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卷絮風頭寒欲盡(三)



“聽說昨夜宮裏一夜之間死了兩個人,一個是宸安王,另一個是寧妃娘娘身邊伺候著的宮女翠兒!說是宸安王要刺殺皇上,寧妃卻突然闖出來擋在了皇上的前頭為皇上擋了一刀,至今為醒呢!後來是皇上其中一個嬪妃拿劍刺死了宸安王的!”

“那麽那個宮女是怎麽回事?”

“那個宮女啊那就更慘咯!聽說啊,被人奸汙了!”

雖然街上三三兩兩的路人說話聲兒極小,可香兒卻是聽得一清二楚的。她朝他們所紮堆的地方靠近了些,小聲打聽,“這位大哥,方才你說的這些可都是真的?”

那男人拍著胸脯說,“千真萬確!我姑父在宮裏當差的,這種事情豈能亂說?!”

顯然,香兒是被這樣的消息給嚇到了,她匆忙跑回了慕府裏去找了夫人。然而夫人此刻正在午睡著,不宜去打擾,於是香兒又輕手輕腳地合上了夫人的房門,匆匆忙忙跑去了然芝的房間,正巧在轉角處碰上了嵐城,“姑爺!”

嵐城見了她,奇怪她大冬天的她的額頭竟還能滲出顆顆細小的汗珠,他微微皺眉望著香兒,“怎如此慌張?出了什麽事兒?”

香兒想著告訴誰都是一樣的,幹脆就不去找大小姐直接告訴嵐城了:“姑爺!宮裏出事兒了!”

香兒將方才在街上聽來的事情一一告訴了嵐城,嵐城一聽,神色大變,匆忙轉身往自己的臥室走去。門被他推開,然芝在房內正倒了一杯水要喝水,卻見嵐城神色慌張的模樣,便問:“怎麽了?”

“出事兒了。”

“出了什麽事兒?”

“昨夜宸安王行刺皇上,寧妃擋在了皇上的前頭替皇上擋了一劍,至今未醒!昨夜翠兒大喜,卻被人奸汙致死了!”嵐城將香兒告訴自己的又告知了然芝,然芝聽後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嵐城,問道:“你可能確定香兒訴說的都是事實?!”

“香兒是從街上的一個男子那兒聽來的,那男子稱自己的姑父是宮裏當差的,估計這事兒是真的!”

“那可怎麽辦?咱們要不要進宮去?”

“你有身孕,不宜舟車勞頓,不如我進宮去瞧瞧,若真有此事,我會拖人回來通知你,到時候,還務必請娘進宮一趟,免得宮裏的人說什麽閑話了。”嵐城緊緊握住然芝的手,然芝朝他堅定的點頭。

嵐城騎馬朝皇宮飛馳而去,然芝坐在房中靜等嵐城從宮裏捎回來的消息。待嵐城以寧妃娘家人的身份進了皇宮之後才知真有此事,於是匆忙托人出宮去給然芝捎口信。景仁宮內是一片狼藉,擺放在院子裏的桌子有的被劈成了兩半,有的翻到於地,一旁有宮女太監蹲在地上收拾著這樣的殘局,看上去極其的吃力。

謹蘭苑外守衛森嚴,嵐城站在門外被守衛攔了下來,他們問他是何人,他答說是寧妃的姐夫。外頭的動靜傳入了房內,高媚聞聲出去一瞧,“孔大人!”又對那些守衛說道:“孔大人是寧妃的娘家人,讓他進來吧。”

嵐城進了房,給高媚行了禮,高

媚請了他起來,說道:“皇上在裏頭守著呢。”嵐城進了房看見了皇上,於是下跪給皇上磕頭行禮,皇上見了他,得知他是清雪的姐夫,便匆忙讓他起身來,又賜了坐。“沒想到還沒有捎口信去寧妃的娘家,你便進宮了。”

嵐城歎了一口氣,道:“府中的丫頭在街上聽到這樣的消息,便匆忙跑回府裏同微臣稟報,賤妾原是要同微臣一同進宮看望寧妃娘娘,可因著賤妾有孕在身,微臣又不知此事是否屬實,於是便沒讓她來。微臣方才已經托了人去府裏捎口信兒了,寧妃娘娘的母親一會兒就進宮了。”

聽嵐城如此一說,逸塵突然想起清雪原先有同自己提起過,她是慕府的庶女,娘親原是府裏的下人,在產下她後便去世了,嫡母心狠手辣,曾害的她與丫頭們遍體鱗傷……如今嫡母要進宮來看望庶女,這豈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逸塵雖然心裏清楚,卻是什麽也沒說,隻是淺淺地笑了笑。若秋從房外端著碗進來,瞧見了嵐城坐在房裏,便輕輕地喚了聲“孔大人”後,走到了床前,“皇上,主子的藥熬好了,讓奴婢來喂吧。”

“還是讓朕來吧。”逸塵接過若秋手裏端著的湯藥,舀了一勺輕輕地吹著,待那勺藥微微地冷了一點兒後,他才送去清雪的嘴邊。然而清雪的嘴巴緊閉,這湯藥是一點兒也進不去,全吐出來了。在若秋匆忙拿著手帕擦拭清雪的脖子的時候,逸塵又舀起了一勺藥,吹涼了些送入了自己的口中,俯下了身子附上了清雪的唇。

所有人都驚訝之時,卻瞧見了清雪的喉嚨微微的浮動。高媚在一旁高興的說道:“咽下去了!咽下去了!”

一勺一勺,一口一口。逸塵用嘴巴將一碗湯藥全喂入了清雪的口中,羨煞了旁人,卻也叫坐在一旁的嵐城驚訝萬分,不禁在心裏生出了一絲絲的醋意,這也突然讓他嚇了一跳,難道過了這麽久了,他仍然對清雪抱有一絲幻想?!

就在這時,若秋從外頭將慕夫人領了進來,香兒攙扶著她。慕夫人心高氣傲,打她一進房來逸塵便覺察出來了,即便她朝自己下跪行禮,他也隻是低著頭輕輕擦拭清雪的嘴巴,然後說了一聲“平身”。這氣氛尷尬的叫旁人都不敢呼吸。

此次進宮如此不招人待見,慕夫人臉上無光,於是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匆忙做出了一副很擔心清雪的模樣湊上前去問這問那。若是清雪如今睜著眼睛,恐怕是要被慕夫人那假惺惺的模樣給惡心一番。

慕夫人的神情誇張,並不是發自內心的關心清雪,這讓逸塵很厭惡。可他也並沒有直接請她離開,而是細心地為清雪蓋好了被子,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臉頰,期盼著她早日醒過來。

可慕夫人還是沒完沒了地在一旁裝作自己很擔心清雪的模樣。終於,逸塵的臉拉了下來,高媚見情況不妙,匆忙上前拉住慕夫人,笑言:“慕夫人!慕夫人,太醫昨夜已經看過了,寧妃娘娘已經沒有生命危險,隻是不知何時能夠蘇醒過來。夫人如此擔心寧妃娘娘,娘娘若是知道定會很高興的。慕夫人聽聞娘娘遇

刺一事定是很著急吧,瞧瞧都快馬加鞭地趕進宮來了,路上定是辛苦了,不如去我宮裏坐坐?”

慕夫人不知高媚所言是何意思,卻是知道自己這個給自己找的台階並沒有讓自己走下台來,反而差點栽倒在台上。可她卻還是遲遲不肯離去,逸塵訝異著怒火朝她看去,“寧妃有朕在這裏照看著,就不勞你費心了。時辰也不早了,安嬪,不如你送一送慕夫人和孔大人吧。”

嵐城在一旁顯得有些尷尬,卻見皇上轉過身去背對著自己,便也知道大事不妙了。既然看過了清雪,便也匆忙扶著慕夫人離開了謹蘭苑。

“娘,這件事情都是我不好,我隻想到了寧妃出這麽大的事兒,您這個做嫡母的卻不來,許會被人笑話,卻不知這事兒會往這個方向去發展……”

麵對嵐城的歉意,慕夫人絲毫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你叫我進宮來分明就是自取其辱!”

逸塵看著清雪昏睡不醒的樣子,忽然一陣心疼。一夜之間發生了這麽多得事情,竟是件件都叫人心疼。若秋站在逸塵的身邊,逸塵轉身對她說:“翠兒昨夜不幸遇害,德尋定是傷心極了。若秋,你去看看他吧。”

若秋擔心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清雪,聽到了逸塵的說話聲:“放心,你主子有朕在這兒陪著。”

“那奴婢就告退了。”

若秋往長街的另一頭走去,快要傍晚了,雪又下的大了一些,她打著傘邊走邊望向遠方,竟是第一次覺得這長街是這般的長,似乎是走不到頭的。

若秋走到德尋的係房間時,房裏仍然是紅綢懸梁的,同門對進去的正前方是一張喜慶的大紅雙喜字,若是除去房裏的狼狽模樣不說,若秋都能想象這昨夜翠兒被德尋攙進來時欣喜的模樣,她定是激動萬分的,她定是有少女的羞澀的……

屏風倒地,德尋坐在床邊兒看著翠兒欲哭無淚。昨夜若秋來看過,那時的翠兒一絲不掛,她的眉頭微皺,眼睛緊閉,雙手被綁在身後,篡緊了拳頭,她的身上滿是抓痕,絲絲鮮血凝固在傷口上,昨夜的這裏,簡直像極了被嚴刑拷打的監室。

而如今一看,除了房裏一片狼藉,翠兒被德尋換上了昨夜她所穿的喜服安詳地躺在了床上並且用棉被蓋著,她那頭亂糟糟的黑發也被德尋用木梳順過了,絲毫看不出來,昨夜她曾遭受那樣的委屈。

若秋走上前去輕輕地喚了一聲“德尋”,德尋便抬起頭來看著若秋,忽然眼淚就溢出了眼眶,“若秋姑姑,我還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是誰幹的……”

看著德尋哭的這般傷心欲絕,再看看翠兒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的模樣,若秋的心也不禁隱隱作痛。

坤寧宮中,琅璃端坐在前方,而雲嬪坐在一旁悠閑地喝著一盞茶。期間兩人都不說話,直到後來,琅璃放下了手裏的茶杯,臉上那淺淺的笑容也一並消失,她的聲音聽起來冰涼刺骨,叫雲嬪的身體猛地一顫,毫無預兆地跪倒在地。“昨日,你與宸安王在晨夕殿偷歡,可有此事?雲嬪你好大的膽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