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花自飄零水自流(十)



清雪覺得疑惑,她進宮來做什麽?轉頭隻見逸塵正望著自己,她忙說道:“嬪妾也不知她進宮來做什麽,皇上要同嬪妾一塊兒出去嗎?”

逸塵搖搖頭,道:“你出去吧,朕在你這兒躺一會兒。”

清雪答應了後,便起身喚了若秋進房來伺候自己穿衣,又坐在梳妝台前化上了一個精致的妝容後,才出門去。

秋風瑟瑟,慕夫人一身暗紅華服立於院中,一副趾高氣揚地模樣環顧著四周。翠兒就站在她的跟前,她瞧著翠兒,便傲慢地說道:“清雪這孩子也太不懂事兒了,我進宮了也不知道請我進去坐一坐。”

翠兒正要說話,便見房門打開來,清雪穿著一襲絳紫從房中走了出來。她略顯驕傲地望著慕夫人,語氣平淡,“皇上在裏頭休息,你進去不大合適。”

慕夫人聞聲望去,瞧她氣色紅潤,便有一股氣,卻又因著她方才那句“皇上在裏頭休息”又不得不壓低了聲音兒對她說話,“你在宮裏倒是氣色紅潤的,你父親在府裏食不下咽,你卻連一點事兒都幫不上忙!”

清雪走至慕夫人的跟前,翠兒便退到清雪的身後去,同若秋和德尋一塊兒站著。隻聽清雪對慕夫人說:“我若在宮裏吃不好睡不好又穿不暖,那夫人,是不是就不會進宮來找我了?”

此言一出,使得慕夫人說不上話來。她隻得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話時,卻見清雪走至自己的身後背對著自己說話:“我不過是府裏的庶女,原先府裏的一切事情,夫人似乎是一點兒都不希望與我有關的,可如今府中出了事兒了,夫人倒是想與我牽上關係了。這天底下哪有這樣好的事情?”

清雪抬腳,才在昨夜落了滿地的秋葉上,那秋葉便發出“撕拉”、“撕拉”的聲響,直叫人慎得慌。“想必夫人也還記得我在府中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吧?”

慕夫人不禁蹙眉,想起那麽多年來自己在府中對她所做的一切,如今卻是有些後悔的了。“這……”

“我,玉兒,翠兒。我們三人,哪一個不是傷痕累累的?翠兒身上至今還有未痊愈的傷口,且身子骨也因此更加的虛弱,已經是烙下病根兒的!這都是拜誰所賜?”清雪的咄咄逼人,叫慕夫人覺得有些害怕。都說宮裏的女人各個都會耍陰謀手段,且嘴皮子也是厲害至極,如今見清雪這變化,便是應驗了那些話沒錯了的。

清雪不罷休,朝著慕夫人微微勾起嘴角的笑容,冷哼一聲,道,“這都是拜您所賜啊,慕夫人。”

慕夫人不知道下一刻清雪會對自己做出什麽事來,此刻隻覺得背後都已經涼透了,且額頭上也冒出了冷汗。清雪見她這副模樣,不禁嗤笑,“怎麽,夫人這就害怕了?我可是什麽事兒也沒做呀,瞧瞧,夫人額頭都冒汗了呢。”清雪掏出腰間的手帕,為慕夫人拭去額頭上的冷汗,笑裏藏刀地說道:“夫人今日進宮找我是所為何事兒,我已經清楚了。不過這事兒我可幫不上忙,一切但憑聖上做主。夫人請回吧。若秋,送客。”清雪將手裏的那塊手帕塞進慕夫人的手中,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後,便轉身朝屋裏走去了。

翠兒與德尋緊跟著清雪走著,若秋則是立於慕

夫人的麵前。隻見慕夫人壯著膽兒朝清雪吼道:“你這個不孝之女!倘若你父親除了半點兒差錯,你定會因你今日的無情而負責任的!你會遭報應的!”

若秋語氣平淡地對她說道:“夫人,這兒是皇宮,且皇上還在裏頭休息,若是夫人還不趕快離去,恐怕會比老爺早一日掉了腦袋。”

見慕夫人嚇得不敢說話,若秋這才溫和了起來,“慕夫人請回吧。”

清雪在進房時還曾站住過腳步,她的心裏如同五味瓶打翻了一般各種滋味滲透著,她深吸一口氣,才又往裏屋走去。

逸塵正臥於木床上。方才清雪在房外同慕夫人所說話的內容,他都聽見了。清雪謹防來坐在逸塵的床榻邊兒上,便聽見逸塵冷不丁地問自己:“朕可從未聽你說起你是庶女。”

清雪的身子微微顫抖,不敢看他,隻低著頭畏畏縮縮地。空氣仿佛就此停滯了,許久許久,清雪突然起身麵朝逸塵,“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嬪妾不是刻意隱瞞著皇上的。”

逸塵盯著清雪望了許久許久,終於歎氣道:“朕並不是在怪罪你。”

清雪這才微微地抬起頭望著逸塵,她的眼裏充滿了膽怯與害怕,她害怕這是皇上因發怒的前兆,她害怕他會因此就對自己慢慢疏遠。

逸塵在她眼中看出了她的害怕,便問:“你現在是在害怕朕嗎?”

清雪匆忙回答:“沒……沒有……嬪妾怎麽會害怕皇上呢……”

逸塵坐起身,湊身往前,伸手捏著清雪的下巴微微抬起,“可是你的眼中分明是有害怕二字。”

清雪慌忙低頭,支支吾吾了許久,才低聲回答:“嬪妾不是害怕皇上,而是害怕皇上會因嬪妾是家中庶女,而因此與嬪妾疏遠……嬪妾怕皇上會離開。”她害怕逸塵會離開,就如同幾年前逸霖因自己身子不幹淨而要與自己分開是一樣的道理。她已經死過一次了,前世所受的一切苦痛,這一世,她都不想要再經曆了。她隻想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生活,她不願意再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因自身原因而與自己漸行漸遠。

清雪的眼眶已經泛紅,強忍著的淚水也在瞬間滴落下來。

逸塵伸手將她拉起,叫她坐在自己的身邊。見她哭的如此傷心,逸塵的心也快要碎掉了。他匆忙用自己龍袍的袖子為清雪拭擦眼淚,清雪匆忙躲開,“嬪妾會弄髒皇上的龍袍!”

逸塵卻不理會清雪的這話,仍是用袖子擦去了她臉頰上的淚水,後深情地望著她,溫柔地說:“這不過是一身龍袍,世上沒有比你更珍貴的了。”

這話說的好聽,但清雪卻不願全信的。他身為天子,在這世上最珍貴的固然是這整座的江山,而不會是自己這一小小的平凡女子。但清雪還是被他的這話所感動,眼波流轉間,千言萬語都不能形容此時的心情。

逸塵順勢將她摟在懷中,他在她的耳邊親語:“朕不論你是嫡女還是庶女,朕都會待你如初。雪兒,你放心,朕不會離開你。朕要把你這麽多年所受的苦,都用朕的好來彌補上。”

清雪小聲地說道:“皇上,那都不是你的錯……”

“朕該早些遇到你才

對。”

這一份溫情,清雪不知能夠維持多久。她曾經對王爺的愛持有太大的幻想,而如今的君王愛,卻是不敢那般輕易相信了。

這宮裏到處是冷冷清清的,唯一熱鬧的隻有一處禦花園兒了。宮裏各處宮殿裏都零零散散地住著一兩個小主,唯獨在禦花園中,不論春夏秋冬都有人來這兒走走看看,想遇見心中想要遇見的那個人。

雲嬪在房裏看著奶媽哄著嘉翰睡著後,便叫蘭心陪著去了趟禦花園。秋風掃落葉,院裏三三兩兩地行走幾個人,不遠處傳來菀美人在秋日裏舞動的歡聲笑語。雲嬪皺眉,對身邊的蘭心說道:“菀美人已經數月不承寵了,難得她到今日還能自娛自樂,歡聲笑語。”

蘭心也把目光朝不遠處的菀美人投去,道:“菀美人進攻這麽多年了,也不過是個美人而已。日子長久地,奴婢都快忘了有這麽位小主了。”

聽著蘭心的感慨,雲嬪的心中泛著酸澀之感。然而,那份骨子裏的傲氣卻還是想外散發著。“宮裏的女人,有那幾個能夠花開百日紅的?”說完,便繞著菀美人而行,去了另個方向,蘭心也緊跟著前行。

兩人沒有目的性地隨便漫步著,曲徑蜿蜒,穿過一條有一條的林蔭小道後,有一座從未見過的宮殿躍然眼前。“蘭心,這是哪兒?”

蘭心四處張望著,愣愣地搖頭,道:“奴婢也不知……”

雲嬪抬頭望著上方的匾額,上頭有三個大字兒——晨夕殿。“晨夕殿……蘭心,你可聽說過這殿名?”

蘭心依舊是搖頭,“奴婢進宮這麽久,從未聽過這殿名兒,”蘭心上前一步,見這大殿的門兒正微微地開著,便輕喚了雲嬪一聲,“娘娘!娘娘快來看,這大殿的門兒還開著呢!”

雲嬪小心翼翼地邁著腳步上前,她探著腦袋往裏麵看了看,然後對蘭心說:“蘭心,咱們進去看看。”

兩人進去這晨夕殿後,便關上了大殿的門。

晨夕殿中的結構與宮裏各處宮殿的結構都不相同,這兒隻有兩間廂房。正對著一間大的,左側一間小的。這兒到處散落著落葉,雜草橫生,仿佛是一個許久沒有人居住了的廢棄了的宮殿。

蘭心走在前頭,伸手打開了正麵的那間大廂房。“奇怪,外頭那般荒涼,裏頭怎這般幹淨?”

蘭心的嘀咕被雲嬪聽了去,她也走進房來。這兒四處金碧輝煌,與外頭那般荒涼格格不入。“這兒許是有人長期打掃著的。”

蘭心納悶兒,“娘娘,您說這兒是不是咱們宮裏的禁地,藏寶庫之類的?”

雲嬪搖頭:“不然。倘若真是如你所說,那門口應該站著守衛才是。可這兒大門也開著,裏頭又沒有半點兒人影,光看這房內金碧輝煌的樣子,想必也不是什麽藏寶閣了。”雲嬪又往裏走了走,瞧見了一扇紅木的門,此門緊閉著,可是卻能從門縫兒中問道一股奇香。雲嬪懷有好奇之意,伸出雙手,輕輕地推開了這扇門。

“蘭心,你可知這是什麽味道?”雲嬪問。

蘭心似乎是沒有聽見雲嬪的說話聲,她的眼睛忽的盯住一處看,許久都未移開,“娘娘,那兒躺著一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