轉。
“洛兒！！”白易軒一手攬過美人，痛心疾首。“你這是何苦！何必與我置氣，毒氣攻心可不是鬧著玩的！”說完，彎下身，一把將美人橫抱在懷。走進屋，抱著美人直接坐在躺椅上。
“洛兒還不肯相信我？你擔心我從此與天女宮為敵是麽？我不怕！我白易軒擔負整個大虞國的經濟命脈，就算天女宮得以皇室的庇護。他們也不敢動我身邊的人半根汗毛！”
“姥姥說過我是紅顏禍水！”不爭氣的淚終究滑落。
“我不論你是什麽，都不會讓你離開我。”
洛兒啞然，她不懂一個男人的愛可以如此猛烈。真的可以一生麽？或許他的誓言僅僅停留於此刻，僅僅停留在她絕世的容顏？！
“洛兒，就算與天女宮為敵。我也會守護好你。我帶你去見神醫！我已經打聽過了，隻有這聞名於天下的神醫或許能治好你體內的毒！”
“神醫？！”喃喃低語。
“不論用何種方法，我都會讓神醫治好你。洛兒，答應我好麽？等神醫治好你身上的毒，嫁給我做妻子好麽？”溫言輕哄。
“呃？！”洛兒一時語塞，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話題，手足無措。
“嫁給我，做我的妻子好麽？”美如冠玉的臉上布滿緊張。
心下欣喜。洛兒為自己內心湧起的感受震驚地隱隱發抖！隱藏在體內那顆鐵石心腸已被傾城公子的真情所融化。凝視那雙溫熱的眼，冰冷太久的心被一股股不斷湧起的溫暖所包圍。思慮片刻，洛兒輕聲歎氣，歪著腦袋，“我不是說過麽，如若我能活過下個月這個日子，到那時再答複公子。
仍是一個模淩兩可的答案卻已讓白易軒欣喜不已。把
臉埋進洛兒的發絲，緊緊環抱住懷裏的美人。
“洛兒，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如此忐忑不安過。自小他們告訴我，隻要努力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我可以不休不眠的練習武功，忍受師傅最苛刻的訓練。當我被丟在滿是蠍子的坑裏，我隻是告誡自己，隻要忍下去，我的功力便可又上升一個階段。可是麵對你，我卻素手無策，無論怎麽努力，你對我的態度總是飄忽不定。到底要如何才能得到你的心？到底要怎麽做才可以真正走進你的心裏？”耳畔細語，卻絲絲扣人心弦。
“白易軒，別對我抱太大希望。如果我沒有陰差陽錯來到這個時代，你的人生便不是這樣。我的出現已經打亂了你的人生。”洛兒並未反抗，仍由公子擁著。
“既然老天注定我們相遇。我不怕我的人生因為你而改變，我隻是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邊。”傾城公子並未留意洛兒的話。
“你可以為了我，丟棄這榮華富貴同我歸隱深山麽？”
白易軒猛地推開彼此的距離，一雙眼不確定地注視著眼前的美人。“洛兒…”
“白易軒，你現在知道我們之間的不同之處了麽。我是孑然一生，而你卻身負家族的使命。”宛然一笑，傾國傾城。
“洛兒！”一時之間白易軒不知該如何回答，麵露愁緒。
“你說的神醫在何處？我們何時起程？”頷首，心又一點點恢複理智。
“四天後我們便可啟程。聽聞那神醫有個怪癖，偏偏住在屍骨遍野的魂靈山上。此行快馬加鞭也要十多日，不過那裏倒離飄渺峰不遠。”話有所指。
“飄渺峰？！”洛兒一驚。
“別擔心，就算天女宮的人出現，我也會保護好你。”
洛兒不語，頷首，愁緒襲上心頭。這次心裏卻忐忑不安，不如上次與虞慕飛上麒麟山那般坦然。
虞慕飛…這個名字偷偷在心上劃過。已多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如今他又在做什麽。自己當初任性離走應該惹到他暴跳如雷了吧。不管，是他先離棄自己在先。之後再離開那個地方，也變得理所當然。
洛兒凝視著眼前的傾城公子，他口中的誓言又能維持多久？不離不棄？！或許隻有在童話裏才會永恒。
連日裏，洛兒跟個沒事人一樣，在暖陽閣裏像往常般正常吃吃喝喝，調神養性。白易軒倒為了出行的日子忙得裏外跑。
“姑娘，你看看還要帶什麽物件？”
午後小憩，洛兒睜開眼，轉過頭，倒嚇了一大跳。隻見屋中間堆了整整兩個大木頭箱子。
“小玉，你這是出遊呢？還是備嫁妝？”
“姑娘真會說笑。公子交代要把姑娘平日裏的東西都帶上。我還想這不夠呢。”小玉撅著嘴，若有所思。
“小玉。我不是什麽千金小姐，帶那麽多行李行動怎麽方便？”洛兒輕笑出聲，“給我準備兩套更換的幹淨衣服，一條毛毯，兩個水袋，一個火石，一把鋒利的匕首便可。”
“姑娘，就這幾樣？”
“對了，還有路上的幹糧。就這幾樣。”
“可是每次尹姑娘出行，都會好幾十箱子。”小玉似乎對美人的回答不滿意。
“她是千金小姐出遊。我這是去拜訪神醫，不需要那些瑣碎的東西。你照我說的做便行。”洛兒轉回頭，繼續磕眼小憩。
“也對，等姑娘尋完神醫回來，府上必定也是要張燈結彩，喜氣洋洋。隻怕到時嫁妝還不知道好幾十箱子呢。”小玉掩嘴偷笑。
“誰要出嫁？”不解。
“姑娘這會子又開始賣關子。”
“尹姑娘要出嫁？”遲疑，如此之快麽?
“尹姑娘自有她自己的嫁處。府裏的喜事與她無關。”
“那是誰的喜事？”
“姑娘怎麽老想著別人，當然是姑娘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小玉笑臉盈盈。
“我？”心思一緊，蹙緊眉心。
“少爺都吩咐過了。待少爺和姑娘尋完神醫，醫好姑娘的病就擇日成婚。這幾日少爺和張管家忙裏忙外的就是為了給姑娘一個驚喜…….”小玉喜上眉梢。
明豔動人的小臉頓放光彩，仿佛有隻小鹿在胸口處來回跳躍。洛兒幾乎再聽不進小玉的話。整個胸腔被一種奇妙的快樂填滿，那種感覺散布全身，為之一震。
“姑娘！你怎麽了？！”
“我沒事。你先下去，讓我一個人靜靜。”洛兒躺回床榻，閉眼。
小玉見洛兒休憩，也不敢多加打擾。乖巧地放下床幔，輕輕退了出去。
真的可以嫁給白易軒？！心下歡喜。隻是…真的可以完全脫離天女宮和白易軒廝守到老麽？她對姥姥的背叛不會給白易軒引來殺身之禍？畢竟她還活在這個時代裏，姥姥的眼線眾多，她是天女…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到現在為止姥姥沒有動作絕不會以為她已經從這個時代消失掉，那隻老狐狸僅僅是在等時機，等待一個讓洛兒自己乖乖回去認錯的時機而已！
心一沉，愁緒點點。半年前來到這個在曆史上空白的時空，洛兒對這個時代的曆史一無所知，更加無
法預知自己的未來。一路走來，從懵懂好奇、天真無暇到膽戰心驚、生死別離。每走一步必定要深思熟慮。稍有不慎，便會丟掉小命。如果僅僅是因為滿足自己的私欲而憑空給白易軒帶來殺身之禍，她絕不能接受他的愛意，也更不能加害於他！思及此處，心如刀割。隻是如今要把給公子的情收回來談何容易。
夜晚時分，洛兒在木桶裏沐浴。清澈的溫泉水上麵點綴著香花花瓣。沁人心扉。
“姑娘，少爺回來了。知你在沐浴，在外頭廳裏侯著呢。”小玉走進來，往木桶裏倒了些熱水。
“好。那我現在就起來。”宛然一笑，便要起身。突然頭一重，一沒站穩忙扶住桶沿邊兒。
“姑娘怎麽了？”小玉連忙拿了幹淨衣服披在美人身上。
“無妨。可能剛才泡得太久，頭有些暈。”
洛兒穿戴整齊便走了出來，仍感到頭重腳輕，胸口發悶。見白易軒美如冠玉的臉上若有所思，洛兒倒嫣然一笑。“這麽晚還來我這裏。”
“一天不看到你，心就不會安。”握緊美人的柔夷，滿心歡喜。
“放心，我不會偷偷走掉。我還要和你一起找神醫呢。”撅嘴，俏皮可愛。
“把手伸出來。”輕聲低語，夜晚裏如蠱惑般。
洛兒乖乖伸出手，睜大一雙靈巧的大眼，好奇地注視著傾城公子。
白易軒抿嘴一笑，從懷裏拿出一個白色瓷瓶放洛兒手裏。
“這是…”洛兒遲疑般看向公子，片刻之後臉上驚恐萬分。“百命丸！白易軒，你老實告訴我，你…你到底如何換來百命丸？”心下慌亂。虞慕飛為了救洛兒一命，居然冒著生命危險去太皇太後求得一顆。而最後的代價居然是離開了大虞國！而白易軒三番兩次都得到了百命丸，到底…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洛兒不用擔心這個問題。百命丸隻是暫時緩解你體內毒的發作。並不是長久之計，我們去尋神醫就是要讓他徹底根除掉你體內的毒。”
“白易軒，不要轉移話題。你到底如何得到百命丸？這是萬金難還的百命丸！不是普通的千年人參!你拿什麽去和天女宮做了交換？”警覺，忐忑不安。
“洛兒還是小看了白家。為了你，無論花多少千金萬兩的黃金都不值一提。”仍舊輕言，好心輕哄。
“你三番兩次去外麵尋百命丸，難道就不怕天女宮宮主知道我的下落麽。萬一被她發現我在你這裏，這豈不是給你白家引來殺身之禍！！！”啞然，心一沉，淚如雨下。
“洛兒，一切都有我。這些事你不用擔心。我早就防備著天女宮的人來尋你。你隻尋放寬了心，養好身體和我一起去拜訪神醫。至於你根除掉體內的毒後，要如何避過天女宮的耳目，我自有辦法。”輕撫香肩，一試安心。“你現在隻需再想想要帶什麽物品一起出遊。這百命丸能堅持到我們找到神醫。所以我們可以乘馬車出遊，也當散心。”
“如果因為我一個人，而讓白家上上下下無辜的人受傷…我情何以堪。”垂淚，於心不忍。
“洛兒，我知你心地善良。我不會讓那些事發生的。相信我好麽？”桃花般的眼深邃地望進美人的心裏。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隻是害怕…”頷首，酸楚。
“害怕什麽？”
“害怕我會失去你。在這裏，我除了姐姐外，沒有人真心對我好。一開始遇見你，我也曾以為公子以貌取人，或則對我另有目的。”停頓，往向那雙深邃的眼，情深意切。“可後來，你一次次救我。倒也出自真心。隻是，我害怕自己是天女宮的人而嫁禍與你……”
“洛兒還是小看了我，論武功，也許在你之下。可是論聰明才智，謀材大略，洛兒還是稍遜了些。”氣宇軒昂，神采奕奕。
“人家又沒有要和你相提並論，不過你有自知之明也好。”說完倒撲哧一笑。
“明日我們便要出發了。”輕歎，伸手輕撫美人垂在額前的青絲。
“那麽快？！”不解。
“離你毒發作的日子不到四、五日。我們要在毒發作前出發，再過兩日你便提前把百命丸服下。以防你體內毒發作。”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如此甚快。”洛兒把頭靠在公子肩上，心頭一鬆。“為什麽快樂的日子總是如沙子般從指縫中流走。”
“洛兒和我待一起真的快樂麽？”耳畔輕聲。
“嗯。很快樂，那是久違了的快樂。”喃喃低語。
“早些休息吧。收好百命丸。明日一早我們便要出發。”白易軒輕輕在洛兒額頭印下一吻，彎下身便把美人橫抱在懷裏放到床榻上。
洛兒羞赧地頷首，不敢抬眼。
“好好休息。”說完，替洛兒掖好被子。放下床幔轉身離去。
望著那抹白色身影在門後消失，心裏難免悲喜交加。明天便要啟程，到底是福是禍，一概無法預料。隻要同他在一起便好，哪怕是流浪到天涯海角。枕著一抹淡淡的微笑，洛兒心安睡去。
窗外不遠處的山頭上，一抹白色倩影瞬間消失，隻是那身霓裳卻讓人無比悲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