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叛亂之夜的回憶



幾人見高個子男人身體傷成這樣,還在那裏逞強,愛麵子愛的要死,不禁集體哄笑一聲,無語相視了一眼,瞬間,飛身越入戰場,加入戰團。

有這時候,就是這樣男人之間的友情是不需要解釋的。

出來的幾個人中,有兩個人是雙胞胎兄弟,說話,神態,衣著,甚至連眨眼睛的動作都是一致的,他們兩個人沒有加入戰團,隻是站在雪地裏,向前走了幾步,慢慢的靠近夕煙。

但是,他們並沒有近身,隻是遠遠的停在夕煙的左右手邊,一種護衛的姿態站著,一動不動,並沒有朝他們的保護對象看上幾眼。

倒是,夕煙轉過頭看了他們幾眼,不過也並不是很在意,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看後,又轉過身,看著戰局中的狀況。

一開始的時候,幾個人勉強打成平手,可是,很明顯的,不一會兒,夕煙就看見範青有點兒堅持不住了,身上也掛了好幾道彩,使出去的一招一世也和剛才的剛猛霸道不能比,怎麽看都是軟綿綿無力的,腳步轉換之間也是頗為吃力的。

夕煙知道他是堅持不住了,畢竟這麽多人一起上。並且,這場武鬥已經持續了這麽長的時間,他一定像自己一樣,他跟了自己多久就有多久沒有吃飯喝水,不睡覺,應該有大半天了吧。

哼。

夕煙看見他堅持不住了,眼中心裏麵不禁帶上了冷冷的笑容,一副幸災樂禍、打算看最後有什麽下場,怎麽死的。

那種神情中充滿了了惡毒和嘲諷,如今,她的樣子就像是一個惡毒的女人,在詛咒著自己心裏麵最痛恨的人死去。

夕煙忽然抬起手,開始輕輕的拍打著懷中的包裹,因為,她發現包裹裏麵的人正在劇烈的顫抖著,想必是傷勢發作痛的厲害,夕煙竟然,覺得裏麵的那人全身的筋都是**起來,**的厲害。

她心中不禁一痛,低下身靠近包裹,嘴唇貼緊包裹的布料,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聲音很低,鄭重的承諾道:

“很快要就要沒事情了,你放心,我一定會處理好的,就算是我丟了性命,我也絕對會完成你的命令,將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看著,不遠處的那個男人,夕煙想如果她還可以動的話,如果還可以站起來提起刀的話,她一定會親自上去解決他的生命。

出賣主子是要付出代價的,付出很大的代價,有時候要比生命還珍貴的東西,這種賣主求榮的人一劍殺死他算是便宜他了,這種人活該死後下十八層地獄裏,受紅蓮業火的煎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夕煙開始詛咒,開始咒罵,開始她所能表達的對範青的恨意。

這個眼神,正好被鬼使神差朝這邊看來的視線捕捉到,範青看到她這個樣子,心中先是一冷,又是一怒,心中猶如被千萬把刀子捅這一樣,有一隻手將利器拔出來,然後,又插進去,不停的重複著。

眼前出現眼前的這個正和自己交手的男人的臉,想起剛剛兩人在這裏溫柔甜蜜的樣子手中的劍就不由得快起來,招招狠辣。 她恨的並不是什麽他將自己刺了一劍,而是,他出賣主子。讓主子重傷於那個人的劍下,那種難以描述的痛苦,是一個人都很難承受下來,不知道主子要怎麽樣熬過去。

如果她能動的話,那該多好。對付範青不用多,她隻用一個手指頭就行了,可是,她不能動,一下子也不能動,她的氣門被人所破,一下子根本無法恢複不過來。

她的全身沒有半點功力,如今,他就像是一個還不足月的嬰兒,沒有任何的反抗力,不能動,不能拿劍,什麽也不能做。

如果現在,有人偷襲她的話,她隻能坐以待斃,就那樣的死去。

她的命不值錢,她死去沒有什麽,沒有愛人,沒有親人,朋友也不多,認識的人並不是很多,就算死去了,也不會很遺憾,更不會有很多人感覺到很傷心。

這是從小的方麵來說。要是從大的方麵來說的話,她隻是個歸來宮中的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就算武功很是不錯,在江湖中可以和她一戰的不超過五十人,一流高手中的上等高手,說的就是她這種人,不是最差的,雖然接近最好的,但也不是最好的。

但是,江湖中很少有人能夠知道她的名字。凡是歸來宮中的人出門用的都是化名,都會易容改裝,行走江湖,在江湖中留下了自己的事跡,卻很少又人知道她的真是身份,和平生的事跡。所以,其實,她死去沒有關係的,沒有任何關係,對於武林和天下,也沒有什麽好的,或者是壞的影響。

這世間,像她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多的去了,如同渺小的蟲蟻一般,雖然,他們也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但是由於太過渺小,而往往被人忽略,因為,他們千百年來,都沒有翻出什麽花樣來。世人所不去注意往往是那些卑微渺小的人類。

可是,倘若是懷中這個人的話,那就恰恰相反。如果這個人死去,還不知道將來中原武林,中原的天下,會發生什麽事情,至少,絕對不會是一些什麽好的事情,很可能生靈塗炭,浮屍百萬,流血千裏。

因為,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她都是一個傳奇,因為,這種傳奇實在是太過驚人也太過多,所以,根本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出來。

更何況,她的一個曾經的情人,一個曾經的丈夫,一個曾經的愛戀者,在她身邊等等的人,都是這些有本事的人,要說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並不誇張。

要是這個人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這些不把天打的翻過來,或者捅一個洞不行,那麽,蒼生天下,又該如何,這些無辜卻是最終受到傷害的人們又該怎麽樣?這世界還會有什麽快樂,有什麽希望可言。

所以,她一定不能死,絕對不能,無論如何,都要抱住她的性命。

夕煙看了看懷中的人覺得,還是得趕快讓那幾個人結束戰鬥,盡快送自己的主子,到了主子那位醫術高明的朋友那裏,讓那個人趕快進行救治才行。

懷中的人大大的抖動了一下身體,夕煙抱緊她,好像可以感覺得到,從她口中發出來的痛呼聲,沙啞的如同喉嚨裏裝了半帶沙子似的,尖銳的就如同刀子劈在石頭上的聲音,刺人耳膜。

這樣的聲音她以前聽過。可是,如今主子連這樣的聲音也發不出來,隻能大口大口喘息著。

————————————————————————————————————

夕煙忽然想到那天舒歌扭斷夏曉脖子的時候,所說的那一句話,歸來宮要完了,你們的主子也要完了,整個了昆侖山都要覆滅。

當時她隻是急著回去自己的房間裏睡覺,按主子的吩咐將他們兩個人的事情處理了以後,就回去房間裏早早的歇下。她總是最聽主子的話的那一個人。

這句話當時她也沒有多想,隻是以為那是那個人懲罰完手下人,隨隨便便的說出來的一句話,沒想到,卻是真的,並且就在當夜的幾個時辰後兌現,在她還沒仔細想一想這句話的時候整個歸來宮中的未央宮主一派的人根本沒有察覺到宮裏反動勢力打算反叛的一絲絲苗頭,可能是那些叛亂者實在是太過不引人注意,或許也是,他們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吧總之,那場規模宏達的騷亂,在那一夜毫無征兆的發生。

當時,凡事未央宮主的手下被攻打了個措手不及,心中沒有一個人不是驚訝的,最近誰也沒有收到宮中有什麽力量正在蠢蠢欲動,可能是他們這幾天的精力都花在了如何抵禦中原盟軍的進攻上,實在是沒有任何心思和精力去查歸來宮內部的勢力發生的變化,沒想到,就這麽一點點疏忽就引起了這麽一場巨大的動亂,平日裏那些稱兄道弟的手足,在那一夜,如同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的兩人,刀劍互砍,以命相博,打的不可開交,最後,總是有人要死的,你死我活,死傷無數,或者同歸於盡。

或許直到死亡他們都不會明白,昔日裏那些親密無間稱兄道弟的夥伴們,為什麽忽然就凶性大發,拿著刀劍朝他們砍來,和他們成為敵人,而且那種不共戴天的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們不明白,一點兒也不明白,死的時候都是糊裏糊塗的。或許,那些和他們死去的伴也是不明白的。不過,事情也就是如此,他們已經死去,再也不會明白也無所謂明白什麽。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了。

可是,活著的人,譬如夕煙,如今卻是瞬間明白過來,原來那一夜,那個人就打算發動叛亂,顛覆歸來宮,稱霸雪域昆侖山。

夕煙肯定,那一天夏曉接到的任務絕對不是僅僅的勸說自家主子入寢,必然還有什麽,自家主子不得不

睡的原因。或許,那個人是心虛吧,害怕主子看見他那醜惡的嘴臉,害怕讓主子看見他那顆肮髒的心靈。

可是,後來呢,後來又怎麽樣呢。主子還不是在他帶人叛亂的時候,兩人在銷魂殿遇上,那時候,主子已經不能說話了,夕煙記得她隻是怔怔的看了那個男人一會兒,有看了一眼他身邊的人,最後,隻是看了一眼那個男人握在手中的長劍,那上麵滿是腥紅色的**,正一滴滴的掉落在白色一片的雪地裏,在他的腳邊不久就融化成了一個小小的紅色的洞,但是,夕煙覺得主子那時候看見的一定是一個漩渦,裏麵有無數的鮮血不停的飛速旋轉著,因為她看見主子的身體忽然晃了一下。

她抬起頭看見,在她的臉上,蒼白的比這片白茫茫的雪地,還要再白上幾倍,好像那裏的皮膚已經被人將裏麵的東西掏空,然後,洗上幾百遍洗滌幹淨,開始變得透明無比。

夕煙知道主子隻有看見一樣東西的時候,她才會覺的頭暈,那就是紅色的快速旋轉漩渦。

可是,實際上,那個男人腳下的那個被他劍尖上的鮮血融化的洞,隻有兩指大小,不過是紅色的而已。主子是出現了幻覺。

隻是,因為,那上麵的血都是那個人身後的已經堆積成小山一樣的屍體上流出來的,而那些雙目圓睜死不瞑目的屍體,如今是一片死灰色的,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這些人曾經都是歸來宮中忠心的侍衛,有主子經常見到的,也有不認識的。

不過,這沒有什麽分別,這些人都是主子曾經信誓旦旦的對著躺在病床上,隻剩下一口氣的老宮主,許下的鐵口承諾。

那一天,她跪在主子的身旁,低著頭,不敢看主子和老宮主的對視,隻是覺得周圍在這兩人散發出來的無形的壓力之下,她自己有點兒難以呼吸。她隻覺得自家主子仿佛在想一個問題,主子並不和老宮主說話,隻是滿臉凝重的沉思著,過了很長時間,夕煙隻覺得下人們進進出出的,已經經過她的身邊三四批,老宮主以那種裝出來的並不心急的樣子,已經慢悠悠的喝了七八杯茶水。

就樣又過了很久的時間,夕煙覺得自己快要睡著,老宮主那如今奇跡般的還沒有斷掉的那口氣,立刻就要換不上來了。才聽見自家主子開口,驚的她瞌睡蟲直接從腦子裏死掉,立清醒過來,心裏想著要是被主子發現可就會被罰的很慘了,主子向來是對老宮主這個老頭尊敬的要命,自居然睡著了。

沒想到,夜長歡根本沒有看她一眼,隻是仰起頭,雙眼直直的認真的盯著老宮主的那雙還剩一絲絲清明神采的眼睛,開口斬釘截鐵的說道:宮主放心,未央年紀還小,我會照顧他的,至於宮中的一切,有我在你也放心,我必然會把宮中的每一個人當做自己的親人守護的,我以我的性命擔保,我一定會用我自己的生命來保衛著您一生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

看到老宮主的眼睛裏的光芒越來越昏暗,這個老人的嘴裏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強抬起一隻手臂放在主子的頭上,好像是想撫摸的樣子,但是,最終隻是輕輕的顫抖了幾下,軟軟的垂下。

主子伸手一把抓住老人從半空中掉落下來的手,看了老人半響,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隻聽她開口,又有點兒落寞的說道:“可是,人世間世事無常,我又不是神仙,我怎麽能夠保證下歸來宮中眾多人的性命呢?我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子而已,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要是那一天,我的私心種下了禍患,從而造成了一場大的劫難,還請你九泉之下不要怪我。”

頓了頓,夜長歡又說道:“不過,我會盡力而為,隻要是不違天道的事情,我都一定會盡力的去為歸來宮做,我用生命守護昆侖山上的這一片土地,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讓這裏的人們受到一絲絲的傷害。”

最後,自家主子對著那個已經死去,臉上卻帶著濃濃笑容的老人,將他的手放到他身上蓋的那條薄被裏,也笑了笑說道:“你放心的走吧,這裏是我的第二個家長,我一定會好好的守護它,你放心的走好。”

老人是慈祥的走了,可是如今,在那一夜,自家主子當初發下的誓言,轟然破碎,然後,當初,在老宮主床前所說的那些憂慮,也終於變成現實。

主子在多年前,培養出來的魔鬼,終於毀滅了她想要守護的一切。人世間本來就是如此,種什麽因,得什麽果,因因果果,果果因因,無限的循環,老天爺絕對不會做出一些毫無根據的事情給世人看,並將那些磨難加注在他人的身上,命運所行的軌跡都是合理的。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遭遇磨難,一切的結果都是自己造成的,人生七苦,愛別離,怨憎會,一切都是心裏那種追求欲望的執著心態所造成的悲慘結局,世人又何必怨懟那無辜的蒼天,埋怨它是那麽的對人不公平。

可是,那天,夕煙看見自家主子抬起頭看了天空好久,久的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在未央宮主的父親的床前,她發誓要保護歸來宮的一切之前,那一段考慮的時間,那麽的長,那麽的慎重,那麽的認真。

夕煙發現那個時候,自家主子看著天空的眼神是空洞,裏麵如同,老宮主死的時候。死灰一片,沒有活力,沒有激情,什麽也沒有。

夕煙忽然就覺得恐慌,心中猛的浮現出哀莫大於心死這一句話,自家主子的神情,好像真的是對於人時間再也沒有什麽可以留戀的,看透了,也看淡了,已經無所謂了,心髒已經死去,活著也不過是個活死人而已。

這幾日裏,每當夕煙想到當初自己主子臉上的那種神情,她就不由自主的感覺到害怕,這麽強悍的一個女人如果死去的話,承受了世間那麽多磨難,最終還是沒有挺下去,被宿命折磨摧殘的死去,那麽這世間還有什麽東西可以永垂不朽,還有什麽東西能夠永遠不變,至少不是愛情,從主子的身上她所看到的這個例子,所得出來的這個論證,是如此的血淋淋,也是如此的活生生,這麽多年的感情,因為,人世間的權勢欲望轟然塌陷,脆弱的如同一根一折就斷成兩截的稻草一樣,和人世間的榮華富貴想比,顯得尤為可笑,不過,現實實在是太過殘忍,可是,這是事實。

無論經曆了多少磨難,一起風風雨雨有過多少年,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無論擁有多麽銘心刻骨的感情,都不能比得上一個高官,一箱金銀珠寶的誘惑,比不上,永遠就是比不上。

因為隻要是人,都會擁有一顆人心——這個世界上最為醜陋肮髒的東西

那一天,主子和那個人打了大半天的時間,一路從銷魂殿打到合歡殿,又從合歡殿打到了祭祀台,而那個祭祀台下就是密道。

那個人在祭祀台生活了多,夜長歡也先他一步在歸來宮中生活了一些日子,自然,兩人都是知道,那裏通往山下的密道的。

夕煙知道是自家主子專門將那個男人引到那裏的,可是,主子把他帶到那裏是去幹什麽,夕煙到如今都沒有想明白,隻是為了發泄被當時現在她眼前的那個男人的背叛所帶來的怒火嗎?

她想不明白,隻能做一個旁觀者,看著祭祀台在兩人強勁的劍氣下周圍的宮殿不斷的塌陷,化為一坐坐七零八碎的木頭,多年的建築變成廢墟。

最後,兩人從地上發到地下,地道中叉口及多,不多時,主子就失去了那個人的身影,四處找尋不見,夕煙硬是拉著自家主子朝下山的路走去。

那時候,自家主子已經受了傷,是新傷和舊傷加在一起,昨夜在歸來宮發生叛亂之前,不知怎麽地,主子居然受了很嚴重的內傷,還有舊傷雖然被短暫性的壓製在肺腑之中,隨時隨地都能爆發出來,這幾樣傷要是加在一起的話,主子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就算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了。

主子不能反抗,隻能聽她的,那時候,夕煙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剛才主子和那個人的那一場大戰,身體裏麵的真氣大動,已經無法壓製全身的傷勢,尤其是當年一直無法痊愈,五年了,拖到如今的傷勢。

夕煙從包裹中取出,剛剛蕭神醫在他們兩人臨走之前塞在她們兩人手中的藥丸,從一共有兩粒,她取出其中一粒喂她服下,果然,不一會兒,主子的狀況就好了許多,夕煙號了號她的脈,覺得她體內的真氣沒有像剛才那樣混亂了,至少,如今還是比較平順的,偶爾會出現幾個加快的頻率,不過,比剛剛的情形,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可是,沒有用的,那杯藥隻是讓主子的傷勢好了一會兒,在密道中的第三個岔口,她們兩人就被那些事先在那裏安排的人包圍,安排一切的領頭人,必然是那個男人,因為,那個男人也在其中。

在那一場混戰中,自家主子被那個人的劍從前胸刺入後背,像一個糖葫蘆一樣,被一根木棍裏裏外外的穿透。

主子當時的表情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覺得她又是痛苦,又是難受,又是解脫,又是釋然,總是,仿佛有無數中情緒混合在一起,無數中感情在她的眼睛中交織,不停的交織,仿佛是一張密密麻麻的網,讓人與她的眼睛一對上,就有一種,被這張網透體而過的錯覺,痛的仿若千刀萬剮,痛的仿佛被人將心髒上的血脈一點兒一點兒的掐斷,直至最後一口氣咽下。

那個男人也是震驚的,夕煙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劍客會那樣的握劍,隻見那個人的手鬆鬆誇誇的搭在劍柄上,那把他視之去生命的寶劍,他居然連一個手指頭也握不住。

夕煙清楚的看見那個男人看著自己主子的眼神裏麵,滿是不可置信,滿是恐懼,他先是伸出握劍的那一隻手,像要去扶住夜長歡搖搖欲墜的身體,但是在看到他的手指上滿是剛剛將刺入那個女人的胸膛的時候,所飛濺出來的鮮血,立刻快速的縮了回來,他另一隻手,在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沒有任何血跡,才伸出手去,扶住麵前那個女人的腰,讓她躺在自己的懷裏。

那個男人就那樣抱著自家主子站了半天,同樣也盯著自家主子蒼白的臉看了半天,那張臉如今並不是很美麗,甚至是要比平日裏醜上好幾十倍,因為,主子的臉色是死灰色的,就如同,在香爐裏燃盡的沉香屑,帶著冰涼的白色,好像微微碰觸一下就會碎成一片又一片。

最後,夕煙隻是看見一直低著頭的主子,忽然抬起頭看了抱著她的男人一眼,臉上居然有笑容,笑的眉眼彎彎,不過眼角有淚水流出來,一滴又一滴。

那是,她第一次見自家主子流眼淚,也是晶瑩的白色,和平常的人也沒有什麽區別,隻要是人就沒有什麽區別,必然是有苦澀的鹹味的。

隻聽自家主子,看著那個男人,淡淡的說了一句,“我走了。”

那個男人忽然間愣住,然後,臉上突兀的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情緒,比剛才自己主子眼裏的情緒還要複雜,還要悲傷,那雙黑色的眼眸,都覺得要在自家主子麵前碎掉了。

“再見。”主子從那個呆愣的男人懷裏掙脫出來,看了他最後一眼,“以後,你自己保重。”

然後,轉過頭,朝自己招了招手,依舊笑著說道:“夕煙,我們走,別發呆了,快過來扶我一把。”

主子真的如同和她再開玩笑一樣,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當然,要是忽視她胸前的那把那個男人隨身佩戴的黑色長劍的話。

夕煙快速的跑過去,在經過那個男人的身邊的時候,聽見那個正低著頭的男人,正在喃喃自語,好像是對自家主子說,但又好像不是,隻是對他自己說,隻聽他喃喃的說道:“我需要權利。”

原來,這一切都是這樣,那個人的目的隻是為了權利而已。

這個無恥的男人,他怎麽對的起主子對他的一片心意,多年來,主子是怎麽對他的,當他還是一個活死人的時候,那時候,吃喝拉撒都得自家主子親手伺候著,她沒有聽主子喊過一句苦,一句累,什麽也沒有說過。為了將這個男人救活,主子如今落下了一身的疾病,一身的病痛,她身上的舊傷這麽多年都不能愈合,還不因為每年隻要是主子傷快好的時候,她都要為他用功,疏通他全身的血脈。

那要花去她大半的真氣,隻剩下一小半的真氣,根本不夠療傷。主子的傷勢就一年一年多的拖了下去,一拖就是五年。

“混蛋,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男人,我要殺了你,為主子出一口氣。”記得那時候,她自己無法控製自己心中的憤怒,打算那日無論如何都要為主子出了這口惡氣,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個男人殺死,就算最後沒有成功,自己死去了,也省得看著這個男人這樣對主子,心中難受,從來沒有這麽難受過,簡直是難受的要命。

要不是主子在前麵等著她的身影忽然委頓在地上,她一定會去和那個男人拚命,無論如何都要讓那個男人見一點兒血。

當時,她隻好跑過去,將主子背在背上,如同,從密道中進來的時候,走那一段路那樣背著。

她在臨走前看了那個男人一眼,那個男人卻在愣愣的盯著她身後的人,眼珠子隨著她的身體轉動而轉動著。

這個混蛋男人。夕煙心中啐了一口,轉過身,毫不猶豫的大步向前走去。

等到了昆侖山下,密道中居然還沒有追兵,夕煙想看著眼前的洞口,腦子轉了轉,想可能是,這個密道被那個男人給封了吧,畢竟,那個男人是不會讓未央宮主的舊勢力留有一個活口的。

因為,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誰也是懂得的,沒有人會為自己埋下一個敵人在身邊,讓他將來有能力的時候,對自己進行反撲。

如今,看著自己懷中的主子,有忍不住開口大罵那個男人,可是,還是生生的忍住了。

還是,自己不要提起主子的傷心事了,免的主子傷心。

夕煙心中心疼自己主子,忍不住又狠狠的自責起來,要是她能夠早一點兒將她從那個男人的劍下救出來的話,自家主子也不會在一路上,受這麽一些零零碎碎的苦楚。

夜長歡的舌頭自己咬斷了,被人穿透胸口的那一劍淩厲無比,強大的劍氣灼傷了她的肺部,不應該是確切的說是,那把寶劍的劍鋒緊緊的挨住了她身體裏的肺葉,幾乎將他的肺切下小塊來,生生的將她的整個肺部砍成兩半。

她現在不禁是個啞巴,還是個重傷在身,無法移動一絲一毫的病人。

要不是夕煙臨走的時候,很有先見之明的從合歡殿中拿出幾隻長在苗疆蜀南之地的七夜靈芝和生長在祁連山上的四方大補之物。

這一路上,兩人就是靠這些當年武林人士從四方搜刮來的寶物,作為食物的補給,尤其是夜長歡,夕煙更是每日都要喂她吃這下東西,並且,分量並不了小,幾乎就超出了他可以接受的範圍。而夕煙她自己能不吃就不吃,要吃的話,也是隻吃其中的一點點而已。她盡量的給她節省,以防在她還沒將她送到目的地的時候,她就熬不住,沒了氣了,那樣,多麽的可惜,多麽的讓人覺得難過。

所以,夜長歡如今能夠撐到這裏是有原因的。要不是沒有夕煙這個貼身丫鬟,武功不錯,在她受了傷以後,不但將她從歸來宮大規模的封宮追殺和清洗救出來,還將她一路護送到這裏,一路上運氣很好的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而且夕煙也傷的不算重。

夜長歡覺得這是老天爺在保佑她古人們不是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這麽多次從死裏逃生,身上的傷口無數,但如今都還活的好好的,是不是以後,就會有後福,下半輩子不用發愁,不用理江湖人的血腥紛爭,不用管人世間的恩義情仇,更不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感情生活,尤其是愛情,可以安安心心的過日子。

這是夜長歡的夢想。她想有一天她可以回去揚州,再當一次大佛寺的首座弟子,這輩子陪著師父,體悟佛學大道,伺候他老人家,讓他老人家安享晚年,過得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

當年,她犯下錯事,這麽多年過去了,心中一直愧疚無比,隻願師父可以長命百歲,等她回去江南的那一天,他老人家還健在,無論他原諒還是不原諒她,她都一定會死皮賴腳的整日纏著他,就算被他派人生氣的從寺廟的大門中,轟到大門口也沒有任何的關係,他總是會一天一天用鍥而不舍的精神去求他,希望得到他的原諒,希望可以在以後的日子裏,可以平平靜靜的生活在一起,讓他老人家度過一個安靜平和的晚年。

夜長歡腦子中,一邊亂七八糟的想著這些,一邊正兒八經的盤算著,到時候,回去江南自己該如何的去哄師父開心,讓他老人家心情好上一點兒?讓他老家拋棄這麽多年對她的怨言。

買一串佛珠?聽說最東邊的海上,那是中原東麵最遠的地方,那裏有一顆樹木就叫做佛珠樹。

江湖是一個寂寞如雪的地方,所有人在裏麵都會慢慢的枯萎,然後,再寂寞的死去。

如今,她早已經厭倦,什麽江湖紛爭與她沒有任何的關係,以後,她隻想過一些快樂的日子,就算做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莊稼人,也是很不錯的,至少,日子平平靜靜,安安寧寧,沒有人被殺死,沒有人死去。

聽說師父進來身體大不好了,希望在有生之年,他們還可以再相見。這次傷好了之後,自己就回去江南看他吧。

不過夕煙知道,盟軍之中有那個人在一天,她就絕對不會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