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鄭子蕭與蕭衍並肩走進去,首先入眼睛的,便是一張高高的龍椅,龍椅下麵,左右兩邊分別陳設了兩把華貴的金椅,雖然沒有那高處的那般奢華,但也是派頭十足。

庭院裏麵,從中間用紅色的地毯隔成了兩院,一麵是鄭帝後宮中的女子,她們鶯鶯燕燕,矯揉造作,一個個全都是濃妝豔抹的,唯恐胭脂水粉不能把自己的臉弄花一一,傳出來的香氣,的確讓人容易想入非非,可是鄭子蕭也是女子,自然沒有覺得欣賞,反而覺得有些刺鼻難聞了!

記得以前在楚國寧親王府中,衛宇也不例外,有一堆環肥燕瘦的妻啊妾啊,但因為她們皆是懼怕衛宇,也不敢太過囂張,以至於門客和王府內院,總是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沒聽聞或者見到有哪個女子有誇張的舉動。而今天,在鄭國,鄭子蕭倒是見到了什麽才是真正的深宮怨婦了!

而坐在另一邊的人呢?他們則是一個個全都是油光滿麵肥頭大耳的,像身懷六甲一樣,一雙賊溜溜的眼睛,還不時的與這鄭國皇宮中的命婦們眉目傳情,總之,一場官宴,盡行現出了鄭國的千醜萬態。

沒過多久,鄭子蕭就見到鄭帝在一聲又一聲的萬歲中走進來了,他坐在龍椅之上後,剩下的人才開始稀稀拉拉的敢坐下了。蕭衍坐在了龍椅下麵左邊的地方,另一個女子坐在了龍椅下麵右邊的椅子上。

鄭帝端起酒杯,假裝與鄭子蕭客套了一番,百官見狀,在經過好奇與畏懼的階段之後,也就漸漸的進入了狀態,開始觥籌交錯絲竹管弦了。

鄭子蕭冷眼看著這一切,要變天了!外麵遼楚打架,隻要勝敗一分,下一個被宰的對象就是你們了!而且,流民百萬,難不成他們都是吃素的?真的是笑話了!

可是又有誰知道?知道後又有人會相信?王朝還是王朝,國家還是國家,看這一片歌舞升平萬民祥和的模樣,所以的大臣都沉迷其中了!

對於這麽些人,如果你開口對他們說世道變了,要麽激流勇進,要麽隱居山外,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就脫口而出,“世道變了嗎?變成什麽樣子了呢?飯還是要吃的,覺也還是要睡的!哪一點變了呢?舉不出例子了吧?有什麽事上頭都不慌呢!你這麽說,豈不是煽動民意?看在大家處一塊,我才”

這種圈子,隻要是紮進去了,那便定然是出不來了!在一個圈子裏待久了的人,尤其是對於他們這種登上巔峰位極人臣的人來講,思維要是沒那麽一點奇怪,那才是真的算的上是奇怪呢!

心裏覺得諷刺,不禁想到,要是哪天鄭國亡了,他們會怎麽樣呢?樹倒猢猻散,肯定又對侵略者是一副點頭哈腰的樣子吧!什麽鄭帝,他們可是聽也沒聽說過,與他們這些大臣可是一點關係也沒有!

不管是遼是楚還是郢國,總有一方會踏著這些人舉著或者被丟在地上的白旗進來的,至於時間嘛!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正思量到該如何去退楚國之兵,畢竟如果動真格,衛宇那裏終究是不好過去的!如果不退楚軍呢,自己又找不到與遼國交換的條件。

頭痛啊頭痛,鄭子蕭扶額,要是錦雲在就好了,那家夥,雖然幾乎不怎麽開口說話,當然與上官冰除外,平時差不多其實也算的上是個智多星了!

慢慢的,吵鬧的環境突然就安靜了下來,鄭子蕭抬頭,輕輕的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想要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隻見一群衣著光鮮的宮裝女子,漸漸簇擁著兩個粉衣女子行了進來。那兩個女子,皆是眉如柳,口含丹,麵如水,肌如雪,耳著明月鐺,衣著錦繡服,頭戴碧玉簪,堪稱精美絕倫了!

兩個人同時福了福禮,開始了演奏,她們一個撫琴,一個跳舞,配合得默契十足。

這便是鄭國遠近聞名聞名的那兩個公主了吧!果然是一雙妙人兒!

因為她們,蕭衍千裏南下!

因為她們,鄭子蕭被迫北上!

美人誤,江山亂,百姓苦!

鄭子蕭忽然就覺得,原來,自己是多麽的微不足道,或許如果她真的抗命不去遼國,就是死在這深宮中,也沒人會遺憾吧!

一曲終了,兩人停了下來,笑著看向鄭子蕭,齊聲道,“聽聞鄭公子才能天下第一,妾等不才,願聞指教。”

這兩人,當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鄭子蕭冷笑,女人何苦為難女人,裝吧!你就慢慢裝!

有的人,總是以為自己了不起,耍著各種各樣的陰損花招,讓別人吃苦,提升自己的威信,到最後,才發現至始至終,扮小醜的卻是自己。

於是,她開口說道,“難不成那什麽遼將好龍陽?”

“這……”,那兩個公子麵色一寒,似乎沒有想到鄭子蕭會如此不好拿捏,呆愣了一會兒。

可是隻一秒,她們就恢複了神情,開口笑道,“姐姐哪裏話,是妹妹們失禮了!”

語畢,就退下去了。

鄭子蕭笑看著她們,誰是她們姐姐?

鄭帝見氣氛有幾分尷尬,輕輕的假咳了一聲,立刻出來打圓場,說道,“來人啊!擬旨,冊封鄭子蕭為我大鄭長公主,位列諸公主之首,皇後以下妃嬪,太子以下皇子,一品以下官員,見

之需行跪拜之禮!”

這番話,還真的是恰到時候,一來化解了尷尬,二來維護兩位公主,意在職責鄭子蕭不識大體,故意刁難不知道她身份的兩個人。

鄭子蕭這才仔細打量鄭帝的形象,他五十上下,胡須很長,身著明黃龍袍,體型極胖,肥墩墩的臉上積聚了好些鬆散的肉,眼睛有些虛幌,全然一幅老態龍鍾的樣子。

“長公主請接旨!”一個尖尖的宦官聲音傳來,他輕輕跪下,對鄭子蕭行禮之後,又爬起來準備宣旨。

哼!鄭子蕭笑了一下,不理睬他,自己喝茶品銘。

“這……”,那人見鄭子蕭擺這麽大的架勢,著急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鄭帝。

鄭帝見狀,繼續說道,“既然封了長公主,那麽就擇日啟程,與遼將成親,從此兩國結為秦晉之好!”

鄭子蕭繼續不以為然的笑笑,羊毛從養身上出,她就知道這個人會來這麽一招。

想要讓她乖乖就範,下輩子吧!雖然,雖然貌似看樣子她的確還沒有能力逃出去。

霎時,一個顫巍巍的老夫子走了出來,躬身對鄭帝拜了幾拜拜,開口說道,“老臣夜觀天象,斷出十日之後便是大吉之日,那時候,鳳星現世,南方帝氣凝聚,可譴我們長公主南下和親,擇日完婚。然後萬無一失,事成矣。”

鄭帝輕輕的摸摸胡須,這果然是一個知心的大臣,所言全合其意,於是,他開口高興的說,“好!就按照愛卿所言的去辦!十日之後,長公主起程,前往遼國。”

“不可啊!不可!”另一個聲音傳進鄭子蕭的耳朵,鄭子蕭抬頭看去,是誰要幫她?

隻見那個人見勢頭不對,立刻走了出來,對鄭帝說道,“古者婚姻皆有固定禮數,尤其是大國之間,更是分得清明,天子一年,王侯半年,士人三月,庶人一月,哪裏有十日的道理?封建禮數,誠不可廢啊!”

鄭帝不悅的皺眉,有幾分猶豫,開口問道,“那依馮愛卿所言,此事該當如何?”

被稱作馮愛卿的人想了想,說道,“依禮,應當先由遼國下聘禮,再行商量。畢竟長公主金枝玉葉,遼將射寒疆身份尊貴,不可怠慢,否則他人豈不是笑話我們鄭國不知禮儀,屈了兩國威名??”

鄭子蕭見狀,兀自思量道,自己要不要出去說兩句呢?雖然是微不足道,可也畢竟是對剛才那個人的一種回應吧!

鄭帝龍椅右側一個衣著華麗的宮嬪見此,微微的顫了一顫,對朝中一個大臣使了使眼色,於是不一會兒,又有一個人走出來對鄭帝諫言道,“亂世如斯,該當一切從簡。”

“嗯!”鄭帝點點頭,“那好,那就……”

但是,鄭帝的話還沒有說完,鄭國東宮太子蕭衍卻昸的一聲,一個不小心,把桌子上的酒杯碰到了地上,“啪”的一下子,碎為幾片,聲音清脆響亮,生生打斷了鄭帝正在說的話。

蕭衍就要站起身,賠禮道謝,一名大臣卻搶先走過來說道,“恭喜我帝,太子殿下的此事,征兆為歲歲平安!因此,依老臣之意,長公主赴遼之事最少也要推到明年開春,那時候,依公主之禮遠嫁,一來促進鄭遼兩國和和睦睦,二來遵循禮儀,真可謂兩全其美啊!”

鄭帝聞言,眉頭一皺,不悅的說,“此事容以後再議!”

於是一瞬間,所有的大臣都閉口不言,慢慢的退了下去,而蕭衍,則是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鄭子蕭靜靜的看著他們,爭吧吵吧!反正她現在都是砧板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拿起筷子,鄭子蕭不顧形象的開懷大吃起來,她相信,她的飯菜,早就被下了化功散,所以與其餓肚子,還不如高高興興的吃飽。

終於吃飽了,鄭子蕭拍拍肚子,看向周圍的人,忽然就注意到鄭帝附近的女子,眼見著有幾分麵熟,仔細想想,才記起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在靈山上與上官冰相鬥的花奴。

鄭子蕭突然就明白為什麽鄭帝會對她窮追猛打了,床邊風嘛!自古以來有幾個帝王把持得住?

看來,十日之後,她不想前往七尺河,那都是不可能的了!

結果,事情果然不出鄭子蕭所料,第二天一大早,鄭帝就頒下了聖旨,命鄭子蕭在十日之後,以鄭國長公主的身份,啟程前往七尺河,與遼國聯姻,擇日與射寒疆完婚。

鄭子蕭一如既往的睡到下午才起來,她拿起鄭國頒下的聖旨橫著看了一看,一甩手,毫不猶豫的就丟了出去。

一個宮裝女子見狀,默默地走出去,拾起聖旨,輕輕的放在了高閣之上。

“出去!”鄭子蕭掃了她一眼,覺得十分不高興,誰讓她被關在這裏,一舉一動都受人監視呢!

“是!”那女子毫無懼色,不留痕跡的走開了!

鄭子蕭看著她,咦?還真的就出去了?

鄭國後宮

“皇後娘娘,”一個宮裝女子悄悄地走進一間宮室,踱步道一個貴婦身邊,跪下道,“皇後娘娘,鄭子蕭被關在公主府,沒有鄭帝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那個貴婦慢慢的抬起頭來,映出一張妖豔的臉,不是別人,正是花奴。

花奴聽完宮女的匯報,點點頭,站起身在偌

大的宮室裏來來回回的走了幾圈,道,“他命令誰貼身監視鄭子蕭?”

那宮裝女子跪走道花奴身前,細聲細語的說道,“啟稟娘娘,奴婢在有司那裏查過了,長公主內闈是四個丫頭在侍奉,分別稱為春花夏草秋葉冬雪,除此之外,外院還有十二個丫頭在照顧長公主的飲食起居,名字已經記得不清楚了,如果娘娘想要,奴婢這就去查,稍後再來回稟娘娘。”

花奴搖搖頭,“不用了,你隻需要把那內闈中侍奉的四個丫頭的詳細背景給本宮就好,本宮自有主張。”

“諾!”宮裝女子應聲,叩了叩首,就站起身趨步走了。

“等等!”花奴招招手,宮裝女子聞言,立刻掉轉頭過來,跪下,問道,“娘娘可是還有什麽吩咐?”

花奴陰鷙的眼睛盯著燈盞上跳躍的燭火,半響,開口說道,“你著人接近那些個丫頭,讓她們隨時隨地把鄭子蕭的消息傳給本宮。”

“諾!”宮裝女子領命,退了下去。

花奴身著五彩鳳衣,搖曳在亮堂堂的宮室裏,暗自思量道,她還真的不信扳不倒鄭子蕭了!隻要失了鄭子蕭,上官冰的赤劍和霽月教就會少一個軍師,孤立無援。日久,這兩者都會不保,或者難保,那時候,她可以報仇了,而且天山雪王那邊,也更好交代了!

隻有三天了!三天,隻要這三天過去了,鄭子蕭就會嫁入遼國,以遼國的那譚深水,怎麽可能嗆不死鄭子蕭?

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在這三天之內,千萬不要出什麽岔子才好!畢竟,像鄭子蕭那種聰明伶俐,怎麽會乖乖的束手就擒?

花奴緊握拳頭,一定要讓這些事情按照固定的軌道運行!

東宮

鄭國東宮太子殿下蕭衍正在宮中不停的走來走去,一會兒也沒有消停下來,怎麽辦?怎麽辦?隻有三天了啊!

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天了,可是他還沒有想出對策,誰讓鄭帝一直手握京州兵權從不假於人手呢!圍在公主府的那些個侍衛,與自己的命令相比,他們更會聽聖旨!這個是絕對無疑的!

此刻的蕭衍,頭發淩亂,衣衫不齊,早就沒有了往日的太子風範,誰叫他正在為鄭子蕭這一件棘手的事情急得焦頭爛額呢!

“殿下,”一個老頭子從一堆跪在地上的大臣堆裏爬起來,戰戰兢兢的對蕭衍說,“殿下勿憂,遼將射寒疆身份顯赫,長公主常年流落在外,也許願意嫁入遼國,尋求一份安穩也說不一定啊!”

趴在地上的那些大臣全部都不敢吭聲,雖然說得的確在理,可是畢竟蕭衍沒有發話,他們也不懂蕭衍的意思,不敢盲目表態啊!

蕭衍不聽這話還好,聽到這話,氣得一腳踹過去,大罵道,“廢物,皇妹怎麽可能願意嫁入遼國,她喜歡的明明是……”

是誰?紫舟木?衛宇?還是另有其人?反正不是射寒疆那個大頭鬼!

“是是是!太子殿下說得對!”一群大臣連忙隨聲附和。

“唉!”蕭衍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這些匍匐在地的人,歎了一口氣,道,“鄭國白養你們這麽多年!”

“是是是!”那些個大臣唯唯諾諾。

“不如這樣,”又一個大臣從人群堆裏爬起來,道,“我們先著人打探長公主的消息,看看她是何想法,然後裏應外合,再做打算,這樣豈不是會更好?”

“為今之計,也隻能如此了!”蕭衍點點頭,一甩手,“一群廢物,全部都給我滾蛋!”

“是是!謹遵殿下命令!”那些大臣聞言,長籲了一口氣,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其實,這個蕭衍,的的確確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主。

長公主府

府內,鄭子蕭躺在藤椅上,看著漸漸西沉的太陽,扳著手指頭,心不在焉的數道,“三!二!一!”這麽快啊,一轉眼,就隻有三天了!

真的要嫁給那個叫做什麽射寒疆的遼國將軍嗎?鄭子蕭問自己,她和紫舟木,注定了是有緣無分嗎?

她懊惱的耷拉下腦袋。

“長公主!”一個丫頭捧著一件大紅的嫁衣走進來,跪下,把衣服舉過頭頂,開口說道,“這是公主的嫁衣,請公主試穿,如果有不合適的地方,奴婢立刻著人去改。”

聲音不卑不亢,舉止合乎常理,穩如泰山。

鄭子蕭看著她,哼!叫我試,我還就偏偏不試了!手一揮,道,“拿開,本宮不穿!”

“是!”那丫頭聞言,也不加勸,抱著嫁衣就離開了。

“慢著!”鄭子蕭叫住她,“我叫鄭子蕭,你呢!”

宮裝女子聞言,轉過頭來,福了福禮,開口說道,“奴婢夏草!”

語畢,人又離開了!

夏草?鄭子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忽然就覺得這個丫頭,有幾分奇怪,但是具體是哪裏奇怪,她又說不上來,觀察了這些人這麽幾天,這種感覺,卻還是在腦袋裏晃,怎麽都沒有散開。

不一會兒,鄭子蕭又聽得那女子走了回來,卻隻是在門外止步,停下來呆在那裏等待吩咐,沒有進來。

過了一會兒,又一個丫頭捧著幾盒糕點走進房,一一擺在桌上,收拾好,就側立在一邊,沒有動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