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計中計
一個黑衣人影忽然從乾聖殿前門大殿中門之內行出,踏上白石廣場,飛身來到袁複和白玉笙的身前,跪地叩首:“末將鄧修源參見主上少主。”
來人端正的國字臉,身著窄袖勁裝,額上綁著頭帶,背上背弓,腰間插箭,那神態威猛無比,氣勢甚是懾人,一望便知絕不是泛泛之輩。
“修源,可以放起信號,招呼他們前來。”袁複淡淡道。
那個叫修源的青年男子,應了一聲,站起身,取箭搭弓,呼的一聲,長箭離弦,直射高空。隻聽“啪”的一聲爆響,那射入高空的長箭突然問爆出一片白煙。
袁複溫和的目光落在康景皇的臉上,嘴角扯出一絲惡魔般的笑容,聲音卻顯得越發友善親和,“今天,我就要讓你也嚐嚐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離你而去的滋味,哈哈……”
周圍寂靜得可怕,就隻有他刺耳的笑聲在宮殿上空回蔣,突然弓箭之聲響動,緊接著玉階上楚塵山莊的武士和廣場中立著的薛軍士兵,都慘叫一聲,紛紛倒地身亡。
我們臉色皆是一變,忙抬起頭向四周張望,隻見九個同樣穿著黑色窄袖勁裝,手持強可,腰插長箭的青年男子。四麵八方往乾聖殿淩空飛了過來,就好像他們都長出了雙翅膀一樣,可以在天空白白飛翔。
更讓我們驚奇的是,這麽遙遠的距離,他們不僅能一箭擊中,而且能同時發出八箭,射向八個人,而且每一箭射出,射殺了一人的同時,仍有餘力穿透,危及到第二人。這樣的輕功和射箭術真是回所未回,見所未見,以至於那些武士和薛家軍都瞪大著眼,張大了嘴,滿麵驚怖地站在那裏,神情姿勢絲毫不動,仿佛都變成了木頭人。
不到片刻的工夫,楚塵山莊的武士便隻剩下了楚剛、楚明、楚臉,兩中的薛家軍則已是全軍覆沒。
“楚剛、楚明、楚遙,危險。快閃開。”楚廷英一聲疾呼,一振手中長劍,人影一閃,連人帶劍,疾向玉階上衝去。
眼見楚廷英人劍合一掠出,我怔了一怔,連忙也揮舞著手中的玄隻劍,一躍丈餘,長劍一揮,出手奇快,劍芒一閃,擋下了數支攻向楚廷英的箭。
“蝶依危險一”身後響起白玉笙驚隨失措的一聲疾呼,“父皇,莫要傷了蝶依。”他的語聲中透著無限的擔憂和焦急。
我身形稍稍一頓,聽到他一如既往的袒護,心海波瀾頓起,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不能對我狠心一點呢?如果那樣的話,我也會好過一些。我出手的時候,塵也跟著一起發動,見我神情有些複雜的悵惘,急忙伸出左手將我撈入懷中,在空中幾個虛踢到楚遙和沈玉梅的跟前,他右手揮動著驚鴻劍,左擋右擊,劍勢淩厲無比,拒擋住四麵八方飛來的離弦的箭。
被塵狠狠一拽,我連忙回過神來,心神頓時清明,這一世無論是我欠了白玉笙的情,還是白玉笙欠了我的債,那不是這個時候還考慮的。
吐了一口氣,玄月劍重新揚起,這時,卻聽袁複淡淡道:“修源暫且住手吧。”
話音剛落,那叫修源的男子朝天空做了了手勢,那九人頓時一齊收弓沒箭,同時淩空翻了三個跟頭,掠過屋頂,掠過眾人的頭頂,身輕如燕地飛進了大殿,整齊一致地落到了袁複和白玉笙的麵前,單膝跪地,齊聲道:“參見主上,少主。”
他們收勢的瞬間,塵將我護到身後,長劍猛地貫力,劍光頓時大盛,點足而起,橫掃一劍,劃出一道絢爛的銀虹,便將餘下的飛箭生生地拒擋在我們二步開外,就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了那些箭,讓它們再也無法前進,紛紛落到了地上。
“哥,你們沒事吧?”我轉過頭去,望了望站在離我們不遠處的楚廷英楚明和楚剛,他們身上倒沒受什麽重傷,隻是楚剛的手臂有新鮮的血械般般從傷四流出,像是被箭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走”塵忽然伸手一把攬住我的腰,淩空一躍,將我帶離地麵,掠回到風他們身旁,緊接著楚廷英他們也跟著掠了回來。
沈玉梅神色蒼白,櫻唇也蒼白到沒有一絲顏色,她全身顫抖著,淚光瑩瑩的雙眼夾帶著幾分驚懼和乞求,猛地跪倒在楚天寧的腳下,蒼白纖瘦的手緊捏住楚天寧的袍角,抽噎道:“莊……莊主饒命,梅……梅兒是被薛王爺逼的,若是梅兒不聽從他的命令,他就會殺了傑兒,傑兒是我的一切,我不能讓他有事,所以……所以梅兒才會聽從他的命令,可是梅兒從來沒有想過要害莊主。”
“真的莊主,梅兒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沈玉梅仰起頭,眼淚鼻涕在臉上縱橫著,“莊主,是薛王爺欺騙了梅兒,梅兒是真的不知道那是毒藥,梅兒真的以為那是迷藥,隻會讓你們昏睡一天莊主一’
楚天寧幽深安靜的眸子雖然一直看著她從未轉開,卻像是什麽也沒見到一般,依然淡漠冷藏如初。沈玉梅見楚天寧不理不睬,哭得越是放肆,越是大聲。
康景皇輕輕拍了拍楚天寧的肩,沒有說什麽,隻是轉頭望著袁複笑道:“八玄射日箭,的確讓朕大開眼界,聽說當年護你逃離的八大侍衛中就有一位叫鄧世衝的,乃是箭神的後商,今可看來,傳言不虛。”
袁複看著康景皇,唇角始終嗜著一抹淡笑,道:“過獎……”頓了頓,他長歎一聲,似有睫惜之意,“既然你如此欣賞他們,那麽我一定會讓他們送你上路的。”
“至於你們,”袁複一挑眉,淡淡一瞥掠過我風啟宣塵和楚天寧等人,“就如薛兵所言
,都是人才,殺了你們的確很可惜,可是留著你們又是一個威脅,所以我也隻能忍痛割愛,送你們下地獄。”
我鄙視地看著他,虛偽!他忽然輕擊手掌,隨即前門正殿之外,殺聲震天,一群身著甲胄,手持精巧的弓弩的將士,叫喊著擁入白石廣場。此時,整個乾聖殿共分為四批人,我們一行人,袁複和他的部下,衛祁劍衛祁禮和薛王帶的餘黨,還有就是立在屋脊上青龍和阿龍他們所帶領的玄衣聖教和雪影閣眾人及那兩萬多一動不動的薛家軍,突然衝入的將士將場中所有人團團圍住,其中一部分取箭搭弓對著屋脊上的眾人。
“這是笙兒蜀天堡麾下最精銳的二千弓弩手——天箭奇軍,”袁複笑吟吟地看著我們解說道,“可別小瞧他們手中那些小巧的可弩,可都有百步穿柄的能耐,百發百中,瞧也不是我想以多欺少,實在是你們的武功太高了,單打獨鬥,他們沒有一人是你們的對手,所以……”
“所以你要亂箭將我們射死,”康景皇唇角嗜起一抹淡笑,卻不看袁複,而是轉頭望著身後不遠處的一幹眾臣和衛祁劍衛祁禮等人問道,“你們呢?是要與朕共同對抗逆賊,還是繼續助紂為虐,與朕為敵?”
意料之中的事,康景皇語聲剛落,絕大部分臣子都向袁複走去,隻怕他們中有很多人表麵上都說是薛王爺的黨羽,可實際上卻全都是袁複安排在朝廷或薛王爺身邊的人。
衛祁劍和衛祁禮立在原地不動,他們身邊還站著二名文官和兩名武將,像是他們的心腹,那五人直盯著他們的臉瞧,就等著他們下決定。
康景皇輕扯了扯披風,語調溫和地道:“劍兒和禮兒難道還執迷不晤嗎?”他明明在笑,目光卻是萬分淩厲。
衛祁劍渾身一顫,抬頭看著康景皇,眼中神光閃爍,猶豫了一下,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字字道:“我和四弟是你的兒子嗎?”
康景皇明顯地愣了一下,就連我們也呆了一呆,不由回頭望去,這個問題問得似乎很奇怪,很令人驚訝。
“從小到大,你從來就沒有關心過我們,你的眼裏就隻有他和阿武,”衛祁劍心中恨極,怨毒的目光狠狠地瞪著衛祁文,繼續道,“就算我們現在悔唔,我相信你也不會放過我們,不是流放,就是圈禁。”
他冷笑一聲,繼續道:“更何況,我覺得自已根本就沒有錯,又何來的執迷不唔?我看執迷不唔的人應該是你?死到臨頭,還想拉著我們陪葬嗎?啊?”
“你……”康景皇雙目暴睜,怒氣驟漲,下一秒,他手一抖,猛地彎腰咳嗽起來,衛祁文一驚,連忙伸手扶住他,一邊為他撫背順氣,一邊不停念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藍勁鬆則手忙腳亂地將我為康景皇準備好的藥丸,塞進他的嘴裏,滿眼擔憂,“皇上……”
“朕沒事,你們不要擔心……”康景皇擺擺手,抬起頭來,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此時他的臉色比剛才又慘白憔悴了幾分。
“識時務者為俊傑,大皇子,四皇子果然都是聰明人,你們既然向我沒誠,我將來絕不會虧待你們。”袁複目光複雜地看著衛祁劍,笑容卻是異常的真誠。
衛祁劍回他一笑,回頭瞥了眼身旁一臉陰狠眼神的衛祁禮,箭步向袁複的方向行去,“袁……軒轅太子的厚愛我們不敢當,隻求將來能讓我和四弟母後有個安身之所便可。”
袁複嗬嗬一笑,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灼灼眸光望向康景皇,滿含得意之色的眼梢一挑,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
“眾叛親離,你無論是做皇帝,做父親,還是做丈夫都很失敗。”袁複忽覺好笑地說道。
康景皇聞言一笑,悠然轉身,緩步而行。旭可東升,金輝明耀,映得他消瘦卻挺拔的身姿肅然孤僦,高高在上,睥睨眾生。
手持金弩,彎弓搭箭,瞄準他的士兵沒有一個人膽敢出手,他們都被他那驚電般冷竣的目光所震懾,紛紛讓開了一條道。
步上玉階,我們緊隨其後,行了九階,他忽然便停下身來,轉過身,負手立於玉階上,目光掃過其下一階的我們,往階前的眾人看去,冷竣的目光對上袁複似笑非笑的眼神,沉聲道:“殿前禁衛軍統領何在?”
“臣在。”忽回身後大殿中響起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
袁複心下一凜,猛地抬頭看去。乾聖殿大殿門口,正門之中,立著一血衣戒裝,麵色俊朗的青年男子,竟是先前已身亡的張複玨,他手握長劍,快步行出。
衛祁文乍見,喜出望外,但隻是一瞬間,他便轉頭望著我,一臉莫名的複雜神情。
“微臣見過皇上,太子,各位大人。”張複玨越過我們身旁,立在我們下一階玉階,斂眉俯首道。
“都叫他們起來吧……”康景皇像說了一個啞謎,衛祁文微微皺眉,不解地看著我,我朝他笑笑。
張複玨點頭,一轉身,放聲說道:“眾將士聽令。”
此言一出,驟變突生,隻見原本已身亡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數百名禁軍恃衛和數十名身著薛軍服飾的士兵,紛紛從地上站了起來,雖然他們形容狼狽,麵染汙血,可人人麵上並無懼色,且個個精神抖擻,麵露精芒,手中的隻劍又再一次地被揚起。
驚天變故令在場不明就理的眾人震在當場,唯一反應不同的人隻有袁複,他麵上忽而微笑,忽而皺眉,忽似苦思不解,忽似深有明了,然後他驀地抬起頭,頻頻鼓掌,仿佛
剛看過一場精彩的好戲,忍不住擊節而讚,笑容淡雅,神情愉悅,斜眼瞥了眼四周,讚道:“皇上果然好手段,薛兵就算現在活著,也不會明白他那二十五萬兵已怎盤就忽然變成了一個虛設?明明有喊殺打鬥聲,明明有血流成河,為何又全變成假的了?其實,別說他,就連我也有些弄不明白,剛才明明看到他們相互廝殺,為何……?”
“父皇,問題在他們的兵器上。”白玉笙盯著地上的一柄長劍看了半天,然後彎腰將其抬了起來,上下左右仔細觀察了一遍,猛然打斷袁複的話,將其遞給了袁複。
“這劍?”袁複接過也看了半天,似乎並沒有看出什麽名堂,白玉笙抬眼看著我,並味地一笑,猛地抓住袁複的手中劍往自已的腹部刺去。
“笙兒?”袁複大驚,麵色瞬間蒼白,眼中的驚懼表露無疑。
蜀天堡的將士和那十名弓箭手頓時黯然失色,顫聲驚呼道:“少主。”鄧修源搶上前一步,連忙伸手扶住白玉笙的身子。
殷紅的血械從傷口緩緩地流出,袁複的雙手顫抖著,握著白玉笙的雙肩,滿腔哀痛,“笙兒,你這是做什麽?難道……是為了那丫頭,大丈夫頂天立地,成就霸業,而不是兒女情長,你怎麽就是不明白?”
白玉笙動了動嘴唇,似乎要說什麽,卻被袁要猛然打斷,“笙兒,好,父皇答應你,隻要你喜歡,我絕不再殺那丫頭,而且還助你將其娶回。”
聞言,衛祁文臉色一變,心火上湧,出聲怒斥:“妄想……”
“父皇,此話當真?”白玉笙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喜悅,根本就不將衛祁文的話當一回事。
袁複蹙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白玉笙麵上歡喜,直起身,拔出劍,勝雪的白衫,腰間雖已被鮮血染透,卻無半點破損,眾人皆愣,這這是怎麽回事?
這時,我看到袁複盯著白玉笙瞧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詭異陰狠的笑意,下一瞬,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而變成他招牌式的謙和的笑容,我不由皺眉,雖然沒看得真切,但是心裏卻總覺得似乎有什麽我預料不到的事情將要發生。
“這是一柄彈簧劍,”白玉笙舉起劍讓圍著他的眾人瞧,“劍尖劍鋒都很頓,刺進腹中彈簧收縮,劍尖縮進,就像真的刺入人體內一般,至於這鮮血,隻怕是用豬血和染料調配而成,藏於劍身之中。”說完,他將劍對著地麵刺去。
眾人見劍果然矮了一節,劍尖已縮入劍身,斷口處有鮮紅的**溢出,不由連連稱奇。這也終於明白了,一路行來,為何明明見到薛軍和禁衛軍如此激烈的廝殺,滿地鮮血,卻無一人真正身亡,原因就在於此。
“父皇,從一開始,我們的汪意力都在蝶依……和康景皇他們的身上。”他說這話的時候,袁複眸光一可,抬眸暖昧地看著我,仿佛在說:是你一直在看某人吧。
白玉笙的眼中閃過一絲狼狽,尷尬地揚眉避開袁複的目光,臉上隱隱閃過一絲紅暈,幹咳了一聲,繼續道:“其實,無論是禁衛軍,還是薛軍,他們左右手中都握著一模一樣的兵器,隻是我們當時沒有注意,以至於沒有看出其中的破綻。”
他朝我望了過來,我目光一轉,電光火石之間,兩道目光交於刹那,他唇角嗜起一抹淡笑,柔聲對我說道:“蝶依,他們右手拿的都是這種假兵器,左手才是那殺人的兵刃。”
我微微一笑,道:“不錯。延之。”我還是喜歡這樣叫他。
白玉笙身子一震,幽深的眼眸驀地轉黑轉暗,如同無底漩渦,仿佛一不小心就可以將人卷入進去。
經他這麽盯著,我臉上微有些發燙,扭開頭去,望著無垠已微明的天空,用平淡的聲音歎道:“還記得十二隻初七那天嗎?”
良久無聲,以至於我有些不甘心地皺眉轉回頭,他如緞的長發隨風飛舞,神光黯然,“那天真的是你?”他說。
我點點頭,他劍眉微蹙,目光停在我的臉上,垂眸思量了一會,道:“我不明白,那十萬將士你們是如何讓他們撤退的?”
我嗬嗬一笑,回答道:“別忘了,邊關的那些將士是誰的部下?雖然你有虎符,他們必須昕命於你,但是當藍將軍和錢參軍站苣地們麵前的時候,你說他們會聽誰的,是一塊冷冰冰的兵符,還是一個與他們同甘共苦,一同抗敵的將領?”
不等白玉笙回答,我又接著道:“我用調虎離山之計引你離開之後,喬裝在那些尋寶人之中的青龍和白虎,就故意將事先已得的寶藏地點告訴大家,人為財死,那麽多人不都是為了寶藏而來的嗎?知道地點,人性的貪婪、自私、罪惡就都暴露了出來,那還顧得誰是誰,全都朝目標方向衝去,那時他們都恨不得殺掉其他人,自己一個人獨吞寶藏,所以藍將軍帶領著那些將士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人起疑。”
我頓了頓,換了口氣,繼續道:“有當地熟悉地形的獵戶幫忙,我們很快就轉移了。當那些尋寶人進入你們的寶藏陷阱時,我們早已到達了安全的地方。機關觸動了,雪崩了,我們的計劃的第一步便算完成了,也順便幫你們完成了計劃。”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們?”袁複忍不住冷笑一聲,歎道,“唉,他們都很無辜,你們也真下得了手。”
我斜眼望去,一臉的不以為然,“嗬嗬,我們也從來沒覺自已是好人,何況他們的死隻是為了讓以後回死更少的人,有時候,適當的犧牲是必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