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黑色玄鐵寶劍



夕煙看著範青,雙眼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過了很長時間,才開口冷冷的問道:“範青你到有沒有背叛主子?你說!”

範青眼睛中的光芒一閃,忽然低下頭,開始沉默不言。

夕煙心中一跳,心中的猜想被證實,那心裏對範青所存的一點點希望,一分很少很少的信心,如今,忽然間就灰飛煙滅。

她還是不死心,聲音比剛才更冷,又問道:“你是不是在叛亂之前就已經變節成為了那個人的安在主子身邊一名心腹密探?還是,在那一夜的叛亂發生之後才投降的?”

停頓了一會兒,夕煙的聲音忽然放輕,她低下頭在範青的耳邊輕輕地問道:“這麽多年來,你我二人一起伺候主子,我不是瞎子,可以看的出來你我都是盡心盡力的。這次你投靠那個男人,是不是因為你有什麽不得不那樣做的苦衷?”

這時候,範青抬起頭來看了夕煙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中的神色也是空洞的,然後,有低下頭,繼續沉默著。不過,手還是一直抓著她的手,並且,手指的關節上隱隱泛白,看起來,他抓的極其的用力,仿佛抓的是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如今胸口真氣真的不剩下半分,丹田裏空空蕩蕩的。夕煙手上一陣比一陣子痛,看著範青的樣子,臉上強裝出一副淡然的神情來,暗地裏拚命的咬牙忍著。

一個有內力的人和一個沒有內力的人,區別是很大的。這個結論從如今夕煙的身上真實傳來痛處就可以很容易的就看的出來。其實,範青並不是故意為之,他的心中緊張,內心的想法在迅速的變幻著,隻是潛意識的從身體裏用上了勁道,他本身並沒有發覺他手上使得勁力有多大,這隻是一個每當夕煙說完一句話的時候,這句話就會引發他心裏的情緒的洪流,所以,這隻是他的一個下意識的行為。

從這個男人臉上表現出來的情緒,夕煙什麽也看不出來,因為,範青的臉上就沒有情緒,她又不是他肚子裏蛔蟲,她當然是不知道他心裏正在轉著什麽想法的。

“或者,是那個無恥的男人,用什麽卑鄙的手段逼迫你的?”

“或者,是你有什麽至關重要的把柄被那個人掌握在手裏?”

“還是,那個男人用歸來宮中的酷刑折磨你,你實在是受不住了才投降的?”

夕煙覺得這一天在這個時候,她說了她這一生之中最多的話,作為夜長歡手下的人,她一向隻需要乖乖的服從命令,完成任務,是需要說話的,夜長歡也不喜歡別人在她的耳邊嘮裏嘮叨,因此,她從來都是多做少說,多用眼睛看,就算心裏知道很多東西,她也不會說出來的,這是一個她自己本身就非常喜歡的習慣,並且也是她曾經一直受到夜長歡重用的原因,她也認為說的話多了,不僅僅是會讓別人感覺到煩躁,而且,是會招致禍患的。事實證明,禍從口出是一句,古人所說的這句話是絕對不會錯的。

範青一直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雙眼直直的盯著手中的那雙手,那是夕煙的手,小巧而修長。

夕煙忽然輕輕的歎了口氣,雙目微微眯起來,盯了範青的頭頂,直直的看了半響,才開口說道:“我明白了。”

原來功名利祿,稱霸天下的野心,永遠都要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為了那些富和金錢,主子可以背叛,曾經深愛的人可以拋棄,可以傷害,為了那些充滿心中的欲望,他們甘願丟棄其他自認為不再重要的一切,其實,那個時候,一個人的心中隻要有了欲望,其他的東西都成為無關緊要,無論那是什麽東西,都再也不重要了,已經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是永遠不可以讓一個利欲熏心的人認為它是重要的。

她明白了,不過是金錢而已,也不過是權勢而已,不過就是這些浮華的東西,隻是這些被風一吹就散的雲煙罷了。

範青再一次抬起頭,這次他沒有看夕煙,他隻是看著她懷中的包裹,從包裹的外形上除了巨大什麽也看不出來,隻是一個小小的一團而已,不過,有點兒可以看的出來,裏麵的人如同還在母胎中的嬰兒一樣,將膝蓋頂住下巴,雙腿緊緊的彎曲蜷縮起來,這一個姿勢是一個極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勢。

包裹上隻是微微的起伏著,那是那個人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會弱弱的呼吸一口空氣。範青想,或許,他曾經日日夜夜用生命來盡職盡責的守衛的主子,已經快死了吧?不然,為什麽他感覺這個包裹中的人,已經隻剩下最後一口生氣了?

在歸來宮的那場規模極大的叛亂中,範青並沒有遇見夕煙和夜長歡兩個人,所以,他不可能知道,舒歌和夜長歡之間的那場生死對決,更不知道,夜長歡也就是他曾經受命保護多年,對他還非常不錯的主子,被那個人一劍刺入胸口,被穿了個大窟窿,他根本不知道這些。

夜長歡受傷的消息,是那些本來是未央宮主的手下,最後卻貪生怕死的投降了那個男人的人。

因為,那些人也沒有見夜長歡和舒歌的那場對戰,當時在場的人大部分已經死去,就連夕煙也是在後來解決完那群小嘍囉後,隻看到了那一個觸目驚心的結局,也沒有看到過程,所有關於兩人當時的對戰的過程中是怎麽樣子的,為什麽武功要比那個男人還強上幾分,並且當時服用了蕭神醫給的藥後,身體上的傷勢已經被完全壓製住,那時候整個人身體狀態處於最佳狀態的自家主子,為什麽會被那個舒歌在胸口中刺了一劍。

夕煙也隻是在腦海中進行猜測,但是,從那一天過了這麽長的時間,她還是一直都沒有想通過,無論從哪方麵來說,在經過那一場決戰後,自家主子都不應該是如今受了這麽嚴重的傷的狀態。

連夕

煙都不清楚夜長歡是如何受傷的,真實的情況隻有當時動手的兩個人知道。所以,想當然,歸來宮中那些人隻能把曾經的合歡殿的殿主夜長歡受傷,傳的模模糊糊,神神叨叨。

範青的猜測是正確的。夜長歡的確是要死了,如今她隻覺得她身上越來越冷,最冷的還是胸口那塊地方,因為舒歌的那把黑色的長劍依舊還在她的胸口裏,並沒有拔出來,因為,夕煙不敢亂動,她不是醫生,生怕手法不對,或者是出現其他什麽意外造成大出血,那麽夜長歡就真的必死無疑了。

所以,她不敢,也很明智的沒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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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大佛寺中,舒歌所練的內功就是屬於陰寒一路的,再加上這幾年他在寒冰床上整整沉睡了五年之久,在睡夢中,整日裏全身的真氣不知道得旋轉多少個來回,時間一久,他的內功和他平日裏所用的經常佩戴在身上,所用的寶劍也不禁沾染上了寒氣。

這把黑色的玄鐵寶劍,本來就是當年自己千辛萬苦從祁連山中的大雪山中,在深冬時節,花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幾乎翻遍了整座大雪山才尋得的。

關於這把劍,她知道的不是很多,僅僅是聽說,它被什麽人封在一個滿是冰錐積雪的山洞中,也不知道它已經被封了多長的時間,這時間絕對不短,有可能是十年、也有可能是二十年,甚至有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比這上麵所有猜測的時間還長。

不過,這的確是一把好劍,因為,後來,她拿著這把寶劍回到大佛寺中,先親自將它送去自己的師父慈悲方丈那裏去,讓是師父鑒賞一般,看這把劍是不是真的配的上舒歌那麽美好的人。

那個時候,舒歌的生日快要到了,她苦於沒有什麽和佛寺中眾位師兄弟不同,並且這次的禮物一定要與他往年收到的所有禮物都不同的東西,這東西必然獨具匠心,別出心裁,還要能讓他以後一直都喜歡著,愛不釋手。

無憂和她的關係一直不錯,她就去找他來想辦法,詢問他的腦子裏對於這個關於送什麽禮物給舒歌的問題,有沒有什麽好點子。當時,,無憂聽了之後,立刻就給她講了一直以來祁連山上的傳說,傳說那裏是當世高手們的封劍之處,讓她去哪裏碰一碰運氣,說不定還真能找到一把適合她的心上人的一把趁手的兵器,也說不定。

心上人?

當時,方向唯一的閉門弟子夜長歡仰慕師兄舒歌的事情,在大佛寺中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可是,夜長歡卻並不在意,因為,以她的性格,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說出來被別人知道,並沒有什麽可以覺得可恥的。

所以,在無憂用言語將她狠狠的取笑了一番後,她也並不在意,臉上還是那種非常掃興的冷靜神色,如今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來,她估計,當時讓正滿臉調侃的笑容的花無憂,心中覺得非常的尷尬,非常的鬱悶。不過,這些都不是當時她心中在意的,她隻是覺得這個方法可行,這個主意還不錯,要是真的能在祁連山中找到一把屬陰的玄鐵寶劍送給舒歌,以後,他要是可以用的趁手,這把劍救他幾次命是絕對沒有什麽問題的,如果到時候真的是這樣也是不錯的。

她應該去試一試,於是,在距離舒歌的生日還有足足半年的時間,也就是在無憂給她出完主意的第二天,她什麽也沒有帶,身上連個裝衣服細軟的包裹也沒有背,隻帶了那把一直都帶在身上的青絲劍,就孤身一人北上祁連山,跋涉千裏為那個讓她傾心摯愛的男人尋一個生日禮物。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當年,在萬裏雪山連綿不絕的祁連山之中,沒有食物,沒有避寒的衣服,當時,她所需要的一切都沒有。隻有無數的凶禽猛獸,還有一次又一次的雪崩,大自然的力量是無窮的人她從一次又一次的雪崩中死裏逃生,也差點兒成為了野獸口中的食物,伴隨著饑餓和寒冷,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為他找到了這把他用力整整十一年的武器,可是,如今它卻插在她的胸口,差點兒要了她的性命。

沒有想到,真是半分也沒有想到。在當年,她在山洞中將這把劍拿到手中的時候,雖然又餓又累,體能已經達到了極限,洞外還有豺狼虎豹環嗣,但是,她腦海裏想的並不是自己這幾個月來所受的苦,而是,那個不知什麽時候進入她幾乎不會愛人的那顆心髒中的男人,當他收到禮物時,他那美麗的臉龐上浮現出來的笑容。

如果,當初知道以後他們兩人會成為如今的這種狀況,彼此相愛卻落得這樣的下場,她想她是絕對不會再去招惹他的,絕對不會,她不想再走她親生母親的那條路,求不得,得不到,一生痛苦。

可是,沒有如果,也沒有後悔藥可以吃。這個世界上,要是有如果了,那就不會有那麽多遺憾存在在人們的心中了,也不會有那麽多悲劇上演。

玄鐵寶劍本來就是非常陰寒,再加上舒歌的陰寒之至的內功,曾經讓他的功力比以往強上三四倍。

如今,這些功力的破壞性都加在了夜長歡的身上。

冰冷的鐵器上不斷的傳來刺骨的寒氣,仿佛要將夜長歡的肺腑凍結,不,是她已經感覺到,身體裏的髒器似乎已經結上了厚厚的一層冰,將裏麵的血肉劈裏啪啦的凍碎。

這些耳邊聽著夕煙和範青兩人的對話,在寒氣一點點侵入經脈的過程中,她不知為什麽就忽然想起了她和舒歌的故事,悲傷如同洪流一般在心中爆發,痛的她都快要想立刻死去,那該有多好。

可是,每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他不得不承擔的責任和義務。夜長歡也是人,並且,像她這樣曾經有本事

的人,肩膀所要承擔的東西,要比一般人多的多。

這麽多年來,夜長歡欠過別人的情,有很多人也欠過她的情。

夜長歡從來都是一個不喜歡欠別人情的人,倘若實在是沒有辦法的時候,才會讓朋友幫忙,但是,她所欠別人的情分必然會一有機會就還上,否則,內心中就會覺得良心不安。

可是,總是有很多人的情,出於很多種理由,以及變故,不是她一下就能完全還請的。對於,她欠歸來宮的老宮主的情來說,事實的情況就是如此。

當年,要不是老宮主不吝惜靈丹妙藥將在雪地中就快要死去的她救活,並將舒歌一同帶到昆侖山上,她和那個人早就死了,如今連屍骨也或許早就被出來捕食的動物吃掉了。

他教會了她逆天改命的法子,將那個人救活。舒歌是醒來了,除了每日需要喝掉人血來維持生命,看起來像一個真正的人類了。可是,僅僅死看起來而已,僅僅如此而已。

醒來的舒歌心中充滿了對權勢和富貴的向往,對人的鮮活的生命不屑一顧,隨意的踐踏。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大佛寺慈悲方丈坐下的首席大弟子,更不是那個悲天憫人佛學領悟最高,受中原武林人士的發自內心的佩服的高僧。醒來的那個舒歌已經不再死以前的那個舒歌,再也不是,再也回去不了。如今的他,隻是一個披著那個人美麗的皮囊的修羅而已,內心滿是黑暗和腐臭。

可惜,在前段日子中,舒歌他裝作發狂的樣子,在她的合歡殿中,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連殺好幾個人,當時,記得大殿中還有其他的柔弱的不會半點兒武功的好幾個丫鬟,可是,他卻沒有挑那些很省事的人來飽餐一頓,而是,挑了那些武功還不錯的男人們,所以最後死的都是都是她的心腹屬下,在橫呈在大殿的地板上的屍體中,沒有一個人不是歸來宮中,未央宮主那一方的勢力。

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就開始清楚自己和未央在歸來宮中的勢力了。

最可笑的不是她沒有懷疑他,而是,在未央宮主第二天問起,怎麽沒有看見舒歌殺死的那幾個人的時候,說在如今這種強敵環嗣的狀況之下,最應該防範的就是被中原盟軍收買的歸來宮中內部的人。後來,她又關於家賊難防的理論說了很多,好像是在說服自己,也在說服未央宮主,讓他聽信自己的話,總之,最後,說的是她已經將那些人秘密的處決了。

未央宮主當然是無條件相信她的,就像當年,他的父親死了以後,這個女人一直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下,用生命和智慧保護著他,從來沒有讓他受過苦,在他處理宮中事務這麽多年來,夜長歡在他的手下辦事情,也從來沒有讓他在哪一次覺得大失所望過。

他相信她,已經超過了相信他自己。所以,在她長篇大論,滔滔不絕的說完後,正如她所猜測的,他果然還當眾誇讚她是歸來宮的最為忠心和有才華的人,並且,親口賞賜了很多金銀珠寶給她。

現在,躺在包裹中半死不活的夜長歡,想到那一日她的身後跟著幾個端著放著那些金銀賞賜的下人,一路上穿過歸來宮中的眾多的宮殿,不時的有人來道賀,她心中卻在不住的的苦笑,心虛的要命。這不是她應該得到的,可是,如果不接受的話,豈不是拂了未央宮主一宮之主的麵子,所以,她隻好咬牙收下這些身外之物。

雖然,她是一個十分貪財的人,如今有了這麽多的錢,本來應該高興的。但是,她卻覺得渾身不自在,非常的不舒服,好像第一次被這些錢壓的喘不過氣來。

在那一天,那個時候,夜長歡雖然心中生氣的要命,但是,想到可能是因為,在這麽長的時間以來,她強製命令他吃飯而不要喝血,所造成的反彈,心中對舒歌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所以,她盡量壓下那一天發生的事情,並把當天在合歡殿中看到這一切的丫鬟嬤嬤,都清點好人數,讓人給關了了起來,以防這些人中有其他殿中的眼線回去秉報主子,還有,以防一些人嘴巴不牢的出去亂說話。

可是,沒有想到,當年老宮主所做的一切,造就了今日的叛亂。不隻是老宮主沒有想到,就連她也萬萬沒有想到,那個一日一日睡在自己枕頭旁邊的人,說著甜言蜜語,對她溫柔體貼,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得讓她都不認識了。

老宮主忽然逝世,她來不及報答他對她的恩德。隻好將在他臨終前,答應他的事情辦好。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歸來宮一直都平安無事,她雖然在明麵給歸來宮中的所有人的印象都是一個閑人,不怎麽管宮中的事務,實際上,在宮內的事務,大部分都要經過她的手,才能上報到未央宮主那裏審批。就這樣,整個宮中在平壓多年前的那場叛亂後,都和樂融融,一片安樂。

直到今年冬天的這個魔頭的醒來,一切都變了,打亂了她的一切計劃,無論是對中原盟軍,還是對他們兩人今後的歸隱。

現在,夜長歡還不能死去,還不是時候。歸來宮叛亂未消,未央宮主生死不明,這個老宮主臨終前,拖負給她的孩子,現在可能在叛軍的進攻之下,十有八九凶多吉少。

她不能死去,那個孩子就是她的責任,她要回去救他,想辦法從亂軍中將他救出來,這就是她必須要堅持活下去的理由。

也是她此次前來,中原盟軍中的主要目的,因為,這裏有那個人,也隻有那個人會幫她,也能夠幫她。

隻要她還沒有死,所有一切別毀去的東西,就還有重建的希望。包括,重建歸來宮,她答應老宮主的事情,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做到。

不然,有一天她也是要死去的,在黃泉路上相見,她沒有臉去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