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報報報——”淩亂的腳步聲,驚惶失措的呼喚由遠而近,從殿門外傳來,“少主,少主,不好了……不好了,我們中計了,全軍……全軍覆沒了——”

白玉笙猛地一怔,臉色一白,雙眼微眯地看著我,“你到底做了多少事?”

我輕輕搖搖頭,看著他,“沒做什麽,大部分都不是我做的,隻是我獻的計,李代桃僵,調虎離山,瞞天過海,引蛇出洞,借隻殺人,這幾計你都已經見識到了。至於暗度陳倉,關門捉賊,時機一到,自會有人為你們說明一切。”

我淡淡地說著,心底卻在苦笑,雖然這些策略早在一個月前就擬定好了,可是為了實現這每一計,不知犧牲了多少活生生的生命,我口中說不在乎,心中卻總有一種罪惡感。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到底是不是做對了?

白玉笙深深地看著我,短短的幾秒鍾,他已恢複平靜,輕歎道:“詐死以避人耳目,蝶依,這才是你最厲害的一計。我父皇千算萬算,獨獨就是將你和他們四人給漏算了。”

“我一早就說過,這女子是個禍害,應早早除之,你就是不聽,還陷了進去,唉——”袁複忍不住低歎道,“現在後悔了吧?”

“不我不後悔。父皇,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就算是現在,我仍可要說‘我要她’。”白玉笙說話的時候,眼睛沒有看袁複,仍可深深地看著我,夜幕般深沉漆黑的眼眸裏是我所熟悉的溫柔。

我心頭一緊,連忙撇開眼去,麵色不變,眼眸卻無論如何再也不敢;那雙眼睛對視。

這時,遠處似是傳來了一陣落地的靴聲,劍而撞擊的輕響聲,仔細聆聽,卻又什麽聲響也沒有,約莫過了半柱香,忽然,前門大殿外不遠處驟然響起踏步聲,這一次聽得非常的真切,不一會兒,便見黑壓壓的一群身著鎧甲,左手持五尺高的金盾,右手握明晃晃的隻劍的將士魚貫而入,裏二層外二層,迅速將包圍著我們的袁複軍團重重包圍起來。隨著乾聖殿高大沉重的耳門緩緩閉合,轟然一聲震響,眾人知道生死存亡的時到已經來到。

麵對此情此景,袁複依然麵不改色,絲毫不驚,淡定的眼中是自信的神光,似乎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一身戒裝的衛祁武和蔣兆塞排眾而出,上前稟道:“啟稟父皇,整個京城已在我軍的掌控之中。禮部尚書丁金泉、府尹郭開平各率領一萬京軍鎮撫城內百姓,軍民安定。城北薛王府已重兵封禁,無一人得出。霍家軍及霍氏宗族均已棄械投降,現已押入大牢,等候發落。殿中當場薛氏逆黨了十九人其九族已被左相大人蔣晴允率軍拿下,打入天牢,其餘不在場的五十五人及其宗族也被邊城參將錢吉濤一舉拿下。糾兵頑抗者,皆已被楚塵山莊二公子楚廷凡斬於劍下了。”

衛祁武語氣平淡地說著,然,立在袁複身旁的那一眾臣子,卻已是個個麵如死灰,額上冷汗直冒,滿腔驚懇地直盯著殿階上那個蝗冷迫人的身影瞧,如此天翻地覆的動作竟在一夕之間無聲無息的發生,這樣的魄力,這樣的智謀,天下又有幾人能夠做到,這一到他們終於明白天下在其掌心,四海為之傾覆。

衛祁武頓了一頓,繼續淡淡道:“父皇,皇城內潛伏的五萬軒轅軍均已被我軍殲滅,少林,武當,昆侖,丐幫,海沙,括倉,雪山,漕幫武林各大門派的的掌門,無論他們真是其人,還是他人假扮,也已被我軍亂箭射殺,無一幸免。”

袁複的臉上仍可沒有現出任何異色,淡淡瞥了康景皇一眼,嘴角嗜著高深莫測的笑容。然,白玉笙卻不同,當他聽到“五萬軒轅軍均已被我軍殲滅”時,臉上還是閃過了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痛色,畢竟那些人可都是他精心培養的,長時間的相處,再冷血的人也多多少少會有些感情。視線掠過風、啟、宣、塵他們四人的時候,白玉笙的目光冷若寒冰,仇恨從他深邃的瞳孔中散發出來,但看向我時,眼中卻又是一片柔色。

群臣,有的已癱軟地坐在地上,毫無鬥誌,口中喃喃低語,“完了,完了”,有的目露凶芒,眼眸嗜血,手持兵刃,似乎要拚死一戰,有的畏畏縮縮,臉有懼色,但手中的兵刃卻還緊緊地握住,隻是全身不停地哆嗦。

忽然一陣掌聲響起,袁複麵露激賞之色,朗聲道:“好一招‘暗度陳倉’,‘關門捉賊’,我還真是太低估你們了。我和薛兵分別都部署了數十年,沒想到就這樣被你們輕描淡寫地除之,還真是很不甘心啊但是你們也別高並得太早,好戲還在後頭呢”

他笑了起來,那笑充滿了死亡的氣息,詭異得猶如來自地獄的幽靈,讓人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手指康景皇,聲音單調而冷淡,但他的眼睛裏,卻似有種由地獄中帶來的毒火,“誰要是拿下那狗皇帝的人頭,本尊將敕封他為軒轅國第一將軍”

此言一出,袁複軍團頓時殺聲震天,士氣高漲,人人精神抖擻,神采飛揚,紛紛搭弓

上箭,長箭離弦,直向我們射來。

手持金盾的士兵,乃是在千百萬人中,挑選出來的精兵良將,此到他們麵色平靜,目光凝視著箭尖,不驕不躁,不急不浮,身形卻如鬼魅一晃,瞬間便組成了一個數百人的方陣,整整齊齊地將我們一行人包裹在其中。密不透風的金盾,猶如一道閃著金芒的銅牆牡壁似乎可以隔絕一切外在的危險。

然,我們還是失算了,在那一刻的時候,我也以為那些經過特殊處理格外堅固的金盾能夠護社住那些飛馳的長箭,但是這一到,我禁不呆了,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的震驚。

天哪,那黑壓壓的數不清的箭雨如落雨般迅速逼近,很快將我們籠罩在肅然的殺氣之中,盾裂開了,碎了。人倒下了。卻連一聲哀嚎都沒來得及,刀劍咣的地怕錚然落地,聲音明明如鍾磬般清和,卻感覺刺耳。

“保護皇上——”不知是誰驚叫了一聲,頓時驚醒了在場呆愣的眾將士,他們紛紛向我們這邊靠攏過來,明明知道這一上前便是必死無疑,可是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衝了上來,用自已的血肉之軀築成一道道堅實的人牆,緊緊地將我們護在其中,迅速往乾聖殿中退去。

廣場中適才彌死的薛軍禁衛軍剛站起卻又倒下,金盾軍人數也越來越少,袁複忍不住放聲大笑,昂首向上喝道:“康景皇,看見沒有,是我軍的箭厲害,還是你軍的盾厲害啊,哈哈,看看你的人已死傷了大半,毫無還擊之力,你說你憑什麽再跟本尊叫板?”

他頓了頓,用一種很悠閑卻滿含殺氣的聲音道:“他們既然剛才都已經死了,那麽現在就不可能再活過來,是不是啊,我尊敬的皇上?眾將士聽令……”他話鋒猛地一轉,驟然變冷,“殺無赦,一個也不……”

“父皇……”白玉笙著急地打斷他,袁複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暴戾的神色,轉瞬即逝,緩緩勾起唇角?回頭看著白玉笙,輕聲道,“放心,不會傷了她。”

“放箭……”一道清冷的語聲忽然自殿上屋頂傳來,眾人稍稍一愣,但聞弓弦之聲,不絕於耳,數千支長箭,破空而去。

放眼望去,原來屋脊上被定身的兩萬薛軍都已可以行動,幾千名弓箭手,半蹲搭弓引箭,長箭離弦,第二層士兵手握長弓,蓄勢待發,隨時準備調換他們,最後一層士兵握緊兵刃,刀劍出鞘,隻等著康景皇一聲令下,便飛身下來,血冼皇庭。

他們忽然能行動,確實還是令袁複小驚了一下。其實,為了讓薛王爺和袁複這兩隻老狐狸相信我們和薛軍真的在廝殺,所以當時屋脊上的眾將士真的是被點了穴,隻是這穴卻是他們自已點的,兩個時辰後就會白動解開。

因為是突然襲擊,白玉笙麾下的那二千弓弩手還是有不少人被長箭射中倒地身亡,畢竟他們武功再如何高強,終也是血肉之軀。發第二次箭的時候,他們已有了警覺,立時散布開去,大部分人仍可射殺我們,小一部分人則是搭弓舉箭,向殿上射去。

太陽已從東方緩緩升起,釋放出萬道光芒,輕輕地灑在琉璃瓦上,折射出無數跳躍著的金芒。廣場上空是來回飛旋的長箭,士兵們即不躲也不閃,有人中箭自屋頂直濃下來,便有人已上接上。

天箭奇兵的箭術,雖說比不上那十名神箭手,卻也是百發百中,屋頂上的士兵雖說也是射箭的高手,但與他們比起來,還是相差甚遠,於是,不到一會兒的工夫,便被他們射殺了大半。

而此時,我們和康景皇已安全地退入了大殿,厚重的殿門,隻有中門大開著,其餘的側門都已緊緊地合上,金盾軍守在殿外,抵死相拚。

見這麽多人白白犧牲,屍橫滿地,我心中一痛,終於忍不住道:“我們出去接應吧。”

風一把拉住我,道:“還得等一會兒。”

我瞪著他,白道:“再等下去,我們的人就要給他們殺光了。”說完,我甩開他的手。

“蝶兒……”一雙手臂從身後緊緊地擁住我,我隻得頓足,隨即一聲歎息,輕落入我的耳中,我轉頭,看著眼前的人。

那人的眼中,同樣有著悲哀,有著傷痛,有著……無奈,痛心的無奈。

“蝶兒……”他輕歎,溫柔的語聲中有著掩不住的沙啞,“不要衝動,你仔細看看那些倒下的將士。”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看到了,那些將士們雖然死狀慘烈,嘴角卻是含笑的。

“人,這一生,總有些事,有些人,是值得用生命去守護的。”身後的人低低地說著,“在閉上眼的那一到,他們的臉上,洋溢的是幸福和滿足,所趴蝶兒,別讓他們的犧牲白白浪費。”

是啊幸福和滿足,他們為國家而戰,為和平而戰,為信念而戰,所以他們死得偉大,死得光榮死對他們而言,反而是一種成就。這一到,我明白,我們要做就是把握時機為他們報仇。

微笑著向我伸出一隻手,宣將我交到他手中,我一把抱住他,靠近他的懷裏,呼吸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風摟緊我,低頭,將唇抵上我的發消,“我知道你心裏難過,死了這麽多人,是誰也不想的,可是就如你自已所說,現在他們的死隻是為了讓以後死更少的人。”

“蝶依,”肩頭忽然被人輕輕拍了拍,我探出頭向左看去,衛祁武漆黑的眸子有點點微光在閃爍,淡笑道,“戰爭總是殘忍的。”

“我知道,隻是眼睜睜地看他們一個個為了保護我們而倒地身亡,我……他們也有親人也有愛人……”

“他們死而無憾……”蔣兆塞忽然走到衛祁武的身側,朝我笑笑,隻是那笑中也有幾分痛心的無奈,聲音沉沉,“你也不知道白玉笙那五萬大軍有多厲害吧,他們個個武功高強,不僅有驚人的戰鬥力,而且善布陣作戰,我們十萬人彌死引他們入陣,想將他們困死在陣中,卻沒想到不僅沒占到半點上風,還差點全軍滅亡,若不是你與你的幹爹沈青峰率領兩萬金盾軍及時趕到,隻怕現在倒在地上的就是我們了,所以蝶依,你務須自責,若不是你,隻怕我們現在都已到閻王殿去報到了,所以你要記住,他們的犧牲,隻是讓我們能更快的消滅敵人,讓天下早日太平。”

我怔怔地點點頭,忽然想起他剛才提到沈青峰的名字,不由一愣,脫四道:“我幹爹也來了?”

衛祁武和蔣兆塞同時朝我點點頭,我皺眉,有些抱怨,“他來了,怎麽也不跟我吱一聲?”

“是我飛鴿傳書讓他來的,”身後驟然響起塵的聲音,“我想幹爹精通五行,通曉硨法,有他的幫忙,可以降低傷亡的指數。”

我沉默了一會,嘀咕了一句,“不知幹爹還有沒有在生我的氣?”

“有。”塵答道。

我怔了一怔,從風的懷中站直身子,回頭看著塵,塵在我鼻尖輕點了一下,笑道:“別瞎想,上次那事幹爹早不氣了,他是怪你將自已至於危險中,也不知道技他幫忙。”

我撇撇嘴,但笑不語,轉頭望著衛祁武和蔣兆塞,問道:“我幹爹和小凡他們現在去哪了?我們所分配到的人是不是就剩下外麵的這些了?”

“可以說是隻剩他們了,先前那一戰我們麵氣大傷,十萬人所剩不到一萬,而且剩下的人,也或多或少受了傷,沈前輩和小凡見他們戰鬥力薄弱,便領著他們到皇城四門布陣去了,一來是怕白玉笙他們還有我們所不知的陰謀或人馬,好及時阻止,二來也不想讓他們白白來送死。”衛祁武望向殿外,“現在我們所剩的也就那兩萬金盾軍和那兩萬薛軍,不過,現在看來,隻怕也剩不了多少了。”

說完這話,大殿一片沉默,眾人默然垂首。

就在這一刹那問,突然,東麵屋頂上喊聲大作。青龍和白虎率領眾將士,從空中殺將下來。啟大叫一聲,“啊喲,不好、”

我也不由一怔,蹙眉道:“他們怎麽不聽命令,便擅自行動了?”

“箭用完了。”藍勁鬆眼睛緊盯看場中的情況。見我問話便答道,“他們的箭已經射完了,天箭奇兵手中卻還有箭。”

我們紛紛上前,向外張望,隻見青龍和白虎率領眾人一鼓作氣地殺入敵人的陣中,跟著玄武朱雀,阿龍阿竹,以及阿隻阿辰也率領著眾人一時盡起,全力斬殺。

藍勁鬆連聲歎氣,說道:“犧牲了那麽多人,結果還是沒有耗盡他們的箭,而且他們的人也沒傷亡多少,而我們的人,卻已所剩不多了,不知接下來的這一戰我們的勝算有多少?”

“隻許勝不許敗”我說,聲音平淡而鎮定,清冽的光華掃過眾人,微笑,“破釜沉舟,我們是沒有退路的。”

觸到康景皇的目光,他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麽,卻猛然被殿外傳來一陣悲慟的哭聲打斷,那哭聲如鬼哭,如狼嚎,淒厲悲慘,“哥,你快醒醒啊,哥……你去了,我怎麽辦?我怎麽辦……嗚嗚……”

我不由一驚,這聲音?連忙回頭循聲望去,兩軍激烈的廝殺場中,薛惜琴滿身是血地跪坐在地上,淚滿衣襟,瘋狂地搖晃著不知何時已倒地的薛強貴,薛強貴的胸口插滿了箭,睜目已亡。

我忽然有點同情起她來,一夜之間,家沒了,爹沒了,哥也沒了,而且以康景皇的為人,隻怕她死罪可兌,活罪也難逃,唉!

“雪兒,雪兒……”我在風的呼喚聲中回過神來,望著他,“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並不值得同情……”

“我知道。”我咧嘴一笑。

“是我們出場的時候了。”啟的劍已出鞘,剛走一步,又頓了下來,深深地望向我,“雪兒,你留在這裏,跟太子和藍將軍一起保護皇上。”

“不,我也要去”我微笑著搖頭拒絕,聲音分外的寧和平靜卻又帶了幾分絕決的意味,“並肩作戰,同生共死,這是我們的誓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