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夢境(二)



謝容止的美貌在天下之中,恐怕是無人能及,就如同他的風流和睿智一般,怪不得帝都的人,人人都誇他是世間難得真是好兒郎。

除了身體不好以外,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出任何缺點。

怪不得,天下的女子都癡迷於他,就算是被負心薄幸,也甘之如飴,心裏沒有一點兒後悔。天下間的女人愛上一個男人這樣的事情並不稀奇,畢竟好男兒總是有吸引女人的本領。可是,謝容止又與其他的那些萬人迷不同,謝容止這個男人美的如同毒藥一般,並且是會上癮,凡是愛上他的女人,無一例外都對他癡心一片,就算是被惡意玩弄,被無情拋棄,也對他恨不起來,一個一個,天下的女人仿佛像是中了一種魔咒一樣。

或許謝容止的無情也是一個世間女子癡迷他的原因吧!天下之中,無論是男女是女,是老是少,隻要得不到的東西總是好的。讓人執著不回頭一條道走到黑的,也是求不得這三個字。遺憾有時候才是造成狂熱和瘋狂的真正原因。

謝容止讓女人瘋狂,在這麽年輕的時候,讓女人愛慕,投懷送抱者有不少,他所到之處倒貼自薦枕席幾乎天天都有,真是桃花旺盛,讓天下不少男人都羨慕不已。

白亦然雖然是一個男人,但是,還是經常被謝容止的容貌震撼。有時候想,還好這個人沒有表情,要不然這張臉給別人心髒得帶來多大的震撼力啊。

白依然在讚歎之餘,發現一件事情,一件非常不尋常的事情。

他一轉眼就看見自己的夫人正低著頭,專心吃飯,對於謝容止這個美男子,連眼角也沒有抬一下。

白依然忽然就覺得有一些不對勁,很不對勁。

這不正常,除非鳳華不是女人,才會對這樣的美男子無動於衷。

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麽呢?是因為自己在這裏的原因,鳳華當著自己的麵,實在是要努力維持那個本本分分規規矩矩的白家夫人形象?

或許是吧,鳳華嫁給他這麽多年,一直都是一個好妻子,每日盡職盡責的打理府中上下,孝敬自己的母親,美貌賢惠是一個好媳婦,就連下人都私下裏誇她。

從權利中心出來的女子,無論在什方麵都應該是得體大方,完美得讓人很難挑出毛病來,就算是成心挑毛病也挑不出來。

而毫無疑問,成為白夫人多年的鳳華,她就是這樣的女人。

作為自己的人,對丈夫以外的人發花癡,可能她是不好意思吧——白亦然沉思了一會兒就這麽想。

所以,她就幹脆不看了,以防自己故意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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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長歡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以前的那個夢境。

夜長歡覺得她自己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夢裏麵的她,人生起起伏伏,愛恨情仇,生生死死。

那個夢境。

夢裏花落,往事如風,一切的一切過往,在她的心裏埋藏很多年,看似已經被遺忘在時光的角落之中,但是,實際上沒有。

或許,那樣的過往,當初身在其中經曆過那些事情的人,是真的沒有辦法忘記的。

倘若別人遭遇那樣的事情,也不能忘記,因為,隻是因為那樣鮮活疼痛的過往,是沒有人能夠忘記的,沒有任何辦法。

夜長歡在這樣長到仿佛永遠也做不完的夢境之中,才知道,這麽多年她一直認為,她自己已經成為過去,並且從她的世間少有強悍的韌性的角度來說想當然她自己早就忘記的

過往,就算上天垂憐她活到九十歲,給她這樣三輩子的時間,她的心都無法不記得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

或許是的。人活一世,有些事情在人的心中總是難以忘記。

最難忘記的不是那些發生在當初可歌可泣的故事,而是身在其中的人。譬如,母親,也如奶娘,還有她自己本身。最讓人在多年來難以忘懷的,是當時當刻,在其中糾纏於幾個人之中極其複雜炙熱的情感。每日在午夜夢回之間,總是徘徊在心裏、腦海裏揮之不去。

這個過程非常痛苦,痛苦的要命。要不然當年她自己也不會擁有那樣深沉的恨意,恨到這些年都難以忘懷。多年來噩夢連連,自己糾纏於其中虛虛實實、似真似假的故事中,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插了兩刀那樣疼痛。

真實一種難以解脫的夢魘,讓人痛不欲生。

合歡殿外,守門的侍衛隻有一個人,而且是個年過半百的糟老頭。他正在發愁的將屁股蹲在門檻上,掏出大煙袋,噗嗤噗嗤的大口大口的抽著旱煙。

一輛車輿從遠處轟隆隆的碾雪而來,三十六位身體健壯且內功深厚,對宮主忠心耿耿的昆侖奴,以身做馬,身披數條小兒臂粗的纖繩,以扭曲的方式躬著他們的腰,手腳並用的在雪地裏奔跑,一路拉動車攆行來。

這巨大的車攆,車身雕刻著無數朵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天山雪蓮,再渡以黃金塗抹,四周鑲砌數不清的瑪瑙寶石,白雪一印,真是更加襯托的寶光奕奕,動人心魄。車簾是江南最有名的刺繡山莊——女兒媚的莊主葉玥玥,親手用每年全國產量少的可憐的天蠶絲,一針一線的織就而成的白色錦緞,觸手輕柔細軟,爽滑溫熱。

從外表上看,整個車攆端的是華麗無比,也名貴異常,比皇帝老子的禦駕有過之而無不及。

“未央宮主駕到——”轉眼之間,這輛車已到了合歡殿門口,慢慢的停下來。

守衛立刻鬥著身體站起來,忽然又雙膝軟軟的一曲,重重的跪了下去。然後趕緊語音顫抖的喊了一嗓子。匆忙之下,連大煙槍都來不及收起,隻能驚慌的握在手裏,垂落在大腿的右側。

未央宮主手捧紫金暖爐,懶洋洋的隨意的側身躺在暖塌上,隻覺得渾身骨頭酥軟,對什麽也提不起勁來。

“嗯——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其他的守衛呢?都跑去偷懶了嗎?”

守衛雖然心裏驚懼的要命,但還是忍不住稍微的抬起頭,偷偷的用眼角朝問話人的方向瞟去。

很不巧的,立刻就與未央宮主投過來的淡淡一瞥,撞了個正著。

這樣的眼睛,那閃爍在深處,如同獵豹一樣的嗜血的無情的冷酷神色和勢在必得...一個僅僅十六歲的孩子,眉眼還有少年人的稚氣未脫,但卻居然就有這樣給人極大壓迫力的氣概,讓人不得不匍匐在腳下仰望...老天,這...他還是人嗎?

守衛更加驚懼,立刻就出了一頭一身的冷汗,一時間宮主的問話都忘了回回秉,想到這層,隻覺得如今自己那顆依舊還長在脖子上的腦袋,似乎不是那麽的牢固了。

一位最為年老的昆侖奴走上前,用一種看著死人的眼光盯著他:“歸來宮法令第十三條,不回主人的問話,乃是大不恭敬之罪,要處以割舌之刑,來人,將他帶下去執行發令。”他似乎因為太久沒有說過話,音色異常沙啞,也說的非常慢,費了很長時間,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來,但卻讓守衛更加心裏發毛。

“阿三,阿七,阿十一,你們都回來吧,這件事不是什麽大事,也無關緊要,

就暫且算了吧。”其餘兩個昆侖奴邁出一步上前,手剛碰到已經癱軟的無法站起來的守衛,未央宮主,卻忽然開口阻止。

“是,主人。”那三位昆侖奴見宮主表情冷淡,聲音也無喜無怒,連忙退回來,低下頭,應聲遵命,一時禁聲,不敢再言語半句。

守衛這才從害怕中回過神來,在地上跪好,帶著劫後餘生的複雜心情,涕淚交流的不住磕頭道謝。

不一會兒,未央宮主就被這絮絮叨叨的老守衛吵得很不耐煩,可是一想到這是她殿裏的人,還是個比自己大了不知多少歲的老人家,隻好皺著眉,忍著性子又聽了半天,但最後,他還是忍不住打斷他,擺擺手,盡量平靜的說道:“好了好了,別再謝了,廢話就別說這麽多了。本宮主剛剛問你的話呢,還不快回答?”

“是是,小人這就說。自從那一晚夜殿主赴過宮主的宴會,在回來後,就生了很重的病,並且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現在還沒有醒來。所以,今天,殿內大部分的人都被聚集在殿內,商量激解決這件事的對策。”

“什麽?!”頓時,未央宮主忍不住狂怒的起身驚叫,內心激蕩之下,渾身一振,兩隻黑色的衣袖不住翻飛,迅急的向外甩去,價值連城的紫金火爐從車攆內飛出來掉落到雪地上,砰的一聲響,摔成無數碎片。

“蠢材,笨蛋,都是一群廢物。事關主子的生死,你們都是死人嗎?居然一個個都不來向我稟告!嗯?您們的眼裏還有我這個昆侖之主嗎?!”

眾人被他的一係列動作話語,都嚇呆了,站在那裏發愣。

宮主——這是怎麽了?不就是一個殿主嗎?沒了可以再從宮裏的其他地方,隨隨便便再提一個上來,反正合歡殿也不司管宮裏的重要的機要,閑殿一個,又何必動這麽大的肝火呢?

自從三年前的那一個夜晚,老宮主突然與世長辭,當時,這個隻有十三歲的孩子,仿佛在一夜之間,便已經長大成人。

他的氣質性子漸漸的變得愈加成熟穩重,暗地裏手段卻也是駭人聽聞的狠辣無情,頗有老宮主生前舊時開辟疆土時的弑殺風範。果然,不出一年,歸來宮內外穩定,四方來朝,稱霸江湖,連皇家的人都忌彈三分,他用那兩隻稚嫩瘦弱的肩膀扛起歸來宮千萬人的身家性命的重任。

也是自從那個時候起,宮主就很少在外人麵前,如此發怒,甚至——難以控製自己。

“主子息怒,還請保重身體。”昆侖奴中的阿一,雖然外表看起來木訥健壯,平凡不起眼,但是腦子卻轉的最為快速。看著主子眼中那抹怎麽也無法掩飾的擔憂,心中一動,率先反應過來,急忙跪下來:“夜殿主也不知道如今怎麽樣了?是否有生命危險?主子還是快進去看看吧。”

未央宮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慢慢的走下車攆,在眾位昆侖奴旁邊站定,低頭皺著眉頭沉吟了一下,才說道:“阿一,你等會陪我進去。阿三,你現在馬上去去還珠明珠小軒請西簾姑娘和她的諸位姐妹過來,一刻鍾之後,我一定要見到她們。”

走了兩步,似乎又想起什麽來,腳步一下子又頓住,隻見他回過身,抬起頭,眼睛冷厲的盯著另一個黝黑而瘦小的昆侖奴。過了一會兒,他才輕啟雙唇開始一字一句的慢慢吩咐,隱約含有股淡淡的殺意在裏邊:“阿七,我要你去請另外一個人過來。”

阿七心中明白此人是誰,正要開口領命而去。此時合歡殿內突然傳出一個清晰的男聲,沙啞之中卻有一股輕柔:“你不必派人去請我,我自己早已經來了,小凡。”

(本章完)