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決鬥



大雪無聲的下著,無數點潔白的雅色快速的落到昆侖山這片廣闊荒涼的土地上。

夜空中忽然飄落下來各種各樣、各種顏色的鮮嫩的花瓣,被強勁的冷風激蕩著四處飛散,有幾片被打濕的深紅色的歡快的撲倒舒歌的嘴唇上,緊緊的黏連住,冷風數次狠狠的吹過,都沒有能夠讓它脫離,仿佛是對這位美麗的人兒留戀不舍。

淡淡的香氣飄蕩在他的鼻尖,這樣的氣味,帶著點雪的涼意,不禁讓他眉間一皺,臉上隨即換上濃濃的冷笑。他抬起頭看著遠處朝他走來的一行人。

在遠處黑暗之中,十八個身披黑色鬥篷看似的高大健壯的人,分為兩列,肩膀上扛著一個四周都是白紗的巨大的坐攆,徐徐走來。

這些人看起來走的很慢,實際上,身上不負重物的常人要走百來步的路程花的時間,他們隻用了他們所用時間的三分之一。因此,舒歌看著他們眨了下眼,真的隻是一個開合,他們就已經站到了他的麵前,隨後,隻見他們將抬的坐攆輕輕的放下。

黑壓壓的一片人一動不動的立在雪地裏,沒有一個人開口說一個字,氣氛一時間僵住了。

“你又來幹什麽?”舒歌忽然開口冷冷的說道,雙目穿過那一層薄薄的紗簾,直視側臥在裏麵的軟榻上的人。

這人的眼睛也看著他,過了會,才抬起手,隨意的輕輕一擺。

旁邊立著的人馬上就領會其中的意思,立刻走過去,輕手輕腳但卻很快速的挽起簾子。

這人懶洋洋的直起身,閉著眼伸了伸細軟的瘦腰,站起身來,姿態優雅的從裏麵走出來。

她當然是個女人,並且還是個五官清新脫俗又帶著點不容忽視的英氣的麗人,言行舉止之間,很自然的散發出一種既純潔又成熟的吸引力,很是誘惑。

與夜長歡那種太過鋒芒畢露,似乎能灼傷人心上的血肉的美麗不同,她的漂亮是柔和的、舒服的又是縹緲的、疏遠的,值得人細細品味,但又覺得難以抓住的。

一邊走,一邊滿是調侃的開口說道:“嘖嘖,看看你這個樣子,是生氣了啊!而且,還氣的不輕,讓我猜猜是遇見什麽事情了呢?”

這人站到他的麵前,白衣飄飄,廣袖微斂,雙手交握在腹部,插在靠近鬢間的烏雲密發中的那枚白玉蝴蝶簪子上,用十幾粒細碎的水晶結成的流蘇輕輕的搖晃。

“不用你多管閑事。都這麽晚了,不在你的地宮裏好好的呆著,跑來這裏想幹什麽?”舒歌抱起懷中的人,倚樹而立,雙眼死死的頂頂她的臉,意圖看出一些端倪來,語氣不善的問道。

“呦!才幾日不見,火氣似乎比以前大了不少哦!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這樣對你的主子這樣說話?”

這人口中連連冷笑,眼睛往下一瞟,看見他懷中緊抱著的女子,在大紅的猞猁裘襯托下,露出來的顯得的更加蒼白的嘴唇和下巴。

忽然高聲冷冷的,聲音中滿是嘲諷和尖銳的味道質問:“又是因為這個女人嗎?”

“我說過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還要問你,深夜時分,你

來這裏有什麽目的?”

這人卻不回答他,隻是盯著夜長歡,忽然歎了口氣,聲音裏聽不出愛恨:“每次隻要這個女人一出點事情,無論大小,把你們這天下間數一數二的青年英俊,一個個急得團團轉。譬如說白家的那位少年城主、這昆侖山上歸來宮中的那個的同樣年少卻權傾西域的小宮主、再就是你——已經為她死過一次,變成如今這樣半死不活樣子的這個千年癡情種子!唉...她...她真是禍水啊!”

舒歌身體緊繃,上前一步逼近眼前的人,左手將懷中人抱好,右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配劍上,手背上根根青筋突出,眼中乖戾之氣橫生“是我欠你的人情,與她沒有任何關係。當年,我心甘情願認你為主,但是,無論如何,就算是你,我也絕不準你這麽說她!”

這人被他的反應給弄的愣了一會兒,卻忽然又開懷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什麽惹人極度發笑的事情一般。

“住嘴!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頓時,舒歌朝她開口喝道,手將劍從腰間慢慢的拔出來,斜斜的指在地上,看著她寒聲道:“你要是敢再笑一聲,就請也拔出你的劍來,我們決一死戰,都不必顧念以前的情分。”

這人仿佛沒有聽見他說什麽,笑的彎下腰,渾身顫抖,眼角都有細淚飛濺出來,用手一直抱著肚子輕揉,剛剛的優雅形象全無半分。

這時候,一直守在坐攆旁邊的十八位黑衣鬥篷人,卻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再看,生怕下一刻遭殃的就是自己。有幾個年齡小的,早已經害怕的渾身不住的顫抖,噤若寒蟬。

過了會,這人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的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嗯~我都笑了這麽久了,你怎麽還沒動手?難道是心裏害怕了?”

舒歌冷冷的回答道:“不,大丈夫言出必行。我不出手,是因為你還沒有拔出你的劍來!我不和沒有武器的人動手”

那人終於將身體直起來,臉一點一點湊到他的鼻前,那雙詭異的血紅色的眸子,直直的看著他,笑著說道:“你認識我這麽多年來,你曾記得,你什麽時候看到過我和人動過手。”

舒歌皺著眉頭,側過頭。不著痕跡的避開她的臉,以及那兩隻每次隻要一看到,就讓他心裏感覺十分不舒服的的眼珠子。

什麽樣的人會有這樣的眼睛?像人身體裏麵的顏色,他有時侯也在想。

也許隻有地獄中的惡鬼和人世間的妖魔,這兩種非人非神的族類,才會被大自然以懲罰並贖清此生罪孽而賜予的吧。

“好,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

因為,兩人挨的很近,話一說完,舒歌就趕忙提劍從下往上急速的挑起。

果然,這人也用輕功平平的向後撤去。

動作並不慌急,一副遊刃有餘,閑適的姿態。

這就對了。舒歌心中一喜,但臉上依舊是麵無表情。

無論這個人對他功夫是低估小看,還是對他本身進行惡意的逗弄,這些種種都沒關係,因為這正是他現在最想要的。

不等這人站好

,舒歌立刻變招,讓劍脫手而出,隻這一招,也僅僅著麽一招,然後,他就腰杆筆直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這一次,他灌注了全身功力,隻見他的寶劍攜帶著淩厲的勁風,錚錚大響,直接的朝這人的胸口刺去。

是的,他們相識多年,要說是否見過眼前這個人出手,回想起來,真是一次也沒有。

不過,他不知道她的武功底細,她對他的劍法路數,也也未必完全了如紙掌。

至少這一招明顯沒有後招,孤注一擲的招式,類似於找死的劍法,她一定沒有見過。

當這一招使出後,這人果然遲疑的看了他一眼,在看見他眼中的滿含的深意,心中便是一驚。

出入江湖活了這麽多年,這種打法,她真的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莫不是他最近學習了或者是新創了什麽,她不知道的招數嗎?

想著眼睛又朝他身上一瞟,看到抱在懷裏的那個女人,再往下一看,不經意間,她軟軟垂落的白嫩的手上,在虎口處那一大塊微黃的老繭,撞入她的眼中,心中頓時微微一動——原來如此。

她本來就離舒歌不遠,這些思緒在她腦海中轉了幾轉後,身體反應就比平時,慢了半拍。

因此,她伸出去用來夾住劍鋒的兩個手指,還沒有碰到劍刃,劍尖就已經穿破她的胸前的那一層白衣,胸前那一片地方已經感覺到,太過冰冷的鐵器,森森的劍起讓讓身體裏的心髒為之短暫的停了一下。

為了看一看對方到底在玩什麽花樣。她索性也不出手夾住眼前的這把劍。

忽然,看到那人足尖一點,以常人無法看到的速度向後移動,舒歌臉上淡淡笑了一下,但也足見愉悅的心情。

這樣就夠了,至少逼得這個一向唯我獨尊的地宮的主人,小小的吃了一次虧,還有點狼狽。

以他現在剛剛醒來的身體,功力還達不到從前的十之六七,要是真打起來,一來要保護自己懷中這個正在昏睡的人不受一絲一毫的傷害,二來,還要讓自己全身而退,以如今的這種不知道對方實力的情況,要做到以上兩點簡直是天方夜譚。

那人退到離那把劍掉落處,十幾丈的地方,先是低著頭,愣愣的看了一會兒地上的那把劍。

然後,抬起頭,正好撞上對麵舒歌臉上的笑容,再然後,不知處於什麽心理,她也忽然笑了一下。

但是,不同的是,她的臉上皮肉扭曲到一種奇怪的程度,看起來十分的恐怖。

她的手輕輕的摸著衣服上的那個破碎的地方,她的神情,看起來好像既不相信,也不願意承認眼前的情形是她輸了。又似乎有既想放開喉嚨哭,又想張開嘴拍著自己的胸膛大笑的衝動。

​——剛剛,那把劍在她的麵前猝然掉落。她隻覺得,在她的心中,忽然有一種迷迷蒙蒙的感覺升起,眼前也似乎遮上了一層薄薄的白紗,又好像浮起了一片清淡縹緲的白霧,仿佛有一個美夢,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刻,忽然降臨。

原來...她這輩子,還可以輸給一個人,並且,是以這樣可笑的方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