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樹倒猢猻散



東方肚見白,夜光隱退旭日東升,微露的晨曦將刀兵甲胄照得銀光閃閃耀眼奪目。四周的火把紛紛熄滅,兵刃又再一次地被拽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逼人的壓力,讓人不自覺地暗運功力,蓄勢戒備。

忽然間,森然的劍氣破空而出,光芒萬丈,夾帶著開天辟地的氣勢和絲絲入扣的殺氣。兩柄絕世寶劍……玄天劍玄日劍均已出鞘,刹那間,天地萬物所有的光輝,都集中在了這兩柄不朽的寶劍上。

凡和宣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劍,將劍緩緩舉起,雖然恨不得馬上殺了袁複,但是他們更加清楚地知道,袁複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測,不能輕舉妄動。

高手過招,最忌諱的便是還沒摸清對方的底細,便冒冒然出手。比武,不僅僅比的是武功,還有速度、反應和智慧,要做到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嗬嗬,是時候送你們上路了。”袁複的臉上仍掛著淺笑,隻是那唇邊的笑意生生帶著冰冷,“隻是,我不想自已動手。”

“可是,我們卻隻想要你的命。”我扇了扇長長的睫毛,遮住眼中所有的神色,和塵一起踱步來到風和宣的身旁,才又抬頭望著袁複,重複一遍,“我們隻想要你的命。”

“想要我的命?”袁複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恐怕你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的命就在這裏,有本事你們盡管來取。”

風冷笑,“我們會的。”

袁複忍不住好笑地挑眉看了看一字排開,緊握寶劍的風宣我塵啟五人,又看了看立在我們身後同樣蓄勢待發的楚天寧、楚廷英、康景皇、衛祁文和藍勁鬆,視線向右後方緩緩移動,掠過薛王爺,最後定格在了白玉笙的身上,挑眉道:“笙兒,你還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過來。”

我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著白玉笙惶逸的麵容,從我一開始現身到現在,他的視線就基本沒有離開過我,淡淡的笑容下是複雜、隱忍、不甘、痛楚,還有毫不掩飾的溫柔和深情。

心底忍不住又是一陣酸澀,走到今天的這一步,我還是無法真正意義上的去恨他,怨他。他說,他這一輩子唯一不會傷害的人就是我,可是,他卻不知傷害了風他們四人,其實就是在傷害我,不過,也許這一輩子他永遠也不會明白這個道理。

四目相對,相望無言。白玉笙的雙手忽然緊握成拳,眼中幾乎帶上了狠厲的深沉,似是做了某種決定。

穆開視線,斂眉低首,他動了動嘴唇,緩緩地吐出二個字,卻擲地有聲,“是,父皇。”

什麽?父皇?

我驚愕得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冷氣,很意外,真的很意外,雖然知道袁複就是隱藏在他背後的人,可是,卻怎麽也沒料到他們是父子。

也就是說,白玉笙是皇子,前朝的皇子。

全場寂靜。

因為白玉笙的那一聲稱呼,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康景皇那樣處變不驚的人也呆了,呆了半響,畢竟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你……”一聲痛苦而又難以置信的驚呼,讓在場諸人不由一怔,一下子都回了神,順著白玉笙的目光望去,赫然又是一驚。

隻見薛王爺麵目猙獰扭曲,傻眼地看著貫穿於他胸前的長劍,眼中是難以置信的震驚。洛蒙冷笑一聲,劍光一閃,拔出長劍,隻見劍尖般紅一片,薛王爺胸口頓時鮮血有如泉捅,染紅一片衣襟,四周驚呼之聲大作。

薛王爺伸手按住傷口,身子搖晃,微眯的眼睛裏,射出了惡毒的光,瞪著洛蒙,“你……你……你竟然背叛本王”

洛蒙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一邊悠閑地擦拭著劍上的血跡,一邊說道:“我們隻是相互利用,我從來就沒有效忠過你,又何來背叛?”

霍衝麵如土色,搶上前來扶住薛王爺搖搖欲墜的身軀,微一凝神,伸出右手食指在那傷口周圍點了了處穴道,血流頓時緩了,不由麵上一喜。

薛王爺緩緩站直身子,眼中寒芒暴閃,手緊緊地拽著腰問的劍柄,似乎想已上反擊,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就地盤膝坐下運功,他心知霍衝定會護自已周全。

霍衝立在薛王爺的身後,手握鋼刀,隨恨地瞪著洛蒙,“洛丞相,你這是什麽意思?”

洛蒙瞥了眼運氣調息的薛王爺,嘴角浮起一絲詭異至極的笑容,“還能有什麽意思?不就是你們看見的嗎?”

“你是那八大侍衛之一?”看到洛蒙此刻的表現,我腦中不由地想起了當年護著軒轅奇錦逃出來的八大侍衛,忍不住猜測。

“聰明……”洛蒙視線一掠過我,落在袁複的身上,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回聲道,“我隻效忠軒轅王朝,效忠軒轅太子。”

聽聞此言,袁複似乎很受用,朝他頷首微微一笑,似有嘉獎之意。

這時,忽聽“哇”的一聲,緊接著便是霍衝焦急直叫的語聲,“王爺……王爺……”

眾人又將視線調回,隻見霍衝跪在薛王爺的身後,扶著他,薛王爺猛吐出一口血,那血,一半灑在地上

,一半濺在他胸口,竟皇現出驤人的暗紫色。

中毒!眾人驀地一驚。

剛才受傷的時候,並沒有看出他中毒的跡象……就算流了很多血,臉色仍可不像此時這般蒼白如死,嘴唇已經開始泛黑

如此明顯的症狀,竟在瞬間顯現出來,眾人的心中都禁不住有了同樣的疑問:他什麽對候中的毒?怎麽中的毒?中了什麽毒?

“這是來自西域的一種毒,無色無味,”白玉笙見我一副好奇的樣子,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說著,語氣悠閑得仿佛在跟我說“今天的天氣不錯“一般,“若是普通人中了此毒,並無大礙,可是習武之人若是中了此毒,倘若從今往後絕不再用內力,還可保全性命,但是一旦運氣調息,它便會隨著真氣運行,攻八人的五髒六腑,直達心髒。”

“解藥。”不待白玉笙說完,霍衝猛然打斷他,警惕卻急促的說出兩個字。

“嗬嗬……”白玉笙輕笑一陣,不屑地瞥了眼霍衝懷中奄奄一息的薛王爺,回頭對著霍衝挑眉道,“此毒,無解…”

“你說什麽?”霍衝橫眉豎起,咬牙切齒道。

“此毒並無解藥。”白玉笙翩然一笑。

霍衝怔了怔,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決絕,回我猛磕頭,道:“楚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們家王爺,求求你,求求你……”他不斷磕頭,直到額頭破皮流血,也沒有停下,嘴裏還不停地念叨著。

“霍衝,你瘋了,求那妖女做什麽?”身後忽然響起了薛惜琴氣息敗壞的聲音,“你們快放了本郡主,否則…”

“否則怎麽?”不待她說完,我便打斷她的話,笑道,“薛惜琴,如果你還不知道的話,那麽我告訴你,你們薛王府已經完了,徹底地完了。”

“你胡說……”一時間心裏被不敢怨恨和撼妒充斥到瘋狂,她沙啞著喉嚨大喊,甚至忘了脖子上還駕著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劍,“你這不要臉的賤人,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我們薛王府怎各含到現在這個地步,人盡可夫的賤人,他們居然還把你當寶,哈哈……”

楚明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露出森寒的殺機,手上的力道加重,在薛惜琴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血痕,身邊的楚剛卻已按撩不住,薛惜琴隻覺臉頰劇痛,已被狠狠摑了一巴掌。

楚剛退後幾步,刀架到了薛強貴的脖子上,薛強貴立時吐得兩條腿直打哆嗪,拚命求饒,楚剛卻視而不見,淡淡看著臉色駭得煞白的薛惜琴道:“大小姐說,你當年對宣少爺做的事,她要加倍償還給你,所以我們現在不殺你。”

“楚明,”他轉頭對著身旁的人調侃,“你的劍可要拿穩了,不小心殺了她,大小姐可就沒得玩了。”

楚剛的笑話太冷,薛惜琴卻已聽懂,她麵色瞬間又慘白了幾分,淚水潸然而下,已沒了那盛氣淩人的氣勢,有的隻是恐懼和絕望,看看我,又看看宣,跌跪在地上,哭喊著哀求道:“楚姑娘,金公子,你們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們不要殺我,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嗚……”

楚明低頭有些厭惡和漠然地看了薛惜琴一眼,劍仍可緊緊地壓在她的脖子上,不離半分。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懶得再理會她,轉回頭時,下意識地瞥了眼塵,注意到我的目光,塵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我搖搖頭,“沒事。”心裏卻暗道:以前他是聽不得半點詆毀我的話,現在卻也越來越能隱忍了,他的容色淡然無痕沒有絲毫變化,那麽風宣啟他們二人就更不會有變化了。忽然覺得,此到的他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可怕。

霍衝還在不停的磕頭,臉上已是血跡斑斑,我憐憫地瞥了他一眼,忍不住開口道:“行了,霍將軍,別再磕了,莫說我沒有解藥,就算是有,你家王爺我也是不會救的,他謀朝篡位已是死罪。”

就在此時,薛王爺忽然睜開眼來,渙散的眼神慢慢地聚焦在白玉笙的臉上,吃力地想站起身,卻又徒然地倒下,然後劇烈咳嗽,嘴角不停地溢出暗紫色的血。

“王爺……”霍衝一臉驚惶,雙眼仿佛是蒹上了一層水黴。

“你……一直……在利用……本王……”薛王爺好不容易斷斷續續說出了自已想表達的話,“就算……我……得……了……皇位……其實也是……在為你們……做嫁衣裳”

白玉笙含笑的眼眸精芒一閃,語氣出奇的溫和,“你總算明白了。”

我以為薛王爺會大怒,或者會哈哈大笑,可是都沒有,他隻是用一種極其平靜鎮定的眼神望向袁複,借助霍衝的幫忙,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然後暗暗提一口真,說道.“軒轅太子果然好本事,不僅將人安插到本王的身邊成為本王的心腹,甚至還不惜自殘身體,入宮做太監,臥薪嚐膽,隱忍二十餘年,本王實在是佩服。”

說到這裏,他長長歎了口氣,嘴角揚起抹苦澀的笑容,“原來本王苦心經營二十餘年的事竟然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榮華富貴如浮雲,沒想到,

到死本王才悟出這個道理。”

薛王爺左手按住胸前傷口,腳步蹣跚的想走近袁複,哪知猛地一口氣提不上來,腿膝麻軟,險些摔倒在地,幸虧霍衝眼明手快地扶住他,薛王爺粗重的喘著息,對著袁複展開了個燦爛卻又詭異的笑容,道:“你也別太得意,本王相信你的下場會比本王更淒慘……”

說完,他猛地一個顫抖,噴出一大口鮮血,眾人還沒來得及驚呼,他便頭向下一垂,身子緩緩地向前撲去,霍衝連忙俯身接住他的身子,翻轉過來,卻見他眼睛瞪得如銅鈴大,已然斷了氣。

我心裏忽然培得隨,一代梟雄就這樣去了,讓人忍不住心中一陣淒涼,感歎原來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

“王爺……”霍衝抱住他的頭,嚎啕大哭起來。

“爹——”薛惜琴和薛強貴一臉悲痛,同時哭喊道,他們想衝上前,卻被身邊的人蠻橫地拽住,隻能亂動地掙紮。

我朝楚明和楚剛點點頭,他們才鬆開手,薛惜琴和薛強貴飛快的衝下玉階,衝到薛王爺的身旁,猛地跪在了地上,撲到屍身上放聲大哭。

不遠處立著的眾文武百官,有的是薛王爺的舊部,有的是薛王爺提拔的,有的是後來投靠薛王爺的,還有的是畏懼薛王爺勢力的這麽一群人,當薛王爺得勢的時候,他們可都是鞍前已後地伺候著,而此時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為他掉一滴眼淚。

樹倒期猻散!薛王爺的勢力就這樣土崩瓦解了。真是讓人忍不住,歎之,哀之。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哭聲漸漸變成了抽泣,霍衝將薛王爺的身體平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二個頭後,跪爬到離我們五步了的地方,停了下來,望著康景皇,堿已地磕頭道,“皇上,罪既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我的家人無關,請皇上放過他們。”

“霍衝,你可知謀反乃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你現在來求朕,是不是太晚了?”康景皇淡淡地說道,聽不出喜怒。

“臣知道。”霍衝斂眉低首,肅然道,“臣自知此生罪孽深重,不該得到皇上的寬恕,但是臣的家人是無罪的,望皇上開思,放他們一條生路。”

“哈哈……霍衝你是不是求錯了人?”驟然間響起一道渾厚而又略帶譏諷的嗓音,是洛蒙,他說,“他們也都是將死之人,求也沒有,你倒不如求求我們的皇上,乖乖地帶著你的霍家軍來沒靠我們,我們的皇上一向惜才,不僅不會殺你,更會善待你的家人,甚至還會讓你們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霍衝“呸”了一聲,“卑鄙小人,無恥,你受死吧”

話音未絕,人已身動,銀芒一閃,右手疾揮,鋼刀狂舞,向洛蒙襲去,還一邊說,“楚姑娘,以後霍家軍和我的家人都交給你了,請你務必護他們周全。”

啊?我微微一怔,他這是什麽意思?沒錯,他的霍家軍和他的家人的確都被我們扣下了,可是我們隻是為了抑製他的行動,可沒說要接收他們啊?

我心念一動,難道他……

洛蒙嘴角嗜著淡淡諷刺的笑意,長劍輪動,劃出一道銀虹,迎上霍衝的攻勢,淩空一躍,破空而上,從霍衝的頭頂飛過,身懸半空,振腕揮劍,劍化一片護身光幕,疾如驚電迅雷,猛向霍衝停身之處襲來,將霍衝籠罩在淩厲冰寒的殺氣之中。

眾人忍不住一陣心驚,卻見霍衝身形鬼魅地一晃,鋼刀猛地貫力,刀光頓時大盛,一隻橫掃過去,竟輕而易舉地擋住了洛蒙的劍勢。

刀劍相交的頃刻,爆出無數耀眼的金芒,在淩晨滕朧的夜色中,格外燦爛奪目。衣袂飛舞,發絲飄揚,刀光劍影中,身影糾纏,你來我往,霍衝和洛蒙早已是打得難解難分,紫衣青衣,已分不出誰是誰?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袁複,卻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甚至帶著篤定的自信,仿佛洛蒙已經勝了一般。

他們的招式越來越凶險,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的高深內力和武功。數十招過後,他們的隻劍竟沒有再次交鋒,仿若他們兩人不是在拚殺,而是在比試。驀地,忽然刀劍圈裏“叮”的一聲,金屬交擊聲終於又響起。

凝神望去,隻見那鋼刀與長劍交鋒之後,刀鋒順著劍脊滑去,霍衝的身子也仿佛控製不住一般,隨著刀勢向那劍尖移去,劍尖入體的瞬間,刀鋒橫掃過去,竟幹淨利落地砍下了洛蒙的頭顱,眾人驚駭,袁複的臉色也猛地一變,畢竟這樣的結果,誰也沒有料到。

霍衝驟然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兒,聲音卻越來越低,突然間笑聲頓截,竟立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白玉笙走上前去,在霍衝的背後輕輕一推,霍衝和那洛蒙的屍身便都倒了下去,竟也死了。

回歸於盡!

沒想到霍衝會用這麽極端的方式來結束自已的生命,不過也算替薛王爺報了仇,又待罪立了功。臨死之前的囑咐,果然如我料想的一般,是在交代後事,雖然沒有親口答應他,但是我一定會做到

“好了,他死了,就該輪到你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