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兩敗俱傷
宣手中的玄日劍已出鞘,人騰空而起,疾躍而上,劍鋒揮舞之間,寒光森森耀目,直襲向圍攻塵的敵人。
見宣飛躍而至,那煙雲十二神將仿佛突然接到了什麽命令似的,竟然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一起挫腕收劍,一起身子疾退數步,一起立在距離風、啟、宣、塵三尺遠的地方麵無表情地定定地看著他們四人。
風、啟、宣、塵四人也身勢停頓,微喘著息,目光凝望著那十二人,但見立在他們眾人中間的兩名男子忽然同時立足而起,左手一翻,右手隨即揮出,動作統一,身法一致。
轉瞬間頓覺一股強勁的掌風侵襲而來,火光照耀之下,突然湧起一陣彌目濃煙,千百粒藍汪汪的似鐵沙之物直向他們四人卷襲而去。
宣不由大驚,急聲喝道:“好歹毒的暗器,快些退下……”話音未落,人已轉身一躍,掠出一丈開外。
風、啟、塵隨即跟上,四人腳尖剛落地,卻聽見對方冷笑聲中響起了一聲大喝道:“你們逃得掉嗎?”話音未絕,突聞強風呼嘯,那漫天飛舞的藍沙,忽地倒轉方向向我和康景皇所在的方向卷襲而來。
風驚喝一聲:“不好,雪兒有危險……”他疾如閃電,氣運雙掌,平胸推出,一股掌風潛力,直向擊往我們這邊的毒沙上撞去。
我猜想這便是煙雲十二神將的暗殺絕招,也難怪當初他們要追殺的人都無一幸免,如此歹毒、詭異的暗器,稍有不慎,就必死無疑。
宣和啟也不再躲閃,躍到風的左右兩側,雙劍揮起一片光幕紛紛向彌空毒沙中擊去。
這時,塵也縱身躍起,紫衣揚起落下,人如鷹破長空,雙掌一先一後,相連拍出,在他們四人當中塵的內力是最為深強的,兩掌拍擊出手,隨即便擊出了內力強勁的反彈之力,千百粒毒沙赫然又反射回去,勢道迅疾,粒粒劃起破空微嘯。
這樣的威勢,又有誰真正見過,在場的眾人隻管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傻愣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煙雲十二神將也不由得神色大變,此時,就連薛王爺和白玉笙也看得呆了一呆,惟有康景皇麵無驚異之色,而是一臉的驕傲,仿若他才是那抗擊毒沙的人一般。
我頻頻地告訴自己不要擔心,不要害怕,然,一顆心卻也不經意地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那毒沙,惟恐發生我預料不到的事情。
雖隻是刹那之間的工夫,塵劈出內力彈回毒沙,風、宣和啟,則趁勢向後躍退數尺,塵也收住疾向前衝的身軀,緩緩落在他們身邊。
這當兒,突然,聽得數丈外厲喝怒吼,十二股強勁的掌力,紛紛向那彌空毒沙上擊去,原來他們想聯合十二人之內力,將那被塵反擊回去的毒沙,重新彈震回來。
可是他們卻不知塵練的是生死訣的內功,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所以那十二人各發掌力出手之後,頓覺強猛絕倫的潛力反震回來,不但無法阻擋那疾射而來的毒沙,反使那千百粒毒沙,加快了飛馳的速度。
雖說此時已是深夜,可是屋脊上的萬千火把,卻將天空的夜幕映得通紅,朝聖殿是一片明亮,我站在玉階之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現場的情形。
可是塵他們卻不同,與那十二神將中間相隔一片毒沙,自是無法看清對方的情況,縱是他們內力精深,感應特別靈敏,能夠準確地探知對方的具體位置,但是對方的下一步動作他們還是無法預計。
忽然間,怪事發生了,那毒沙居然驀地又朝塵他們所在的方向飛馳回去。
怎麽會這樣?
毒沙怎麽會突然反彈回來?
沒道理啊,以塵所修煉的生死訣,絕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我驚愕得瞪大了雙眼,簡直不能相信,這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倒吸一口冷氣,雖然很意外,可我的頭腦卻還是保持著冷靜,斜眼瞥去,但見薛王爺不知何時正盯著我瞧,興許是沒料到我會突然轉頭看他,他眸光閃了閃,緩緩勾唇一笑,“是不是覺得這個遊戲越來越好玩了?”
我負在身後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才勉強地控製住心底的那股殺意,我知道自己想上前去撕掉他那張可惡又虛偽的嘴臉,但是我還是拚命忍住,不理會他,轉回頭觀望戰場。
塵在驚愕之餘,又再運氣加力,可是那毒沙還是向他們的方向疾撲過來,宣見狀,連忙站到塵的身後,兩足擺成弓箭步,氣運雙掌,平胸推出,抵上塵的後背,提聚這真氣渡到塵的體內,毒沙似乎終於減慢了速度。
風和啟頓時大喜,對望一眼,也上前一步,風的雙手抵上宣的後背,啟的雙手抵上風的後背,通過連環渡功,將三人之內力統統傳給塵,此時,那毒沙終於停在了空中,不再移動。
雙方勢均力敵,我終於明白,煙雲十二神將雖練就的不是生死訣,卻也是世間絕無僅有的內功心法,與塵的生死訣有異曲同工之妙,當啟一個人與他們交戰的時候,打成平手,塵上去幫忙後,仍舊是打成平手,最後四對十二,還是打成平手,所以唯一的解釋就跟我原先想的一樣,他們也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此時,他們並肩而立,合十二人之力,全力出手,塵他們四人排成一條直線,也是全力以赴,雖說兩種手法不同,卻終於相互克製住了對方。
這個時候,隻要有一點點的外力,無論襲向任何一方,都會讓他們立時身受重傷,甚至當場死去,我知,薛王爺和白玉笙他們自然也知,或者說在場的眾人都知道。
“楚姑娘,快去幫忙他們。”康景皇忽然低頭俯在我耳側低聲說道,雖然他
極力想掩飾外泄的情緒,可是我還是聽出了其中焦急、悲傷、害怕,“不能讓忘塵有事,求你!”
我不由呆了一呆,畢竟像康景皇這樣一個自視甚高、睥睨天下的帝王,居然會開口求我,而且還是為了一個才見過幾麵,跟他沒任何關係,隻是我所愛的人,求我,能不讓人奇怪嗎?
他明明知道就算他不求我,我也會出手救塵他們,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地向我哀求,這到底是什麽原因呢?他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這半個月來,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向我問起塵的情況,眼中總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關心的神情,我總覺得塵在他的心裏似乎很重要,以至於有那麽一瞬間,我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為了塵,他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為什麽呢?
我探究地眼神深深地植入他的眼底,他卻極具技巧地避開我的注視,轉頭望向薛王爺,隻是望著,淡淡地,不說話。
薛王爺的唇角勾起一抹無比詭異、陰冷的笑容,盯著我和康景皇,“遊戲到此為止。”
話音剛落,他已由地上竄起,他的動作變化很快,我都沒來得及看清,他便已出手,眼前銀芒一閃,淩空飛出四柄短劍,劍光如飛矢,一發不可收,分別襲向啟的後背、風的右肋、宣的下腹、塵的右腕。
這才是真正致命的一擊。
他們四人正全神貫注地與那十二神將互以內家功夫相拚,根本無暇顧及周圍的一切,而且就算他們發現了這勢拔千鈞的森寒劍氣,卻也不能躲閃,否則就算他們躲過了這短劍,也躲不過那毒沙和那強大的內力。
可是,此時的情形,不僅是我,在場的眾人也都清楚地知道,他們若不躲過這淩厲的一擊,也一樣是死路一條。
我的身法很快,內功也很深厚,可是我太清楚了,我絕不能疾撲上去接住那四柄短劍,因為一旦我有異動,薛王爺和白玉笙必會出手,到那時康景皇和衛祁文他們就會有危險,那麽,我們前麵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所以明明知道對我最重要的人我塵他們,要我用生命去守護的人也是塵他們,然而,在這一刻,我卻無法選擇。
就在我騎虎難下,進退兩難的時候,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一招“仙女散花”的暗器手法,四柄飛刀由袖中疾馳而出,紛紛地向那四柄短劍襲去。
決定生死存亡的時刻,隻不過是一刹那,就在那劍氣及體前一秒的時刻,刀終於擊上了劍,刀劍相擊“叮”的一聲,短劍紛紛落地,碰擊白石發出“咣啷”聲,在寂靜空曠的廣場上顯得是那樣的突兀,眾人似乎終於被驚醒了。
然,在下一秒,每個人都又被怔住,那四把飛刀和短劍相撞後,不僅沒有落地,甚至打了個彎,向那十二神將呼嘯而去。
這變化實在比剛才的任何一場惡鬥,任何變化都更為驚人!這一次,連薛王爺也傻眼了。
場中的眾人都眼睜睜地看著那四把飛刀刺入了十二神將中靠著右邊站立的四名男子的體內,散去了他們提聚的真氣。
塵頓覺迫擊過來的淩厲之氣,忽然大減,心頭一喜,暗運真氣一推,本已停在空中的毒沙,驀地朝對方的方向疾衝而去……
“啊——!!”十二神將紛紛痛苦地大叫起來,身子向後倒去,臉已扭曲,變成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慘碧色,毒沙散落一地。
康景皇當先步下玉階,向塵他們疾步而去,我下意識地拉起衛祁文,跟上康景皇的腳步,一邊保護他們,一邊留心著周圍的情形。
塵他們四人重重地喘著息,似乎沒受什麽傷,至少表麵看不出來,我終於鬆了口氣,見我們行來,他們的眼中卻至始至終隻有我的影子,見我過來,都忍不住地迎了上去。
忽然,塵的腳步一頓,臉色一沉,我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那目光幾乎全壓在我抓住衛祁文衣袖的手上!
我尷尬地一笑,慌忙放開了手!可這一放,我便後悔了,不過是抓個衣袖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心虛個什麽勁?
我望向衛祁文,他眼中似乎閃過一絲黯然,可是我不能確定,因為他的臉上正掛著招牌式的溫和親善的笑容,攏了攏衣袖,望著塵,“淩兄不要誤會。”
“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康景皇仔細地將塵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言語中滿的關心,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連忙又改口道,“朕很擔心你們,你們真的沒事。”
“謝皇上的關心,我們沒事。”塵瞥了眼康景皇,淡淡笑道。
“哈哈……”不知何時薛王爺和白玉笙眾人已站在距我們一丈遠的地方看著我們,他縱聲大笑,那笑意似乎很得意、很自豪。
“沒事?”他挑了挑眉,望著我,“你看看他們。”
我順著他所示意的方向看過去,整個人怔住了,驚駭得說不出話來,那十二神將……眼角崩裂,鮮血同時從眼角、嘴角、鼻孔和耳朵裏流了出來,那血,卻不是鮮紅的血,那血竟然也已變成慘碧色的,那死狀,真是說不出的恐懼。
太殘忍了!這種毒真的是太殘忍了!
一陣惡心不可抑製地翻了上來,我低下頭一陣幹嘔。忽然,一雙手輕撫著我的背,無聲的安慰,白色的身影,是宣。
心中莫名湧起一股邪火,我對著薛王爺大吼道:“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他們是人啊,又不是你養的一條狗,他們死了,你居然還能笑得這麽歡?!”
薛王爺冷笑一聲,淡瞥了我一眼,道:“他們本來就是一群狗。”
我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幽幽一歎,道:“我忽然很同情他們,為你賣
命……”我頓了頓,抬眼看著他,眼中神光一閃,“不值!”
薛王爺忽然笑了,瘋狂般大笑,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他用袖中的絲巾去擦眼睛,“本王實在太開心,都說你聰明絕頂,可是本王卻覺得你……很笨,想煽動本王的這些將士,隻可惜……”
“隻可惜太晚了,有人馬上也要死了。”白玉笙忽然接過薛王爺的話,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看著我,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可是也不知為了什麽,他那張本來極英俊動人的臉,此時卻變得說不出的陰森恐怖。
我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因為站在我身後,我正依靠著的身體緩緩倒了下去,倉皇轉身,宣果然快倒在了地上,我連忙一把扶住他下墜的身子,卻聽康景皇焦急擔憂的語音響起,“忘塵你怎麽了?你這是怎麽了?你是不是受傷了?傷在哪……”他扶住塵,顯然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亂了分寸。
我發覺康景皇的臉色似乎比塵的還要慘白幾分,他太關心塵了,關心得過了頭,藍勁鬆扶住快要倒下的啟,讓他整個重量都壓在自己的身上。
衛祁文踉踉蹌蹌地將風扶到我的身邊,風道:“不知怎的?忽然間沒了力氣。”風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我伸手環上宣的腰,讓他的身子盡量借我的力站立,思考了半晌,我才抬頭對著薛王爺道:“你做了什麽?”
薛王爺悠然一笑,盯著我,“楚姑娘這話問得奇了,本王能做什麽?你沒有看見嗎?”
“咳咳……蝶依,”衛祁文打斷我和薛王爺詭異地對視,“你不是大夫嗎?”
誒?對哦,那個,貌似……我差點又失去了冷靜。
搭上宣的脈息,我整個人頓時愣住了,這……這是怎麽回事?我相信此刻我的臉色一定慘白得嚇人,否則康景皇和衛祁文他們都不會緊張地看著我,額上冷汗直冒。
“內力全失了。”我苦笑。
話音剛落,薛王爺便驀地縱聲大笑,笑得已經合不攏嘴,我眼珠子一轉,嘴角詭異地勾起,手便彈出一物。
拋物線的軌跡,正好落入了薛王爺的口中,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咕咚”一下,咽了下去。笑聲戛然而止,然後是猛一陣幹咳,仿佛要將那東西咳出來一般,白皙的臉頰漲的通紅,惡狠狠地瞪著我,全是散發著肅殺之氣,“你給我吃了什麽?”
“無憂散。”我看了他一眼,將宣交給吳江平後,悠哉悠哉地踱步到他的麵前,繼續道,“無色無味,遇水即化,食之,半個時辰後才會發作,令人昏睡不起,常人服之,醒後一切如常,練武之人服之,五日方愈,然,醒來後內力卻盡失。”
“知道我為什麽要給它取名為‘無憂散’嗎?”不待薛王爺說話,我又接著道,“服入此藥,武功盡失,那麽,有武功的人就不得不退出江湖殺劫,從此可高枕無憂,不錯的,你看我多為你著想,讓你減少殺戮,積積德。”
薛王爺勃然大怒,瞪著我,“你以為本王會相信你的鬼話!”
我聳聳肩,不以為然道:“你不信,我也沒辦法,但是別怪我沒提醒你,我乃是神醫的弟子,有什麽藥研製不出來。”
他似乎有些動搖,我笑得更歡,“你往右下第二根肋骨處按一按,是不是很痛?”
他雖懷疑地看著我,手卻已依言那麽做了,“嗯嚀”一聲,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我笑笑,“怎麽樣?我沒騙你吧,告訴你,這解藥世上隻有我有。”
薛王爺的眼中慢慢聚起殺氣,看著我,卻還是在努力控製著自己,我知道他並不敢貿然出手,我又笑了笑,挑眉,“如何?薛王爺,我們來做筆交易吧。”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威脅本王嗎?”薛王爺咬牙切齒道。
“當然,因為你不想死。”我仍舊笑著。
薛王爺冷哼一聲,“笑話!你們都已在本王的掌控之中,本王會受你威脅,真是笑話,天大的笑話,更何況他們都已經成了廢人,你拿什麽跟本王鬥。”
“這可說不定。”我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笑道,“天麻散嘛……”我故意拖長音。
薛王爺一驚,不經過大腦地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
我嗬嗬一笑,並不急著回答他,似有若無地瞥了眼白玉笙,然後不動聲色地走到康景皇身邊,才淡淡道:“這世上的毒,我敢說第二,便沒人敢說第一,天麻散無色無味,隻會對剛經過惡戰,尤其是內力深厚又受過重創的人,使其武功盡失,手足疲軟無力,就算服過解藥,中毒者在兩個時辰之內,也無法和人動手過招。”
“其實從一開始你就知道那毒沙根本殺不了我們,那些黑衣死士、彩衣樓,還是那煙雲十二神將,雖然他們都是內功深厚、武功精湛,但是你們仍舊清楚地知道,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你們隻是想損耗我們的內力,無論如何,對抗內力,就算贏了,也仍舊會身受重傷。”
似乎為了驗證我的話一般,風、啟、宣、塵他們四人都紛紛吐了一口血。
我怔了怔,咬咬牙,接著道:“然後,你趁我不備,將天麻散灑在空氣中,讓他們幾人不知不覺將毒吸入了體內,不僅他們,其實太子和藍將軍也中了毒,隻因他們功力尚淺,所以症狀沒有韓俊啟他們四人那麽明顯,是嗎?你的貓抓老鼠的遊戲就是要讓我們毫無還擊之力,然後你就可以為所欲為,讓皇上孤立無援,任你宰割,對吧?”
“唉,可惜啊,你聰明反被聰明誤……”我不給薛王爺說話的機會,歎息一聲,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你卻忘了一個重要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