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紅泥小火爐（四）
“你...”對方聽後，立刻，咬牙切齒得從嘴裏吐出一個字來。
身影較小的那一個人，這時候卻先他一步，搶先開口嘲諷道：“懦夫...一直傻愣愣站在這裏幹看著，隻會在心裏大喝幹醋...你要有本事和膽量，就立刻衝過去分開他們呀！”
“你...給我閉嘴！我是有原因和苦衷的，你個小丫頭片子就會亂說話，又知道什麽？”
“是你自己要問我的。都這種時候了，看看，你還給自己的膽小找原因，跟小時候一樣，就愛推卸責任，我都替你害臊丟人...” 這人嘴角一勾，繼續諷刺。
“小時候的事情，又拿這個說事，誰還記得呢。我真是受不了你了，你...給我趕快把嘴閉上...”
“那你是走？還是不走？你不走，我就先走了！我剛剛回來，就讓我陪站在這裏半天，當我是你的那群隨意呼喝的下人不成？看看，現在我腿都麻了，這都怪你。”
“走...我走...還不行麽？”身影較大的那個人率先怒氣衝衝的往前走，邁開大步走了幾步過後，當碰到前麵的透明空氣時，“砰”的一聲，額頭立刻腫起一個很大的包。
“我還沒有徹結界，你急什麽？在這結界裏，沒有我，你是根本出不去的！亂晃亂走什麽呢你！”
“行了，別廢話了，快點吧。”
到底是我急還是你急，剛剛是誰，在那裏嘰嘰喳喳的不停的催我來著？
那個較小的身影，走到透明牆壁處，隨意的摸了幾下，忽然，不知道上麵有什麽東西，被細長的手指抓住，隻見她猛的用力的一撕——
隨後，兩人的影子一前一後，快速的隱沒在黑暗中。
這時候，舒歌的眼角忽然朝他們消失的方向，輕輕一挑，眼中有淡淡的冷笑。
這一夜的這場情事，繁盛如花。
“來，喝點熱酒暖暖身子。”舒歌走到小爐旁邊，過了一會兒，又折回來，將滿滿的一碗酒，親手端到她身邊。
“嗯。”夜長歡低著頭輕輕的應到，隻是伸出手接過，卻沒有抬起頭看他一眼。
她將碗就到唇邊，一小口一小口的不間斷的喝著。似乎是讓坐在旁邊的人認為，自己沒有一點說話的空閑。
舒歌好笑的看著她，臉上滿是興味。——認識這麽多年來，這個女人的這種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過了會，見麵前的女人還是這麽個半死不活、一聲不吭的樣子，自己反而急了，心中也覺得頗是別扭——她也好歹是江湖兒女，至於站在羞窘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麽？
舒歌長臂一伸，猛的將眼前的這個小女人，緊緊的摟在懷中，閉上眼睛下巴隔在她的發頂，輕輕的磨蹭著，溫柔的笑著問道：“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在我懷中歇會吧！”
“有點兒，但不是很想入睡！”夜長歡低聲回答道。她細瘦的胳膊圈在他的腰上，手裏還拿著那碗沒喝多少的酒，但是，因為，剛剛才舒歌的突然動作，已經有大半灑到旁邊的雪地上，碗底隻留下薄薄的一層**。
“嗯？為什麽？”舒歌聽後，飛揚的的劍眉，微微一挑，心中轉了
轉她的意思，最後還是很是不解的問道，雙臂將她抱的更緊。
夜長歡沒理會他的疑問，隻是忽然卻轉了話題，笑著說道：“你不說是有禮物要送給我嗎？是什麽？”
舒歌放開她，低下頭，體貼的將她身上的大裘拉緊一點。
隨後，他的臉上浮現出神秘的笑容，明亮的眼睛彎彎的看著她，說道：“你猜。”
項鏈、手鐲、玉梳、好酒、寶劍...她隨口猜了幾個，但都被舒歌笑搖搖頭著否定了。
她忽然就來了興趣，雙目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希望從上麵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但是，到最後他的臉上依舊是沒有改變一絲一毫的笑意，她隻能低下頭，佯裝泄氣，眼底卻閃爍著狡潔的笑意，開口對他說道：“你快說吧，別買關子了，我猜不到。”
舒歌微微一笑，伸手出右手摸摸她的頭，左手朝懷裏探去，忽然，覺的一個滑如凝脂的小手，後來居上，竟然先他一步鑽入放東西的地方，一把將東西拿在手裏，然後，快速的抽離，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瞬間就撤回去了。
“啊——舒歌，我自己親手拿到了！哈哈，看你還藏不藏的住！”夜長歡將東西握在手裏，在舒歌要眼前晃來晃去，臉上得意的笑著。
舒歌心中暗暗的歎了口氣，臉上露出十分無奈的神色，輕彈了彈她的額頭，伸出手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垂著頭看著她，寵溺的笑道：“快拆開來看一看，裏麵是什麽？” 夜長歡拿著這個藍色的長方形盒子左看右看，抬起兩根手指一下一下的慢慢的摸著下巴，眼中滿是好奇。
嗯，盒子上居然還有幾朵栩栩如生正在盛開的白蓮花，做工算是精致的。那麽，裏麵放的應該是什麽呢？
嗬嗬，不會是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吧，話說以前，他總是會親手做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送給自己。譬如會走路的木椅子、會彈古琴的木頭人，會說話但不會飛的魚...很多很多，可是，這些東西都是花時間和力氣的，他睡了那麽久，估計是不可能做那些的。
“真是的，還和以前一樣，這麽磨蹭！現在，你拿好了，千萬別鬆手啊。”舒歌側著頭看了她一眼，臉上看起來還算是很平靜，心中卻暗暗的翻好幾個個白眼。
夜長歡下意識的按照他說的做，在她還在愣神的時間。忽然，看見一隻大手，用力的拍在她手中的那個盒子上。
“咯嚓——” 一聲，它的上麵馬上就出現了無數條橫七縱八裂紋。
夜長歡嘴角和眼角，同時朝同一個方向一抽——這個沒有耐心的破壞狂，好好禮物被毀成這樣，虧自己還這麽期待呢，真是天殺的臭男人。
“快看，快看，小夜，你發什麽呆呢？再不看就沒有了！到時候，可別哭鼻子，後悔哦！”舒歌摟著她的腰，用力搖晃了幾下她的身體，意圖換回她的神智。
“啊——”語音因激動而顫抖不已，她忍不住發出驚歎聲，隻覺的她的渾身也在發抖。
本來黑沉如墨的天空，瞬間，卻亮如白晝，那些忽然出現的東西，是光...是...光芒...像極北之地的將蒼白的冰原染上美麗的色彩的極光...
赤、黃、綠、藍、靛、紫，一束又一束各種顏色的光芒，從天空中直直的垂落下來，恰好將他們兩人包圍在其中。
夜長歡瞪大的眼睛中，是濃烈的不可置信
的色彩，感覺那裏還有一中暖熱的**，仿佛快要奪眶而出。
她一隻手捂著嘴不讓自己的驚呼聲發出來，另一隻手慢慢的伸出來，指尖輕輕的碰觸落在麵前七彩的光芒，感覺到淡淡的溫暖。
這是...這是...家鄉的...一直以來，比太陽還要受人膜拜敬仰的神仙顯靈的征兆，聽奶娘說，其中，有一次冰雪之城出現這種炫目的讓人不敢直視的彩色光芒的時候，正好也是——
“小夜，祝你生辰快樂。願你以後，也可以一直幸福的走下去。我會永遠陪著你，牽著你的手，從此，無論你到哪裏，我都會隨著你到哪裏，從此人不離人，劍不離劍，你是我的全部，你就是我的家。”
一個人在她的耳邊輕聲呢喃著，呼吸之間，氣息熱烈，似乎要存心灼傷她的心，在那上麵留下誓言的痕跡。
眼淚終於從她的眼角掉落下來，一滴一滴...像一串串斷了線的珍珠，掉落的過程中，她的淚和臉被這眼前七色的光，幾經折射，竟然發出極美的色彩，生生的將這一幕垂落而下，如水晶簾般華麗的極光，給比下去了。
舒歌忽然就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隻能呆愣在那裏。
夜長歡忽然嚎啕大哭，右手握成拳頭不停的捶打著自己的左胸口，隻覺得的裏麵是被掏空了似的痛。
往事在腦海中倒帶似的慢慢呈現，鮮活如昨日，奶娘的死仍舊曆曆在目，還有，在後來，收複冰雪之城的那段日子，看著自己的族人一個個在自己的麵前倒下，遍地都是戰死的累累白骨，血流成河，將廣闊的蒼白的冰原都染成鮮豔而刺目的紅色。
這麽多年過去了，但是，自己在當初，許下的誓言到如今還有沒有實現。
人生能有多少個二十年，或許，在當初，自己說過的話，總是無法實現，終是不能夠抵的過時間的消磨。
最後，必然會辜負所有相信她，把所有的期望都壓在她身上的人吧。那時候，心中沒有信念支撐著的她們，要如何在黑暗血腥的歲月之中活下去，一日一日的掙紮求生，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著什麽，有什麽盼頭。
嗬嗬，不過是一句空話，一場空等而已。
“小夜...你怎麽了？”舒歌滿臉焦急，雙手捧著夜長歡的臉，不停的輕輕拍打著，意圖換回他她的神智。
看著她臉上怔怔的神色，他心中一動。
在剛剛那短暫的極光消失之後，她的眼珠還在癡癡的盯著天空，一眨不眨的。
她莫不是被魘住了？
他伸出一指，快速點了她的睡穴，伏在她的耳邊，柔聲的說道：“別多想了，睡一覺就好了，小夜乖。”
夜長歡哇的一聲，一口血從嘴裏吐出來，全部噴濺到正和她臉挨的很近的舒歌身上，隨後，上身向後直直軟倒。
舒歌趕忙一把把她抱在懷中。低垂的眼睛看著掉落在雪地上的盒子，裏麵滿是無法壓抑的怒火和戾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