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玄女峰
十一月,氣候已入冬,雲霧山,山風怒吼,漫天飄著大雪,將原本秀麗的景色裹上了一層銀裝。
沿著人造的青石板路一直往上走,穿過一片綠色的巨檜喬鬆林,再轉過三個山彎,眼前景物忽然一變,是一個長至一裏的懸空棧道,左邊是深不見底的絕壑,右邊是一處斷崖,石壁平滑,過了棧道,再行兩裏陡峭的山路,便是雲霧山的主峰玄女峰,那裏雲蒸霧湧,地勢險峻,周圍山峰聳立,怪石嶙峋,易守難攻。
頂峰有一座非常威嚴的建築,放眼望去,數不盡的亭台樓閣,黑瓦紅牆,雕梁畫棟,正中的牌匾上雕刻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玄衣聖教。
玄衣聖教,除了教主外,便是四大護法,之後是十二棋主,棋主之下是三十六門主,分屬各地,所以嚴格說起來,玄衣聖教的教眾少說也有一萬人。
一月前,玄衣聖教發出聚集令,將所有的門人都招了回來,是以雲霧山的山腳,其餘東南西北四峰的廂房、客房,都住滿了玄衣聖教的弟子。
外界盛傳玄衣聖教教主手握另外半張藏寶圖,與天下第一樓樓主韓俊啟,玉麵神醫金亦宣,驚鴻劍淩忘塵,還有天下第一奇女子楚蝶依裏外勾結,意圖通過武林大會,騙取眾人的信任,妄想從武林盟主白玉笙的手中拿走另外半張藏寶圖,獨吞寶藏,不料卻被眾人識破,便原形畢露。是以現在整個武林已發出除魔令,將在十一月十七日群雄集聚雲霧山,一舉殲滅魔教,為武林除害。
說真的,看到玄武帶回來這則消息的時候,我覺得真是很好笑,這明明沒有的事,被他們說的像真的一樣,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們現在是百口莫辯,也不想辯。
有沈青峰在,我讓他在我指定幾處地方布上了陣法機關,他們想除去我們,我們又何曾不想除去他們,那些什麽七大幫、八大派的武林人士,大都都是當年圍剿玄門的人,都是風和宣的仇人。這一次,我們也要大開殺戒,準備讓他們有來無回。
輕輕地推開窗戶,滿園白雪,遍地瓊瑤,幾株臘梅,盛放雪中,陣陣梅香,隨著寒氣,直透入室中。
忽然間,眼前人影一閃,疾快的隱入了覆雪積壓的花從之中。
我一怔,雖隻是一眼,但那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我卻永遠也不會忘記,是宣,自從他醒過來之後,就一直避開我。我急急地奔出了房,直追過去,喝道:“站住!你既然不想見我,又為什麽要躲在我的屋外?”
“外”字還未說完,前方的白衣人已身動準備離開,我一急,趕緊躍了過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但用力過猛,“嘶”的一下,袖口破了,隨即我一個踉蹌,驚叫一聲,向後倒去。
我閉上眼,可是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出現,反而跌入了一個熟悉溫暖的懷抱,淡淡的芳草夾雜著藥香的香氣鋪天蓋地而來。
“咳咳……”我又忽然開始咳嗽,過重的寒氣總是讓我的嗓子發癢,他連忙手忙腳亂地拍我的背,我生氣的一把推開他,沒好氣道:“不用你管,咳咳……你不是不願見到我嗎?那我的死活跟你何幹?”
“蝶兒……”身後的人身體一僵,語氣透著一絲痛楚。
“你走……咳咳……”
一雙手從身後倏然抱緊我,壓製著悲傷無助的顫抖的語聲低喃在我的耳邊,“蝶兒,我不是不想見你,而是覺得自己根本就不配見你,我……我……我居然用劍刺你,我……”
我掙脫他的懷抱,轉身,抬頭,將目光深深地植入他的黑眸中,心疼道:“宣,說實話,我曾經真的恨過你,可是,當我知道你是因為中了忘情蠱,失了憶,又受人蠱惑,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時,我剩下的就隻有心痛了。”
“我知道,若是有一天你醒過來,真正痛苦的人一定是你,所以,這些日子以來,我都沒有逼你,我想你總會想通,總會來找我,可是……”
我歎了口氣,伸手環住他的腰,身體貼上他壯實勻稱的身軀,“宣,你知道嗎?在離開你的那一段時間,我常常在想南宮雨蝶的那句話,她說,你隻是師命難違,並不是真的愛我,因為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我愛你’。”
宣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被我猛然打斷,道:“愛,並不一定要說出口,把愛情擺在心裏,含在口裏,流盼眼底都比掛在嘴上可貴而扣人心弦。愛情原本就是心靈感應,其深刻處便在於不可言之的那份感覺。所以,宣,我能感受到你的愛,我可以肯定的告訴自己你愛我。”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緊緊的抱住我,就在我覺得自己的呼吸快要窒息時,他忽然埋首在我頸項,啞聲道:“蝶兒,既然知道我愛你,可是你卻差點放棄了我,你……好狠心。”
“我……我不是……”我的語聲在頸間忽然的濕潤而倏然而止。
“蝶兒,我愛你,在第一次出穀的時候,我就想跟你說我愛你,”宣用發顫的聲音淡淡的述說著他的情意,“可是我沒有勇氣,我怕嚇跑了你,於是我
等,等到再一次回到穀中,我終於說出了我愛你,可是你卻沒有聽到。”
我腦中猛然想起那時的情景,他也是這樣緊緊的抱著我,在我耳邊不停的說後悔什麽,後悔什麽,可惜,那時的我並沒有太在意。
“蝶兒,正如你所說,我愛你,並不是掛在嘴邊的,而是放在心底,全身心的讓你感受我的愛。可是,蝶兒,你居然……懷疑我,甚至忍心拋下我,蝶兒,你明明……知道……沒有了你……我根本就活不下去,而你……”
滾燙的**順著脖子劃入我體內,灼傷了我的皮膚,我胸口一陣又一陣的抽痛,任由淚水奪眶而出。
“蝶兒,我其實從來沒有碰過南宮雨蝶。”
“什麽?!”我怔了怔,驚訝的大叫,心頭卻慢慢湧起一陣莫名的狂喜,抬起頭望著他,他眼中微微一亮,閃過一縷盈盈的笑意。
他輕輕吻上我的唇,溫柔地,小心翼翼地,輾轉吮吸,舌與舌相繞的糾纏,身體與身體緊密的貼合,這一刻,我才真正的感覺到他又回到了我的身邊。曾經的痛,曾經的傷,已成過眼雲煙,惟有眼前的人,才是真實的,才是要
午後,雪住雲散,萬裏晴空,陽光懶洋洋的灑滿大地,將原本清冷的冬日,染上一絲暖色。房間裏的暖爐“劈劈啪啪”作響,我懶洋洋的蜷縮在宣的懷裏,把玩著他腰間的流蘇。
“蝶兒,你難道沒有什麽要問我的嗎?”宣德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問什麽?”我一怔脫口而出,心裏也馬上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宣劍眉微挑,似笑非笑,道:“真的不問,那以後我也不會再說了。”
我撇撇嘴,瞪了他一眼,“那你不會自己主動交待啊。”
“嗬嗬……”他笑了起來,眼中流動著促狹的笑意,“其實我也不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啊?”我一時怔住了,開……開什麽玩笑,連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都不知道,居然就跟人家結婚。
看著我吃癟的樣子,他的心情似乎特別的好,語氣輕鬆又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可是那時我卻以為孩子是我的。”
嗬嗬,這也能以為。我無奈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我中蠱醒過來的時候,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也不記得了,就隻見到躺在我身旁的她,不知為何,那時我腦子裏明明沒有你的記憶,卻脫口而出叫她‘蝶兒’,然後我就以為她是我愛的人。”
“不過,那個時候我雖失了憶,雖以為自己愛的是她,卻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她,她主動了好幾次,我也以孩子為重,委婉拒絕了,所以與她在一起那三個月,我便從來沒有碰過她。”
“這麽說來,孩子的確不是你的。”我總結陳詞。
“當然不是。”他連忙的否認。
我不由好笑的瞥了他一眼,“幹嘛那麽激動,就算是你的,我也不會在意的,畢竟那是你失憶時犯的錯。”
“可是我在意。”宣如黑夜般幽深的雙眸,深深凝視著我,表情認真,“我隻想要的人隻你
,我隻希望自己是屬於你的。”
“傻瓜,你真是個大傻瓜!”我反身緊緊地抱住他,心底的那種感覺不是悲傷,不是喜極,不是歎息,不是無奈,隻是感動,單純的感動。
“蝶兒?!”
“嗯。”我懶懶的應了一聲。
“蝶兒……”又一聲低喚。
怎麽了?我不由蹙眉,抬頭望向他,他忽然俯下身,呼吸吹過我的發際,絲縷糾纏,房間裏瞬間靜了下來,我幾乎可以聽清他的心跳,如波濤層層擊岸,由緩漸急,忽然颶風排空,濁浪滔天,他猛地一個翻身,我的身體便嵌在柔軟的床鋪中,他迅速吻上了我的唇,如狂風暴雨般瘋狂,不給我半點喘息的機會。
半晌,唇分,我猛吸了一口空氣,雙頰緋紅,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他,他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忽然邪魅地一笑,溫柔地伸手扯開了我的衣帶,“蝶兒,隻有你,才讓我有這種衝動,這一生,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他的聲音漸弱,呼吸漸重,忽然伸手一把拂落床前的紗帳,吻也隨之重重的落下,然後我便在他的溫柔之下沉淪。
和宣走出房間的時候,已是夜幕降臨,雖說時間還是酉時一刻(下午五點十五分),可是,冬日的夜,總是來得比較早。抬頭望天,幾日不見的圓月終於露麵了,月色細碎,如水銀般片片灑下,將屋外的路麵上勾勒出層層疊疊的樹影。
剛走出那片梅花林,我的腳下忽然一滑,身子募地向後倒去,幸虧宣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我,才讓我沒有與雪地來個親密接觸。
“累了?”耳邊傳來宣關懷備至的聲音。
緊貼著他的身體,我的臉募地一下紅了起來,隻覺此刻他身上的男子氣息如此濃烈,讓我不由得想起了下午的纏綿。
“沒事,腳下打滑了。”我漸漸平靜
下來,“走吧,他們肯定已經到花廳了。”
宣似乎並沒有放開我的意思,忽然他一彎腰,我身子竟已騰空而起,我趕緊摟住他的脖子,問道:“你不累嗎?”
話一出口,我就隻想找個地洞鑽,這次……糗大了!
果然頭頂傳來宣愉悅爽朗的笑聲,抱我的手收緊,溫熱的氣息彌漫在我的耳邊,帶著幾分蠱惑、曖昧,“不累,就算天天……跟你在一起,我也……不會累。”
我的臉“唰”地一下又紅了起來,嗔怒似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嘴角揚起一抹邪魅笑容,緩緩俯下頭,在我耳邊低喃道:“再用這種眼神看我,別怪我一個忍不住又吃了你。”
“啊?”我怔了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見我如此,他眼中閃過一絲好笑的神情,卻也不再說話,抱緊我大步地向花廳走去。
剛一踏進花廳的大門,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向我們射了過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忽覺周圍的空氣都有些升溫。
“怎麽,舍得出門了?”啟的唇邊噙起一抹似有似無,略帶邪肆的笑容,語氣聽起來似乎也有些怪怪的。
唉,這家夥,又吃醋了!我失聲一笑,從宣德懷中跳下,掃了眾人一眼,塵的眼中滿是寵溺的笑容;風也在笑,隻是那笑容似乎也有幾分……怪異;目光落回啟德身上,調侃道:“幹嘛,醋味這麽濃,想酸死我啊。”
話音剛落,一陣幽幽的——香味隨風而來,衣袂揚起飄落的瞬間,我已被啟拉入懷中,“不錯,我就是吃醋,你說說看,這些日子以來,你什麽時候這麽春風得意,笑臉盈盈了。”
說到這,他的眼珠子一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忽然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道:“看來,今天下午亦宣將你調教的很好。”說完,他還不忘在我的臉頰上重重地親了一口。
“韓俊啟——”我氣結,大吼一聲,擦了擦臉,悶悶道:“沒事不要把你的口水往我臉上蹭。”
“那是我愛你的表現。”我的臉抽搐了一下,他卻仍舊嬉皮笑臉地看著我,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繼續道,“還有啊,雪兒,你老公我沒有耳鳴,你不用這麽大聲喚我,也不用連名帶姓的叫我……”
我氣得抓狂,一把推開他,“你你你……”抬眸,正對上他那雙帶著戲謔的眼眸,不由一怔,又耍我,好,我憤憤地瞪了他一眼,“韓啟俊,從今天開始三天內,不準靠近我半步。”
“那可不行!”他一個欺身,緊緊地抱住我。
“放開。”我沒好氣的推推他。
“不,就不。”
“你怎麽這麽無賴。”
“嗬嗬……”
“唉……”忽然一聲長歎,是任律鵬,“你們這些孩子,還不過來吃飯!”
“是,師父。”我朝任律鵬笑笑,回頭,等了啟一眼,撅嘴道,“吃飯。”
飯後,我們圍在桌前,繼續聊著我們這一段時間一直關心的話題。順手接過宣剛泡好的茶,我飲了一口,問道:“那些武林人士現在到哪了?”
“葫蘆鎮,到我們這還有三天的路程。”風沒有看我,隻是望著窗外的景致。
“三天?”我淡淡一笑,“大戰在即,還有點迫不及待呢?”
“唯恐天下不亂。”塵又好氣又好笑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以為然地聳聳肩,笑道:“天下大亂才有得玩嗎!否則日子過得多無聊。”
“雪兒,”風忽然望向我,神色微微一斂,臉上掠過了一絲惆悵,“明天你跟沈叔先離開吧。”
“什麽……咳咳……”一口水嗆在喉間,漲得我滿臉通紅,他這是什麽意思?
宣連忙接過我手中的茶盞,塵輕拍撫我的背,啟滿臉憐惜地看著我,掏出絲帕幫我擦去嘴角的水漬,“你呀,總是讓人不省心。”
“你們都已經商量好了,就是通知我一聲。”我目光掃過圍著我一圈的四個男人,冷冷一笑。
“雪丫頭,你別這樣,他們也是為你好。”沈青峰輕輕說了一句。
“為我好嗎?”我從他們的包圍圈裏走了出來,似笑非笑道,“你們以為隻要我不在這裏,就不會有危險嗎?你們以為你們在危險之中,我就能心安理得地離開嗎?雖然你們都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可是這次的形勢畢竟不容樂觀,白玉笙親自帶著那麽多人來犯,你們以為他還會放過我嗎?”
“不會。”我非常肯定地否認,“就是因為他不會,所以我更不能走,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想守護的人,能跟你們同生共死才是我最大的幸福,所以一起吧……”一起生一起死。
他們都不再說話,隻是緊皺眉頭看著我,良久,隻聽沈青峰無奈地歎息,“雪丫頭,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做?”
我拂了拂袖,走到門口,回頭,淡淡笑道:“我?自然是回去好好睡一覺了。”
“啊?”眾人一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