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蠱蟲(二)



在半刻鍾前,客棧一樓。

“紅花姑娘,請慢用。”白亦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微微躬了躬身,淡淡的笑著說道:“在下有點事情要出去處理一下,請見諒。希望不要因此而造成姑娘的心中有任何的不快。”

其實,他見自家的貼身仆人現在都沒有回來,同樣久久也看不見自家兄弟的身影,心裏正擔心的要命,送到嘴裏的酒菜也不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挨了這麽一段時間。

立刻,紅花伸出去夾菜的手頓住,抬起腦袋來看著白亦然,也許因為嘴裏的食物塞的太多,紅花含糊不清的說道:“公子也請慢走。等等還回來用飯嗎?”說著,低下頭很是不舍的看著桌子上已經被她掃蕩了大部分的菜。

白亦然相信。隻要視力正常的人都能一眼就看明白她心中的那個非常小氣的想法——很明顯的她是連一口吃的東西,都不想給他剩下啊!意圖自己獨占所有的美味。

他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吃貨。這菜是他的自家兄弟點的,最後還是花他的錢好不好,他吃的也是自己用銀子買來的,你一個蹭飯的有什麽可肉疼的?

此時此刻,心中隻有這兩個字,也隻能用這形象的兩個字,來形容他看著紅花的感覺。

紅花埋頭在飯桌上,一直保持著一個狀態——他的嘴巴不停的開合,一口酒、一口肉,大口大口的吃著、吞咽著,過了會,見白亦然還沒有回答她,就自顧自的說道:“好了,我想你一定不會回來了吧。那麽這些食物也不能浪費掉,不過,你也不必別擔心你的銀子會花的不值得,我會幫你把這些都吃完的。”

白亦然滿頭黑線,他什麽時候有說過不回來吃飯了?不過,還是不要回來了,要是再遇見,自己也還是理解不了她的思維方式!——不過,從小到大,自己好像一直都不太能揣摩道女孩心裏麵在想些什麽。譬如以前的阿歡,現在的夫人風華。

“公子,你怎麽還不走?”紅花忽然抬起頭,見白亦然還愣在那裏發呆,嘴裏還是那麽含糊的開口提醒道:“你再不走,說不定會耽誤事情,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你還是快走吧!”

到最後,她竟然不住的催促。

白亦然更加無語。——這張桌子是他先坐在這裏的吧?某人隻是來拚桌的對吧?!

“那在下告辭了,姑娘請慢用食物。”他沒有再廢話下去,其實他連這最後一句告辭的話也不想說。

他走到櫃台,站定。

那個枯瘦的老板,坐在裏麵的一張竹子製作而成的躺椅上,臉上蓋著一本泛黃的書,椅子正輕輕的搖著,看起來很有悠閑的的樣子,似乎他已經睡著了。

書看起來很舊了,看起來破爛不堪。如果人認真的看之下,隱隱約約能夠認清,在書麵上寫著幾個殘破不看的字:句......中......母。

白亦然輕輕的咳了一咳,問道:“老板,在下打擾一下。請問剛剛接應我的那位長得很俊俏風流的少年公子,住在那個房間?”

竹椅依舊在慢慢的有節奏的搖晃著,那位客棧的老板卻依舊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麵。

白亦然皺了皺眉頭,又用力的咳了好幾下,開口把剛剛的話重新說了一遍,當然是故意用更加大聲的音量。

但是,那位老板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他那兩隻如柴禾般,扶在躺椅上的雙手,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不祥的預感忽然在心中一閃而過。白亦然覺得不太對,大步走過去,一把將老板臉上的

書拿開。在看到那個恐怖的景象後,一瞬間,他向後躍開。

一向麵無表情、對一切都少有情緒變化的老板,如今他的的臉保持著一副扭曲的樣子——他的嘴張的大到能夠撐開的極限,雙目圓睜。也許是因為他感受到了並且承受著,現在白亦然眼中所看到的的一切。

他的臉上上有無數沙粒般大小的紅色的蟲子,像是屍蟲。隻見它們慢慢的爬來爬去,像是散步一般,一邊和同伴扭動打滾,一邊啃咬他臉上的肉進食。老板的眼框中隻剩下一個黑洞洞的口子,想是眼珠子已經被它們完完全全吃掉。這些蟲子從他的鼻子裏進去,又從他的嘴巴晃悠悠的鑽出來,在他的自己的體內外不斷地的探索著,似乎充滿了對人身體構造的好奇。

這是什麽東西?又像屍蟲,又像蠱蟲的!它到底是什麽動物?現在,白亦然心中驚疑不定。

這個變故雖然不在意料之中,但是,多年來,見慣生死的他卻並不慌亂,腦海中一直都是很鎮定的。

隻見,他伸出右手將拇指和中指彎曲相接,出指如風,泛著絲絲縷縷白色的熱汽,在自己的衣衫上下,連續不斷地彈了幾十下——老板蓋在臉上的書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幾隻那種極難辨認的蟲子。那上麵的這東西,在白亦然拿開書的時候,快速的跳到他的手臂上的衣衫上,眨眼間就,蔓延遍了他的全身。

那些蟲子在被白亦然用手指彈過後,一個個來不及掙紮逃竄,一股青煙過後,就被化為一撮黑色的灰燼。

緊接著,他又閉上眼睛,將丹田中的內力運轉全身,仔仔細細的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是否有什麽不適的症狀。

最後,感覺自己的體內並沒有什麽問題。他睜開眼睛,自己的胸膛裏才暗暗地鬆了口氣。——還好,還好,自己躲得及時。要不是自己反應快,要是被這種小蟲子小小的咬一口,他敢肯定,結果絕對不會是少一塊肉那麽簡單。

這些東西必然是用來害人的......這寸草不生,萬物枯死的雪域昆侖,哪來的這些溫暖濕熱的地方才會生長的活物?

這個時候,掛在腰間的共白首,仿佛感覺到主人心中的殺意。也在同一時間,黃金劍鞘中黑光大漲,裏麵的劍身不斷地發出龍吟清亮之聲,忽然,錚的一響,脫離劍鞘,淩空向前劈出淩厲的一斬,將老板的人頭從脖子上削下來。

隨著他的頭顱掉在地上的瞬間,更加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或許對於這些蟲子來說,似乎老板的身體就是一個適合長期安居的溫暖濕潤的家,裏麵不但有鮮美的肉,還有溫熱的**水分。

此時此刻,無數的紅色的蟲子聚結城強大的隊伍,從老板斷裂的脖頸中,像一股用血染成的血色河流,快速從裏麵爬出來,爬過老板的身體各處,氣勢洶洶的湧向還在客棧大廳中還在享受美食的人們。

其實,這些人們剛剛已經看到了老板的慘象和白亦然的一係列動作。但是,人都有劣根性。——人類永遠都相信災難隻會發生在別人身上,自己一直都會是命運眷顧的寵兒,壞事從來不會找上自己,再加上人心的幸災樂禍和對他人苦難的看戲心態。

所以,在看到老板的慘狀後,離開客棧大廳卻外麵躲避災禍的人是寥寥無幾,人們用一隻手便可數出來。

因此,在這些蟲子向他們爬過去的啃咬他們的時候,他們連尖叫和逃跑的無法做到,因為,一來這些東西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二來他們隻感覺被輕輕的咬了一口,似乎它們牙齒上的毒素已經通過自身上的血液流到全

身,慢慢的發覺自己渾身無力,四肢漸漸地冰冷僵硬,耳朵裏除了聽見這些東西在啃咬自己身上的肉的聲音之外,什麽也聽不到。

白亦然將紅花緊緊的護在背後,在客棧的角落中持劍而立,眼睛卻專注的盯著大廳中紅色的蟲子的走向。

共白首在他的手中發出黑色的光芒,圍城一個可供兩人站立的圓圈。

“紅花姑娘,你沒有事情吧?有沒有被那些東西咬到?”

紅花看著眼前男子的背影,眼中漸漸地濕潤了。她的臉色不再因為驚懼而蒼白,在心中忽然覺得很安寧——剛剛,就在那些可怖的蟲子如潮水一樣,朝坐在大廳中最中央也是最顯眼位置的她,洶湧而來的時候,她有一瞬間的呆愣。

但是,這個緊急的關頭發呆,是會丟掉小命的。要不是,他飛身過來將自己抱起到這裏,或許,自己就如同如今在大廳中的那些人一樣成為了這些恐怖的東西的食物了,小命也快丟掉了。

“公子放心,我沒事。”紅花低聲回答道。

就在剛才,他從天而降的一刹那,自己仿佛看到了從小夢中的那個守護自己一生的人,那個人,他願意無條件的心甘情願的陪自己風風雨雨的走一輩子,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突然覺得自己頭頂被人輕輕的拍了一下,然後,額前碎發也被碰了碰,前麵那個人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隻聽他對自己說道::“不要怕,有我在這裏,我保證你會很安全,這些蟲子根本傷害不到你。一切都會過去的,終究會沒事的。”

“小女子知道公子武藝非凡。我的身家性命,一切全仰仗公子了。”紅花盡量用害怕顫抖的聲音說道,垂著的頭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奇怪的笑容。他居然......安慰自己,不過自己並不需要。

嗬嗬,自己生於巴蜀地區,在那裏生活了十幾年,從小到大這麽長的時間,什麽毒蟲奇獸沒見過。如今,地上麵的這種蟲子雖然沒有見過,但是要消滅它們想必也不會太難。

世間萬物相克,昆蟲也是動物,從古至今,動物最害怕一種東西。

“少爺——少爺,你在哪裏?你沒有事情吧?奴才來救你。”忽然青竹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充滿焦急之意,可見對主子安危的擔心。

白亦然心中焦急,臉色鐵青,心下又忍不住暗罵——真是個笨奴才,養了這麽多年,讓夫子教了那麽多年的書,還是這麽的不開竅。

現在不好好的躲在暗處,跑出來不是給他添麻煩嗎?還是不想活了?

“紅花姑娘,在下得罪了。”白亦然顧不得男女之妨,不等紅花反應過來,就伸出左手一把拉住她的手,右手拿著共白首小心翼翼的避開牆壁上和地板上一層又一層,對他們的身體虎視眈眈的蟲子。

剛走出角落,迎麵撲來的就是一股濃烈的屍體燒焦後的臭味。

白亦然向前看去,就看見青竹正滿臉歡喜的朝他走過來。

隻見他左手拿著一根正在熊熊燃燒的火把,一邊走,一邊焚燒那些趴在大廳中那些客人的屍體上的紅色的蟲子,順便將他們的屍體也點燃。在他的右肩上扛著一個一動不動的人,這個人的頭正軟軟的垂在他的肩頭,露出蒼白的額頭和泛著幾絲青氣的眉間,在他的身體上下,看不出沒有一絲一毫生命的氣息。

“天道,你這個兔崽子!活著還是死了?怎麽回事?”白亦然先是頓了一下腳步,雙目突出,瞪得著自家兄弟那死活不知的模樣,隨後又忍不住快步朝青竹跑過來,大聲驚叫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