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卷絮風頭寒欲盡(四)



外頭的天,是白茫茫的一片,空中飄落著片片晶瑩的白雪。寒風凜冽,吹打地院裏的樹枝微微顫動,樹上所堆積的白雪又小塊兒小塊兒地掉落下來。空中本就沒有太陽,午後的天空看起來就如同傍晚太陽下山一般,然而坤寧宮的大門緊閉著,即便是房間裏也並沒有點上半盞蠟燭。

雲嬪跪在地上沒有說話,陰暗之中她隻能看清地攤上的大牡丹花。她思來想去,就是不知道,那日她去晨夕殿還有什麽人知道。那日一路走來,都不曾瞧見有人跟在她們的身後或者在途中碰見了誰,唯獨去了晨夕殿跟前,站著兩個守衛……守衛!

即便雲嬪看不見皇後,可皇後卻是能瞧見雲嬪的。她高高地坐在座椅上朝著雲嬪看去,隻瞧見雲嬪此時此刻的身子依然是如同方才那樣顫抖著的。於是她冷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雲嬪,你可知罪?”

雲嬪立馬反駁,並且緩緩站起了身子,她一手緊握著裙子,一手將手絹緊緊攢在手心,“本宮何罪之有?”

瞧著雲嬪明明就站在風浪口上卻還要強裝鎮定地當做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過,皇後是真的想笑卻不能笑。她仍然是坐著,朝著宛心揮揮手,宛心便會了意前去點了幾盞蠟燭。房內瞬間變得通透明亮起來。雲嬪雖然站在那兒昂首挺胸不屈的樣子,可在眾人看來,她這樣未免有些太過做作,並且有些僵硬。

皇後嘴角的那抹淺笑越發的明顯起來。房內燭光微晃,映得雲嬪的臉是越發的紅了。而雲嬪在膽戰心驚卻又故作鎮定的同時,皇後拍了兩下手,門外便走進兩個人跪在了雲嬪的一旁,雲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微微轉動了眼睛朝自己的身旁望去,果然——那兩個晨夕殿的守衛此刻正跪在自己的一旁!

即便雲嬪心下大驚,卻也並沒有驚嚇到大驚失色的那種程度。她依然是在故作鎮定。

皇後朝宛心使了個眼色,宛心微微一點頭,便走下一個台階,朝著底下跪著的兩個守衛說道:“你們兩個,把那日你們所見到的聽到的都一一說出來給皇後娘娘聽!”

其中一人便說:“那日,小的們在晨夕殿外值守,隻見雲嬪娘娘前來,下了令讓小的們為其讓路,雲嬪娘娘身邊的蘭心姑姑一臉凶神惡煞的斥罵小的們,小的們無能,隻得讓開,卻又遭雲嬪娘娘兩下巴掌。小的們實在委屈啊皇後娘娘!”

“那日,小的們站在門外清晰地聽見晨夕殿內傳來……傳來男女歡愉的聲音……小的們絕對沒有聽錯!當時小的們站在門外也不知道如何才好……”

“住口!”皇後一聲嗬斥,嚴厲地說道,“如此不堪入耳的話本宮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雲嬪,證據就擺在你的眼前,你還不認罪?!”

皇後已經一口咬定了雲嬪同宸安王偷歡,雲嬪再狡辯也沒有用,隻是她的身體忽然放鬆了下來,卻不自覺地提高了姿態,她望著皇後,輕歎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後娘娘的本意已經認定了本宮與宸安王偷歡之事,本宮也不願解釋太多,”她又轉身朝地上跪著的兩個守衛望去,道,“你們兩個人,為何要誣蔑本宮!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雲嬪的臉

上雖然沒有做出凶神惡煞的模樣,可她的眼神裏似乎燃燒著一團火球此刻正要把這兩個人給吞噬掉一般。那兩個守衛瞧了雲嬪的眼神頓時害怕起來。七尺男兒卻對一個女人如此害怕,他們都不服,可隻有其中一人敢將心中所想地說出來:“雲嬪娘娘當日用銀子收買我兄弟二人後我兄弟二人並沒有收您的銀子。您從晨初進去,從傍晚出來,這些,難道您都忘了嗎!”

雲嬪輕哼一聲,道:“皇後娘娘,口說無憑,本宮不認罪。”

這時,門外進來一個小宮女兒,她靠在宛心的耳旁輕語了幾句,宛心又朝皇後輕語了幾句後,又讓那個小宮女出去了,隨後,德尋便走進了坤寧宮。

德尋的到來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寧妃身邊的人為何會來著坤寧宮?

隻見德尋走上前去跪在了兩個守衛的身旁,麵朝著皇後磕頭行禮,奴才德尋,叩見皇後娘娘!”房裏鴉雀無聲,德尋回眸看了一眼雲嬪,便緩緩道來,“不知翠兒的荷包是否在雲嬪娘娘那裏。”

德尋突然來到此處,難道就為了尋雲嬪要回翠兒的荷包的嗎?他又是如何知道翠兒的荷包在雲嬪那裏?

當日午後——若秋看不下去德尋的房間如此狼狽不堪,於是就幫他收拾起來。正收拾到一半的時候,卻忽然發現了翻倒的屏風下藏著一張折著的紙條,若秋好奇,於是打開仔細地看了看,紙條上的那些字跡躍然眼前:雲嬪娘娘有事兒要辦,宮裏大喜,你們兄弟三人傍晚到儲秀宮外集合——蘭”,若秋大驚失色,拿著這張紙條遞給德尋看,德尋一看便暴跳如雷:“這幫魔鬼不如的東西!三個人!居然帶了三個人去糟蹋我的翠兒!蘭心……雲嬪……我要找她們去!”

正當德尋衝動地要朝外衝去的時候,若秋一把拉住了德尋,“德尋,你現在去,無憑無據的,你憑什麽為翠兒討回公道!就憑一張莫名出現在這裏的紙條?紙上隻寫了這麽些個字,卻並沒有就交代他們是要去做什麽,你現在去了也是白去啊!”

“那怎麽辦!就讓翠兒這樣枉死嗎!”

“當然不,我們應該找出證據。德尋你想想,這兩天你有沒有遇到什麽讓你不可思議的事情?”

經若秋這般疑問,德尋忽然“啊”了一聲,他說,“前天夜裏,我同翠兒離開景仁宮在長街上小步行走,翠兒說長街上來往的人太多,她親自繡了一個帶著‘尋’字的荷包送給我,又怕那兒人多被人說去了閑話,便拉著我去了望月台。可當我們走到望月台的時候,卻瞧見了雲嬪娘娘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在不遠處竊竊私語!”

“你可瞧清了是雲嬪?”

“千真萬確!當夜我同翠兒回到景仁宮後翠兒告訴我,她瞧見了那個男人,正是宸安王殿下!”

若秋倒吸一口氣,驚訝道:“真有這等事?!雲嬪同宸安王私會在望月台是做什麽?”

“依著我看,定是什麽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事兒!”

德尋被若秋勸了回來坐回到了翠兒的身旁,若秋繼續幫著收拾屋裏的東西,卻忽然想到了什麽,於是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朝德尋問道:“德尋,方才你說翠兒要送你一

個荷包,那前日晚上,你可曾收到荷包了?”

德尋搖頭,道:“不曾,前夜差點兒被雲嬪他們發現,我們慌忙跑回來了,後來翠兒什麽都沒提。”

“昨日早上翠兒還出去了……會不會掉在哪裏了?!”若秋問道。德尋凝眉,忽然大驚失色,“倘若真是落在了望月台……假設翠兒的荷包掉落在了望月台,而剛巧被雲嬪娘娘撿去,雲嬪瞧見了荷包上繡著的‘尋’字,定是知道了翠兒在此處逗留過,並且知道了什麽,所以派蘭心找幾個人來害翠兒,而那些魔鬼在糟蹋翠兒的時候不小心將這紙條落在了此處!如此一來,事情就都連接起來了!”

德尋仿佛是找到了有效的線索一般,如箭一般地衝了出去,若秋攔都攔不住,追也追不上。德尋去了儲秀宮,儲秀宮的人說雲嬪被皇後娘娘請去了坤寧宮,於是他又跑去了坤寧宮,在坤寧宮外守著的小宮女兒告訴德尋,皇後娘娘懷疑雲嬪娘娘和宸安王殿下做了什麽苟且之事,正在房內審問。這一下,所有的事情都了然了,德尋也更加肯定了翠兒的荷包就在雲嬪的手中,而糟蹋翠兒的那群魔鬼也正是雲嬪指派的!

德尋這才拖了小宮女兒進房去通報了一聲,隨後他被請了進去。

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神望著德尋,而德尋卻把自己和翠兒在望月台巧遇雲嬪和宸安王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嚇得雲嬪是一身的冷汗。當德尋將雲嬪派了人去奸汙翠兒還導致翠兒死亡的事情告訴了皇後的時候,雲嬪忽然大驚失色,大叫:“這件事情可不是本宮做的!你這個狗奴才不要血口噴人!”

皇後厲聲大喝:“如此一說,也就是說,雲嬪已經承認了在這件事情之前的所有事,都是你做的了?!包括你同宸安王所做的苟且之事,對嗎!”

雲嬪懵了,她竟在不知不覺中套了進去。她開始拋開一切束縛指著德尋張口就罵:“你這個狗奴才,竟敢同皇後聯合起來陷害本宮!寧妃同皇後水火不容,你卻向著皇後,你主子尚在昏迷,若是被她知道,你就等著受死吧!”

德尋直起了腰板兒,硬聲兒道:“我家主子與皇後娘娘水火不容,奴才當然知道,也正是因為這樣,奴才才冒險來到此處。奴才並不是幫著皇後娘娘說話,而是雲嬪娘娘派人糟蹋了我最心愛的妻子,並且將她糟蹋致死!”德尋從懷中掏出了那張紙條對著皇後說道,“皇後娘娘,這是奴才在房裏撿到的紙條,請娘娘過目,還奴才一個清白!”

宛心接過了德尋手裏遞上的紙條轉交到皇後的手中,皇後看了後又叫宛心拿給雲嬪看,雲嬪一看這紙上的字跡後,猛地一轉身,朝著身後跪著的蘭心大喊一聲:“蘭心,這件事是你做的嗎!”

蘭心跪在地上不禁顫抖了身子,她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是娘娘您……指示奴婢這樣做的啊……”

“啪——”一計耳光重重地落在了蘭心的左臉上,辛辣辣地疼。雲嬪大吼:“就連你也要陷害本宮對嗎!”

蘭心捂著左臉並且流出了眼淚,她哽咽地說道:“娘娘怎麽能說奴婢陷害您呢……娘娘當日就是告訴奴婢去這樣安排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