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蠱蟲(一)



白天道手中拿著那個空著的打開的錦盒,手指白皙修長,保養的很好,十分漂亮。一看就是大戶人家中養尊處優,什麽粗活也沒有幹過的公子哥兒。

他側著頭認真的聽著眼前這人所說的每一句話,安靜異常,不發一言。

在最後,青竹說道:“周姑娘的母親拖人傳信給小人,說朝廷的判決結果還有三天就要出來了。請公子要盡快派人去救她。”

白天道盯著他看了一會,忽然,問了一個不想幹的問題:“青竹,你是什麽時候被你的......親生父母,賣到白家的?”

青竹愣了一下,眼中浮現出哀傷之色,低下頭回答道:“細細算一下,也有七八年的日子了。”

“當時,他們把你送進白府大門的那一刹那,那時候,你心裏知道他們是要把你拋棄嗎?”白天道又問道。

“奴才知道。”他的頭垂的更低,又回道。

白天道也低下頭,看著他垂在腿側微微卷曲顫抖著的指尖,忽然覺得心裏有些後悔問出這些問題。

青竹是知道的,可是知道又有什麽用?如果不賣掉自己,父親和母親其他的兩個兒子就要餓死了。

那時候,他們中最小的隻有兩個月大,另外一個也不過六歲,都處於正在發育能吃飯的時期。由於,沒有足夠的飯吃,母親根本沒有奶水,自己最小的弟弟每日以一碗清米湯養著,那裏麵米粒可以用一隻手上的手指數清。

生意失敗的父母兩個人,將家中的東西都拿去變賣還債,剩下的一點微薄的錢財,根本連他們兩人自己都無法養活。

在自己童年中的那段日子中,除了那些永遠也逃不掉的凶神惡煞的追債打手,就是在貧民區中到處可見的垃圾、流氓、妓女、乞丐以及瘋子。

那個時候,父親和母親也是其中的一員。

父親當了皮條客,眼中含淚,心中滴血,為自己的妻子在門外麵拉客人。

他們兩個在自責中墮落者,一日一日的不斷的沉淪,生活的艱辛和苦難徹底壓垮了他們自尊心和羞恥心搭建的脊梁。

“青竹,那你怨恨他們嗎?”白天道出於對這個小仆人的好奇,還是忍不住繼續開口問道。

“奴才不怨恨,在心裏也從來沒有怨恨過!”聲音裏充滿了平靜的味道,除了感激的情緒,什麽也聽不出來:“當初,奴才的賣身銀是十兩白銀。這些錢足以讓奴才自己的父母兄弟吃一個月的飽飯,活下來,甚至過更好的生活。”頓了頓,他又說道:“況且,自從我進來白府中,一直都是少爺的貼身傭人。少爺是個好人,在他身邊,奴才不但沒吃什麽苦,而且,還跟著少爺上書院,讀了很多年的書。”

“這麽說你很感激我大哥?”白天道酸溜溜的開口問道。

青竹根本沒有聽出來,一句一本正經的回到道:“是的。多年來,奴才的心中一直認為,自己一定是積累了八輩子的陰德,這輩子才會遇見像少爺這麽好的人。”

白天道俊臉一沉,冷冷的‘哼’了一聲,緊緊的抿著薄削的嘴唇,不發一言。

青竹一震,驚覺自己

今天似乎與這位向來跋扈小少爺說的太多了,都怪自己沉浸在回憶之中,沒有隨時隨地的觀察這位少爺的臉色。過了會,他抬起眼角悄悄的觀察者他的臉色:“請少爺恕罪,奴才剛剛逾矩了。”

聽了這句話後,青竹發現這位小少爺的臉色似乎更加的黑,已經接近鍋底。

正在他心中七上八下的時候,忽然聽見對方說了一句話,這就話當時讓他一頭霧水。直至很多年很多年後,過了那麽久的時間,他才理解了的話——他歎息道:“雖然我們的人生的道路還長,但是相思卻有盡頭。它止於開始,止於時間,止於結局,也止於人心的巨變。”

不等青竹反應過來,白天道調笑著對他,又說道:“也就是說,你與那位周姑娘有七八年沒見了吧?!嗬嗬嗬,還真是兩小無猜呢,這麽多年還不忘青梅竹馬的情意,你還真是癡情呢,居然用這個作為贏了後的要求。說起來,青竹你這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青竹急忙反駁道:“少爺,請不要這樣說。周姑娘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再過幾年還要嫁人,要是這些話傳到外麵人的耳朵裏,將來要是被她的夫君聽見了,那樣會讓她被誤會的。”

白天道一臉無所謂的說道:“要是這位周姑娘被休了,那敢情更好啊。青竹,如果那時候,你還沒有娶妻,你正好可以將她娶了,開枝散葉,如花美眷,也未必不是一樁美事。你說對吧?”

他故意逗弄他,眉眼之間都是看好戲的意味。他當然知道,青竹對這個女子,心中除了小時候玩伴的情誼,是沒有一絲一毫男女之情的。否則,周姑娘下獄已經這麽久了,要是心疼的話,他早就開口求了。他更不會現在看到這個時機,才來求他。更何況,跟在自己的那位大哥身邊久了,難免會變得眼光很高,像這位周姑娘這樣一般的女人,他怎麽會動心呢。

更何況,要是有也早被他清除了。他是絕對不允許的。

青竹頓時無言,很理智的不再和他爭辯下去。過了會,他隻好對這位紈絝少爺說道:“小少爺,那麽周姑娘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白天道淡淡一笑,烏黑的眼珠子似乎浮上一股抑製不住的笑意:“本公子願賭服輸,這件事情我一定能給你辦好,保證到時候你的周姑娘一根汗毛都不會少。青竹你就放心吧。”——不過,你可要將那對鴛鴦交頸價值連城的碧玉環,千萬小心的拿好呀。

今天,在錦盒中本來是放有一對和田玉製成的玉環,那是他親自購置親手放入盒內。本來打算,要送給眼前的這個小仆人一隻的,然後,自己身上會留一隻。可是,他沒有想到,裏麵的東西在,對麵這個平凡普通的小仆人,拿在手裏擺動弄幾下,就不翼而飛了。

不過,這樣也好,省的自己親手送的時候被拒絕。

白天道手中拿著那個錦盒,食指和拇指隨手的將其一下一下上下開合,不停的。腦中思緒漂浮,顯得有些無聊。忽然他覺得拇指肚輕微的一疼,似乎是被一個東西咬了一口,像是小型昆蟲之類的動物。本來他也不是很在意,但是,隻是一個瞬間。他的身體開始麻痹,先是手掌,接著是手臂、上

半身、下半身、臉頰,最後,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他他的整個身體都動不了了。

這是什麽鬼東西,盒子裏有什麽玩意?為什麽會這樣?難道是蠱蟲!對一定是。

白天道曾近在盟軍中見過幾次蠱術的施展,拜月教中的二聖女彌繁處置那些軍中的叛亂和不聽話的武林人士的時候,有時候,會在眾多人之前讓自己的寵物‘行善’對那些人懲處。其實,那根本不是懲處,而是一種折磨,比那些大牢中的死囚犯受的酷刑還要殘忍百倍。據當時在場觀看的人說道,就連他們這些江湖中刀口舔血的漢子,也有的被嚇出一身汗來,到最後,竟然連雙腿都在顫抖,回來後連著做了好幾晚上的噩夢,並且在夢中都是那天處置時候的情形。

‘行善’是那位叫彌繁的神秘的女子日日都隨身的攜帶的毒物,並且不是一直,而是五隻,分別為:蛇、蜈蚣、蠍、蜘蛛、蟾蜍。這五種動物本來是瘴氣多、濕熱的蜀中地區常見的毒物。但是彌繁的這五隻東西卻是世間少有,每一個都有成年男人的拳頭那麽大,色澤鮮亮,隻食人肉,劇毒無比,不止如此,這他們還能各自召喚同類,號令同類,凶猛無比,是為天下毒物之最。

每當處置對盟軍不忠的人,特別是處置那些為昆侖山傳遞情報賣命的叛徒的時候。白天到親眼見過,這些人被彌繁下令關在一個可放五隻老虎的大鐵籠子裏,然後放出‘行善',一開始的時候,它們便會持續不斷的發出尖叫清吟之聲,召集同伴,最後,各種毒物如爆發的洶湧而至的潮水一般,一齊上去將他們一口一口的蠶食殆盡,也不過隻用了一盞茶的時間,當那些蟲子又如潮水一樣向四方退去的時候,圍觀的人們隻看見,籠子中僅僅剩下的是一具又具生前因痛苦而以奇怪姿勢扭曲著的的白骨架子。

“哐啷”一聲響動,他手中的那個錦盒,因為沒有力量的支撐立刻便掉落在地上。

“青竹......快去......看一看大哥......大哥,他一定......一定......出事情了。”白天道斷斷續續的說出這些話,嘴巴便再也無法張開。他像一個僵直的屍體一樣立在那裏,隻有眼珠子還會轉動,但也是極其緩慢的,遲緩的,並且,他腦袋中的意識也有漸漸地失去的趨勢。

青竹看到這一情形,心中震驚不已,馬上轉過身朝樓下跑去。

白亦然心中苦笑,青竹,你還真是無情啊。看在今天我們好不容易的和和氣氣的說了這麽半天話的份上,你好歹慰問一下我這個木頭人,就算是假裝關心一下也是好的。到時候,你再走也不遲啊!

接著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再也沒有自怨自艾的功夫。

因為,他看見無數的紅色的用肉眼幾乎不能看見的蟲子,正從窗口、地縫、門縫、還有剛才那個盒子上爬出來,隻要他們爬過的地方,在地上麵就會留下一潭透明的黃色**,這些**立刻將一切腐蝕化為臭水。最關鍵的是,已經有好幾隻正從他的鞋麵上快速的往褲腿上爬。雖然感覺不到,他的鼻間好像已經隱隱約約的聞到了自己腳麵上的皮膚,被腐蝕後發出的臭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