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無情到此也銷魂_第124章 懷疑
兩個人一路沉默無語的回到梨落宮,東雨梨有太多的疑惑,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不好的預感,終於再也忍不住的開口問道:“秋月白,發生了什麽?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秋月白諱莫如深的看著她焦切卻又猶豫的眼眸,沉鬱的聲音平板的如同一條直線,聽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說的是:“他們就是你之前逃出去之後,在宮外躲藏的那一戶農家?”
東雨梨心中咯噔一下。她不明白何以事情過去了那麽久,從沒有想過要追究這件事的秋月白,竟會突然之間將那一對老夫婦找來?
她定定的望向他堅硬冷凝的側臉,然後道:“是。那段日子,我們受了陳伯與陳嬸許多的照顧。”她自覺問心無愧,所以神色間一片坦然。頓了頓,繼而道:“他倆都是老實本分的百姓,當初並不知我們的身份……”
秋月白卻仍是側身對著她,那不經意的兩個字眼“我們”狠狠的在他心底刺了一下。如一桶油澆到了壓抑的火苗之上,不由的帶著微微的冷笑重複道:“我們?這個‘我們’之中自然也包括了你的辜大哥……”
聽他突然提起辜遇之的名字,東雨梨的眼角心頭,皆是不覺的一跳。自從知道他對辜遇之做出那樣殘忍的事情之後,東雨梨便下意識的逃避著這三個字,因為她怕想得太多,自己會被深深的內疚壓的喘不上氣來,她怕她更加不知該找怎樣的借口來麵對秋月白。
而秋月白也仿佛自知有愧,又或者是亦不想那個男人繼續橫在他與東雨梨之間,是以更從來決口不提這個名字,那他今日又是為著哪般?
東雨梨直直的望著麵前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沉聲道:“秋月白,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是一記不輕不重的石頭,投入到暗流洶湧的湖水之中,一石激起千層浪。秋月白驀地射向她的眼眸中,帶著三分嘲弄,三分惱怒,三分的懷疑,複雜的讓人看不懂,便聽他冷笑一聲道:“我想說什麽?這句話,應該本王問你才對!”
色荏內厲的提高了三度的聲音,卻仿佛還不能一解心中半點積鬱,下一瞬間,秋月白細長的手指,已經不由自主的捏住了東雨梨的下顎,逼迫著她與他的對視,冷的像從寒冰窖裏撈出來一般的聲音道:“說,在那一個多月之中……你與他……可有發生過些什麽……”
像一顆炸彈,驀地落到東雨梨的耳朵裏,然後轟然炸開,那樣巨大的聲響,震得她的耳朵有嗡嗡作響的疼痛,她甚至沒有聽清他說的是什麽,茫然恍惚、不可置信般的眼神,有些呆滯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喃喃問道:“你說什麽?……”
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他話中的含義,巨大的悲憤如噴薄而出的火山,灼熱的岩漿迅速的漫延在東雨梨的整個身心,炙燒著她荒蕪的靈魂。
狠狠的撥開秋月白鉗製的大掌,一雙晶亮的眸子,直直的盯住他,似要穿透他的瞳孔,將他的心,挖出來看看一般,憤然而痛楚到微顫的聲音道:“秋月白……你這是在懷疑我與辜大哥……”
聲音就此截斷,下麵的話,她沒有說出口,因為根本說不出口。
迎著她強勢之下難掩慘然的眼眸,秋月白有一刹那的猶豫懷疑,繼而卻是愈加的淩厲,開口道:“那八月初十那天,你與辜遇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作何解釋?”這暴戾的話語,便如同一柄鋒利的雙刃劍,在刺傷東雨梨的同時,也深深的割痛著他自己。
從他將逃跑的她抓回來那一刻起,他從來沒有問過她與那辜遇之,在那漫長的一個月中,到底發生過什麽,因為當時當刻的他,隻要能將她繼續留住,哪怕是禁錮在自己的身邊,便可以一切都不追究;而接下來的時間,他也有意無意的強迫著自己不去想像兩個人,尤其是一個男人深愛著另一個女子的兩個人,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直至等到東雨梨有孕的消息之時,他的整個生命都被這巨大的狂喜充斥著,希冀著,而就在此刻,卻突然有人告訴他,皇後娘娘“信期有誤”,他如同被人從最高高的幸福雲端,一下子踹入深不見底的懸崖
……不,他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實……所以才會將當初收留他們的夫婦傳到宮中問話……結果得到的卻是這樣的一個回答……八月初十晚,辜遇之進了東雨梨的房間,一整夜,一直到清晨才走了出來……而當時,她的丫鬟小帽子正因為中了暑氣,在別的房間休息……
那樣的有眉有眼,那樣的聲情並茂,那樣的老實巴交,像一記重拳,擊打在秋月白冷靜的心上,讓他有混亂的恐慌。
就像此刻他望向東雨梨的眼眸中,陰鷙的質問,卻帶著止也止不住的的茫然與不願相信的抗拒,他希望她解釋,她辯駁,她狠狠的告訴他,這一切是汙蔑,是虛構,是陷害……
當東雨梨隻是冷冷的看著他。如同死了心塌了地,毫無感情的看著他。
在聽到他這凜冽的比外麵的風還要冷的質問的那一刹那,東雨梨還會悲哀,會難過,會痛不欲生,她很想問問他,為什麽要懷疑她,為什麽不信任她……是的,她並不介意那陳伯陳嬸到底是怎樣跟他說的,她也不需要追究是誰在他的麵前搬弄是非,離間兩人……不,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信了……
東雨梨聽到自己平靜的像是在跟不相幹的人談論著天氣一般的聲音道:“我沒有什麽要解釋的……”是啊,她有什麽要解釋的?難道告訴他,那天,她也跟小帽子一樣,中了暑嗎?……當時的她,昏昏沉沉的發著高燒,卻因為時間太晚,兼之秋月白命人地毯式的搜索,根本請不到大夫,隻有辜遇之不斷的用浸過冰涼的井水的毛巾,為她擦拭著額頭,一遍一遍的,不眠不休的照顧著她,一直到天亮,她的燒才退了……
不,她不會告訴他的。如果他如此的不信任她,如果他僅僅的憑旁人的三言兩語,便將她定罪,那他與她又算得了什麽?
這一刻,東雨梨突然有著排山倒海的落寞與悲哀,如同心灰意冷的絕望。是的,絕望,她以為他們兩個人披荊斬棘,經曆了那麽多的死生攸關,浮浮沉沉;她以為他真的為了她,變得溫暖窩心;她以為所有的傷口,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已經隨著逝去的歲月,慢慢的愈合,慢慢的消失……但原來不是!
他一次一次的為他親手建築幸福的假象,然後在須臾之間,又毫不留情的親手將這一切踐踏、摧毀……
他的懷疑,他的不信任,像一枝淩厲的淬著劇毒的利箭,不偏不移的射中她以為痊愈的千瘡百孔的心,那樣致命的傷勢,那樣見血封侯的毒藥,都毫不遲疑的將她狠狠的推向死亡的邊緣。
是不是心死了,便不會痛了?可為什麽,東雨梨卻覺得自己好似被撕裂的如同千刀萬剮淩遲著的每一處肌膚,仍舊如斯泠然清晰的炙痛著呢?
維持著僅剩的理智與希冀的秋月白,在聽到東雨梨那輕淡的仿佛來自雲端的一句“我沒有什麽要解釋的”之時,徹底的崩潰成絕望的暴怒。他冰涼的似一塊冰的大掌,狠狠的捏住她因為有孕而稍稍豐腴浮腫的麵頰,因為用力,發白的手指關節,以及那根根暴露的如同盤踞的毒蛇似的的青筋,仿佛隨時都要衝破那薄薄的肌膚,咆哮著出來行凶作惡一般……
東雨梨眼睜睜的看著他好似要將他生吞活剝一樣的眸色,聽著他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她拆骨入腹般的聲音,道:“那這麽說,你終於承認……你跟辜遇之……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東雨梨隻是冷冷的看著他,目光凜冽而嘲弄。就像是一根尖銳的針一般,毫無偏差的刺入秋月白如火的眼眸中。那散發著嗜血的光芒的瞳孔,目呲牙裂的瞪著她,似要將她狠狠的摧毀在他的痛苦裏。
陰森可怖的聲音,像是帶著從無間地府而來的戾氣一般,一句一字的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來:“所以,你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也是他的……”隨著他這冰冷怨毒的如同從千年不化的寒雪中浸泡的嗓音,他絕然的大掌,慢慢的從東雨梨的臉頰滑下去,卻在下一瞬間,驀地覆上她看不出來卻能夠感受到的微凸的小腹……
當他那一句“你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也是他的……”這句話,恍恍惚惚的飄到東雨梨的耳朵裏之時,巨大的悲
憤與侮辱的感覺,讓她恨不得將那能夠說出這樣的話的嘴巴,狠狠的打一巴掌,但是最後她沒有,不是因為不想,不忍,不值,而是她顫抖的雙手早已經沒有力氣抬起來了……
他竟會認為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旁人的……東雨梨突然覺得他是如此的可笑,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她甚至想扯出一個笑容來證明,但她僵硬的臉頰,用盡了全身的力量,也無法從酸痛中解脫出來……她就那麽一動不動的維持著那個似笑非笑的嘴角,妖嬈而可怖……
秋月白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絕然的暴戾,他停留在她小腹上的大掌,驀地用力,修長的手指似要穿透她厚實而寬大的衣衫,穿透她單薄的肌膚,掐住裏麵的小小的人兒一般……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東雨梨的神思,有一線清明。當落到秋月白那恨不能摧毀一切的嗜血的瞳孔之中時,油然而生一種深深的從未有過的恐懼。
感覺到他覆住她小腹的大掌,正在一點一點的緩緩的遲疑的加重著力度,東雨梨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狠狠的將他無情的手臂打開,隨之一下子將他堅實的身軀推開……
退至牆角,也無法停止自己的身子,像寒風中無所依傍的落葉般的顫抖,東雨梨聽到自己驚恐尖銳的仿佛如撕裂的絲綢一般的聲音道:“秋月白,你要幹什麽……”
秋月白殷紅似隨時能夠滴出鮮豔的血液一樣的眼眸,直直的看著那個被巨大的害怕籠罩著,像一隻瑟瑟發抖的小動物一般縮在牆角的女人,瘋狂的思緒,有刺痛的清明,不可抑製的閃過一抹濃重的心疼與遲疑,卻在落到她緊緊的護住腹部的小手之時,終是不可避免的一厲,一硬。
下一瞬間,他修長的大腿,已經三步兩步的跨到了那個逃無可逃、避無可避的擠在角落裏的女人的麵前。他堅實的手臂,將她緊緊的圈在他與冰涼的似地獄一般的牆壁之間,巨大的陰影投射在她不住的搖頭,無助的哀求的眼眸之中……
秋月白聽到自己逼迫的、絕望的、命令的卻是最卑微的乞求的聲音道:“說……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本王的……”他要她親口告訴他,這個孩子是屬於他的……隻要她說……他就信……哪怕是自欺欺人的相信……
東雨梨卻為他眼眸之中瘋狂的血色光芒所駭,他逼迫著她承認她腹中的胎兒是他的骨肉……如果不是……他是不是會親手將他毀了?……
這突如其來的認知,像一條冷蛇,爬過東雨梨身上的每一個角落,她已經找不到詞語來形容自己的悲涼,她看著那個霸道的冷酷的無情的男人,冰冷的如一具屍體般的身子中,有一處拳頭大小的地方,正在緩慢而迅速的死去……
顫抖的指尖,卻漸漸的積聚著力氣,像瞬間將整個生命的能量,全都抽出來,匯到了這裏一般,隨著她一聲尖銳的絕望的“不……”的嘶吼,東雨梨狠狠的決絕的將秋月白再一次推開……
她聽到自己飄渺的如同懸浮在半空中無所依傍的濃霧一般、找不到一絲溫度的聲音道:“不,這個孩子不是你的……他是我一個人的……”
凜冽似霜的目光驀地射向麵前的男人,東雨梨抬手,刷的一下將頭上的發簪拔了下來,如墨的青絲像瀑布一般散了下來,美麗的叫人心悸。
毫不遲疑的將那銳利的簪子,抵在自己的咽喉之上,瑩潤的玉石,一如既往的散發著皎潔的光芒,襯得她慘白的麵容上,帶著一絲詭異的青氣……
東雨梨決絕的無望的聲音尖利的開口道:“秋月白……你若是敢傷害我腹中的孩兒……我立刻死在你的麵前……”
她似沉入千年寒潭裏的眼眸,定定的望著那個與她一步之遙,卻遠隔千山萬水的男人,渙散的瞳孔之中,似藏著一柄隻要他膽敢靠近一步,便毫不留情的刺入他心髒的刀子;她周身籠罩的凜然不可侵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視死如歸的氣息,迅速的漫延縈繞在整個梨落宮偌大而空寂的每一個縫隙之中;她緊緊的握著發簪的手勢,蒼白而優雅,尖銳的白玉簪子,在她細長白皙的脖頸上,刺開一小朵鮮豔欲滴的血花,妖嬈恣意的盛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